《（德哈）Irresistible Poison》蟹子酥

25、Chapter14/尘与灰[下]（筱珂译）

　　“那么，”卢平说，“你学到的这些东西在其他决斗中有什么用吗？”
　　听完卢平的问题，哈利突然意识到，无论是过去和现在，他吸取教训后还是在极其讽刺地重蹈覆辙——一种压倒一切的悲伤感扑面而来。他付出了许多努力，可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回到了原地。
　　“我只是说有这些教训，”哈利苦笑了一下，“但是从未说我真的学到了什么。”
　　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哈利抬起头，看见赫敏正不安地望着他。他知道赫敏明白他的意思，但其他同学就不是这样了，包括罗恩，他们都对哈利的含糊其辞感到困惑。不过显然，他的那番话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他是说给德拉科的。

　　“谢谢你能分享你的经历，哈利，”卢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就在哈利准备要回到他的座位上时，卢平又补充了一句：“在你离开之前，我可否再问一个问题？”
　　哈利停下脚步，转过身。他感到疲惫，各种意义上的。“好的，教授。”
　　“你的第一个决斗对手是谁？”
　　哈利望着卢平，犹豫了一会儿。
　　“德拉科·马尔福。”他终是开口。

　　同学们一时窃窃私语起来，不过并不是出于惊讶，毕竟五年前几乎所有同学都在决斗俱乐部里。他们还记得哈利和德拉科之间的那场决斗，结果哈利发现自己居然会蛇佬腔。
　　真正让他们疑惑甚至不安的是，哈利直接承认了在那场决斗中他对马尔福怀有恐惧。哈利怎么能这么说呢，尤其是在马尔福面前？
　　“马尔福？”卢平一脸讶然。他那时还不是霍格沃兹的教师。
　　他饶有兴趣地看向德拉科。“我不知道你们决斗过……”而且都活了下来。
　　他没有直接说出这句话。
　　德拉科依然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哈利点点头。他轻声补充道，“是的。”他们决斗过，在那之后更甚。
　　“那么，”卢平想了一会儿，“我本就计划在今天的课堂上现场演示一下真正的巫师决斗，我想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帮这个忙。”他停顿了一下，在哈利和德拉科之间瞟来瞟去。“尤其是你们先前的决斗这么令人难忘。德拉科，不要在意，哈利和你决斗所获得的经验，很可能帮助他打败了黑魔王。”
　　卢平的最后一句话引起了斯莱特林学生的无声愤怒。但是德拉科不为所动。也许并不是泰然处之，而是过于出神而忘了反应。

　　卢平看向哈利。“你愿意做这个演示吗？”
　　哈利飞快瞥了一眼德拉科。那个斯莱特林男孩仍僵在座位上，但是哈利能从他绷起的肩膀看出他的紧张。即使德拉科脸上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哈利还是看出了其中一贯的戒备：就像一只在黑暗逼近时，随时准备好出击的猫儿。
　　“如果他答应的话，可以。”哈利慎重回答。再一次地，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想到要和德拉科决斗，他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所有的人目光都转向德拉科。那个金发男孩却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尽管人们对他接下来的反应无比期待。
　　终于，德拉科优雅地站起了身。他的左手如流水般一掠，从桌上抄起魔杖，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和高雅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一直走到教室前面。卢平和哈利正在那里等他。
　　他在离哈利几英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面对面站着。

