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章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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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
“好了没啊。”额前的头发被陈泱摆弄着，搔得贺予平的额头痒痒的，不禁出声催促。
“行了。”陈泱终于从他身前退开，在距离他五十公分的地方看了他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吧。”
贺予平可算是获得了自由，连忙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又不自在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满心忐忑地去往浴室，鼓起勇气，看向了镜中的人。
其实贺予平心里对自己的外貌并不自信，他一整个青春期都被痘痘所困扰着，额头上的痘痘连绵不断，像是一片活火山群，不知何时会爆发。所以他选择了最笨拙的方法，把痘痘连同自己都藏起来。那时的贺予平，正值由孩童变为少年的敏感期，而父母忙着争吵和离婚，沉浸在各自的怨气中忽略了贺予平这个本就不太有存在感的小孩，等到两个大人终于分离，带着贺予平一起生活的贺妈妈才发觉自己的儿子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活泼和大胆，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痘痘在贺予平二十岁的时候终于放过了他，可所造成的后果却伴随着贺予平直至今日，包括那万年不变的遮住眼睛的刘海也被留了下来，就像是他青春那些苦涩岁月的烙印，他像只小牛一样在深夜里细细地反刍，将青春的琐事一一品尝，却满嘴都是泪水的咸涩。
可是现在，镜子中的人，像他又不像他。
银边圆框眼镜不像他，饱满光洁的额头不像他，额前被撩起来微卷的发不像他，硬要说有什么像他贺予平的，那应该是一双隐隐含了泪水的眼睛，像极了那时候偷偷躲在家里哭泣又怕被父母发现赶紧擦把眼泪干净的小贺予平。
他眨眨眼睛，镜中的人便也眨眨眼睛，他微笑，镜中的人也回以微笑，他挺直了身板，镜中的人也昂首挺胸，一副对生活充满热情和信心的模样。真好啊……贺予平不住地在心里感叹。
“怎么样？”陈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这个小他八岁的年轻人，问起话来都带着一股子他学不来的兴奋。
贺予平连忙摘了眼镜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滴拍在脸上让他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对着镜子再三确认自己不会再哭泣，才把脸擦干走了出去，对着陈泱期待的目光回以笑脸。
“挺好的。”
“我就说你这样肯定不错。”陈泱显得比他本人还要兴奋，又把挑出来的衣服递给他让他去换上。
待贺予平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带点局促的站在陈泱的面前——衣服裤子都是自己的，可这么穿在身上总让贺予平觉得有一丝羞涩——他扯了扯衬衫的下摆，松开绞着的手指站定。
“你真的有二十八岁吗？”陈泱怀疑自己的房东是不是谎报了年龄。
“怎么会没有，我是XX年的。”贺予平真的没有开玩笑的神经，很认真地回答了陈泱的问题。
“可是你看起来像是十八岁啊。”陈泱感叹。他并没有为了让贺予平开心而夸大事实，而是真的觉得面前这个人就是青葱少年的模样，领口处的那片绿叶仿佛不小心遗落在教室里的书签，标记着旧相册里最生动的一页，正是他现在的样子。
“噗。”贺予平被他逗笑了，紧张感也散了不少，“少开玩笑了。真想不到你竟然带了卷发棒。”是的，贺予平怎么也猜不到陈泱在这些奇特的方面都是一把好手。
“这个是我室友的，被我装错了。”陈泱坦白，“我的头发太短了，用不到这个。你先适应一会儿，等会就这么去见那个女孩吧。”
贺予平此时像个走在时装周的村姑，虽然被装扮得足以鱼目混珠，可心里的忐忑还是让他露了窃，在客厅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要不，我还是以前那样子去吧……”
“那就没意思了。”陈泱露出一个坏笑，“怎么着也要给相亲对象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啊。”
“可是——”
陈泱不再等他反驳，打开手机匆匆看了一眼，就推着他让他去准备收拾出门。贺予平也看了一眼时间，果然来不及再折腾，就背着包出了门，临走时还带上了陈泱鼓励的眼神一枚。
约定的时间是五点半，还是之前那家餐厅，约定在之前的位置。贺予平经历了一路的堵车堪堪赶上，却发现位置上正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他以为自己是搞错了位置，准备发个微信向母亲确认一下，这时那个女人却说话了。
“请问你是……贺予平吗？”
贺予平诧异极了，面前的女士没有带妆，可单从穿着打扮和气质看来都远非是自己所能接触认识到的人，贺予平也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艳遇，礼貌地回到道：“我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周小姐约我见面的。请问您是……？”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赵茹，”赵茹看他没有反应，继续提醒道：“我们是初中同学。”
时间和人物确定了，地点也就随之被从记忆里拖拽了出来，贺予平愣了过一会儿，冲赵茹笑笑，“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
“唉，说来也巧，要不是我从小周那里看见你的照片，还真想不到你也在H市。”赵茹又歉意一笑，“其实今天想和你见面的人是我。哎，你别站着了，我身子不太方便就不起来招待你了，快坐下。”
贺予平这才发现赵茹的小腹凸起了一道圆润的弧线，“怀孕了？恭喜啊。”
赵茹抿唇，脸颊处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还像初中时一样好看，“等孩子满月了请你喝满月酒。”
“一定。”
客套完了，赵茹开始说正事，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思考着该怎么开口。贺予平安静的等着，见到老同学他的内心还算平静，只是有点替陈泱觉得可惜——废了许多心思帮自己换了个形象，别说给相亲对象留个潇洒的背影了，连相亲对象的影子都没见到。
赵