　　“多谢，德拉科，”卢平愉快地说道，但接下去他的语气里就带上了些许警告意味。“切记，这只是一次演示。在这场决斗中，你们只能使用课程允许的魔咒。一旦事态失控，我就会立即阻止你们——所以如果你们希望从这次‘决斗’中吸取到什么经验和教训，就千万不要越界。”
　　卢平打量着两个男孩。“显然我不用担心不必要的介入，你们俩看起来相当有默契。”
　　你们俩看起来相当有默契。哈利没有幽默感地抽了抽嘴角。确实。
　　卢平转向全班同学：“正如你们看到的，哈利和德拉科正在做巫师决斗的准备动作：远远相隔，面对面，拿好魔杖。站正，挺直。”
　　卢平顿了顿，然后看向心急的学生们。
　　“好像少了点什么，”卢平说，“通常会出现在正式的巫师决斗中。有人能告诉我吗？”
　　赫敏像往常那样第一个举起手。卢平点了她，“赫敏，你说？”
　　“一个副手，”赫敏回答，“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去接替主决斗者的位置。”
　　“是的，没错，”卢平赞许地点点头，“副手不一定会出现在巫师决斗中，因为这并不是强制的。此外，有些情况不也允许双方委派副手。但是，为了我们今天的展示，我们会让决斗者去任命他们的副手。哈利，你选谁？”
　　哈利没有丝毫犹豫，“罗恩。”
　　罗恩震惊地直起身，看上去很是慌张。哈利恳求地久久望着他，就像在抓住维系他们摇摇欲坠的友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无比希望罗恩现在不会拒绝他——否则那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无法修复了。
　　“罗恩，”哈利平静而清楚地说道，“你愿意当我的副手吗？”
　　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又被哈利叫到，罗恩终于有了反应。他凝视了哈利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从桌子上抓起魔杖，走向教室前方。
　　哈利松了一口气。坐在座位上的赫敏也微微露出一笑。当罗恩走上前站到他身边时，哈利转向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谢谢。”他小声对罗恩说。
　　罗恩只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但是哈利能看见，罗恩蓝色的眼眸中又出现了他所熟悉的那抹暖意。这是他过去几周从未看到过的。
　　哈利稍稍振作起来，沮丧也似乎褪去了些——至少，他没有失去所有人。

　　就在这时，哈利抬头一瞥，发现德拉科正盯着他们。尽管德拉科的眼神一如既往地让人琢磨不透，但是他知道，这个斯莱特林绝对看出了他和罗恩之间的冰雪消融。
　　卢平转向德拉科。“你想选谁做你的副手？”
　　德拉科立刻摇了摇头，没有把目光从哈利身上移开。“我不需要。”
　　德拉科声音里自然流露出的傲慢在学生们中炸开了锅。斯莱特林笑得洋洋得意，为他们的同伴打气；格兰芬多则愤怒地嚷嚷着德拉科的无礼，不满地看向他们的死对头。
　　卢平意味深长地瞥了德拉科一眼。“你确定吗，马尔福先生？”
　　“非常确定。”德拉科面不改色道。
　　“那么，好吧，尊重你的选择。”
　　卢平转向罗恩，“如果哈利在演示中摔伤了，或者一时记混了咒语，你可以代替他继续决斗。”
　　说完，卢平看向哈利，然后是德拉科，最后朝向全班同学。
　　“接下去我要说的内容非常重要，请仔细听。”他说，“实际上，在真正的巫师决斗中，没有人会等数到三的时候才开始发起咒语。当你犹豫的时候，你就会处于下风。所以，问题来了，你要如何知道什么时候该发动攻击？”
　　卢平示意哈利和德拉科准备就位。
　　“最好的时机是你鞠躬的那一瞬间。在双方互相鞠躬时，决斗就开始了，咒语会来得又快又猛。因此，你必须提前想好第一个要用的咒语。这一点我无论怎么强调都不为过。现在，”他瞄了德拉科一眼，“记住，只能使用被允许的咒语。”
　　卢平后退了一步，为决斗腾出了足够的空间。所有同学都不由自主地前倾身子，被即将开场的精彩决斗吸引住了——这是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之间的一次巫师决斗。

　　哈利和德拉科面向对方。周遭的气氛热烈而兴奋——哈利望着他的对手，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德拉科是他目光所及的一切，这一刻，再也没有什么比他们更加重要。
　　德拉科微微皱眉，随后快速点了下头，错开了两人相交的目光。哈利也低头鞠躬，手指紧握着他的魔杖。
　　可当哈利再次抬起头，他完全愣住了，德拉科迟迟没有发起咒语，脸上甚至一派漠然。
　　那是一种极度冷静自抑的表情，就仿佛德拉科想永远停留在这一瞬间，停留在这永远不可能再回到的瞬间。
　　他们都没有动。寂静呼啸如无声火焰。
　　卢平疑惑地看着他俩。“你们可以开始了。”他建议道。
　　永恒一刹转瞬即逝，烟消云散再无踪影。

　　德拉科向前走了几步，哈利不免紧张起来，一道防御咒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让他震惊的是，德拉科居然单膝跪在了他面前。

　　德拉科小心翼翼地，将他的魔杖放在哈利的脚边，然后利落起身。
　　他站在哈利面前，眸中燃烧着灰色火焰，像日光掠过北极海岸时那般耀眼；哈利被定在原地，无法动作，只能凝视着那双眼眸，陷了进去。
　　德拉科轻声开口，吐出了简单至极的三个字：“我认输。”
　　接着德拉科转身离开，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径直走回了他的座位。

　　哈利不敢置信地盯着德拉科；无数思绪碎片在他脑海里混乱盘旋，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就像晨曦中随意飘落的雪花，当他想抓住它们看清时，冰雪就在手中静静融化了——
　　他什么都抓不住，也什么都想不明白。
　　同样，格兰芬多们和斯莱特林们呆住了。他们彼此交换着疑惑的眼神，然后不约而同地望向德拉科；成为焦点的金发男孩却不为所动，目光直直看向前方，脸上就像戴了面具，没有丝毫波动。
　　就连卢平教授都被惊到了。
　　“好吧，”他清了清嗓子，“马尔福先生刚刚展示的，并不是巫师决斗通常的结局，我可以保证。但是至少你们已经看到了应该如何为决斗做准备，以及在起始位置采取何种姿势。谢谢你的参与，哈利。那么，你们现在已经掌握了需要知道的基本知识，接下来我们将讨论决斗中一些常见的黑暗魔咒，以及防御它们的方式。”
　　卢平看了眼时间：还剩几分钟就要下课了。
　　“行，这就是今天的内容。下课。”他看向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在你走之前——请允许我问几句。”

　　班上的其他同学都收拾好东西，三三两两走出教室，兴奋地小声交谈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哈利走回他的座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以至于忘记了罗恩还在身边。直到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还好吗，哈利？”罗恩的声音把哈利拽回了现实。他迅速转过身，撞上了罗恩好奇而又担心的眼神。
　　哈利摇摇头，还是十分茫然。“我不清楚。”他只能如实回答。
　　就在这时，赫敏匆匆向他们走来。
　　“哈利！”赫敏似乎急着要说些什么。“你没事吧？我真的不敢相信马尔福竟然会那么做。我简直……”她一脸惊讶，“我简直无法相信。马尔福！那个马尔福！”
　　“什么意思？”罗恩问道，疑惑地瞥了眼德拉科的方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尔福认输了，”赫敏低声说，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哈利眨了下眼。“什么意思？”
　　赫敏听上去很恼火。“这都写在课本里了，巫师决斗那一章的中间部分。你从来不读课本吗？”
　　“事实上，你还是没改掉这个习惯。”哈利不耐烦地答道。“现在，你能不能直截了当告诉我，他认输是什么意思？”
　　赫敏打量着哈利，像是在权衡她要说的那番话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认输’是巫师决斗中最高的礼节，”她最后缓缓说道，“这是非常罕见的——在目前记载的巫师史上，一方向另一方认输的情况只有不到十二次。大多数案例，是发生在学生必须面对他们老师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认输是在表达崇高的敬意，是在谦逊地承认自己不配做对手。这是所能给予对方的，最大尊重。”
　　哈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过了许久，他才彻底理解赫敏的话。连罗恩也哑口无言；他们三个都静静地站在原地，沉思着。
　　然后哈利回头，凝视着正在教室前面与卢平对话的德拉科。他盯着那个金发脑袋，第一百万次地想知道德拉科到底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做？”哈利轻声问道，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赫敏歪过头，认真思考了很久。
　　最后，她说，“我也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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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又一次，哈利做了他发誓再也不做的事，犯了他发誓再也不犯的错误——他决定去斯莱特林地牢外等候德拉科。
　　卢平的课结束后，哈利告诉罗恩和赫敏，他先不跟他们回格兰芬多塔楼了。罗恩正要反对，这时赫敏很快接话：“我们回去等你。” 然后她一把抓住罗恩的胳膊，把他拖走了。
　　哈利目送着他们离开，不由庆幸能有赫敏这样的朋友。同时，他也感到一丝宽慰，他与罗恩的友谊似乎正在慢慢修复。他希望这场暴风雨中最糟糕的磨难已经过去了。
　　如果说友情难以维持，爱情就更见鬼的不可能了。

　　通往斯莱特林地牢的走廊里并没有人，所有斯莱特林的学生都早已进去了。
　　走廊两侧被寂静和阴影笼罩着，映照出哈利心中翻滚搅动的不安。时间缓慢得让人痛苦。哈利站在那里，焦虑难耐地等待着。
　　但是面对德拉科，他似乎总在等待。

　　终于，德拉科在拐角处出现了。他一眼就望见了哈利，似乎并不惊讶哈利会出现在这里，尽管他那双冰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隐藏的情绪。
　　哈利先开口打破了寂静。“我要和你谈谈。”
　　德拉科没有回答，径直走向他们上次谈话的那间教室。
　　当他们走进教室，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哈利的心头。一切都那么熟悉——阴暗灰淡的窗帘，哀沉撩人的诱惑……他全部都记得，记得那些历历在目的心碎细节。
　　德拉科直接向哈利走去，在只有几步之遥时站住。
　　“我们开始谈吧。”他的语气很沉着，目光仿佛穿透了哈利的灵魂。
　　“你为什么认输？”德拉科眼里强烈的情感令哈利无法自控地问出了这句话。
　　德拉科微微扬起嘴角，但哈利肯定那是一个悲伤的微笑。
　　它的消失和它的出现一样迅速，就像所有美好的事物那样，乍现易逝。
　　“因为你理应获胜，”德拉科的声音很平静，话语间的真诚却深深触动了哈利，“从来如此。”
　　“不，德拉科，”哈利轻声否认，“其实我们都输了。”
　　“人生中的每件事都有第一次。”哈利说过的话从德拉科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像是苦乐参半。“我们现在都学会了教训，”他顿了顿，“或者说……我们学到了吗。”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甚至不是一句陈述句。这既是质疑也是接受，既是疑问也是回答，这是对未知的试探，又惧怕着发现真相。

　　德拉科微微歪过头，仍然注视着哈利。“谢谢你的斗篷。我本想告诉你你不必这么做——但是，你己经知道了。所以我还是要问一句，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哈利耸了耸肩。“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他悲伤地补充了一句，“也是我能做到的全部。”
　　“听上去很耳熟，”德拉科平淡地说。“我以前听你说过这句。”
　　哈利点头，喉咙有些发痒。他忍不住想要问出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个问题，“在那之后，什么变了？”
　　当然，他知道德拉科会说，一切。一切都变了。
　　但德拉科只是回道：“什么都没有。”
　　哈利无法掩饰他的惊讶。“我以前听你这么说过。”
　　同一个人，说的同一句话。什么都没有。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情况下。但是这两者间是怎样大的差距——一次带来伤痛，一次带来治愈。

　　就在这时，哈利想起了另一件事。“你为什么给我黑玫瑰？”
　　德拉科的神情有过明显的一丝松动——并不温暖，却似乎融化了他眼中遥远的距离。
　　“我以为你会知道的，”德拉科从容说道，眸中银光闪烁。
　　“不，我不知道，”哈利回答，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他此刻期待着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接下去是一段良久的阒静，充斥着的期待与希望是那样炽烈，却被随之而来的沉寂滚滚淹没──那些存在于共同的过去和不确定的未来之间的微妙情愫，他们早已心知肚明，却不敢去相信。

　　当德拉科终于开口说话时，哈利满怀期冀，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
　　德拉科似乎在犹豫，就好像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天生的绝佳口才消失了，又或者，语言也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情感。
　　“如果不是为了那朵黑玫瑰，”他最后说，“那晚我根本不会出现在禁林。我们相遇的源头，就是那朵黑玫瑰。”
　　德拉科突然停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所以，以它开始，以它结束……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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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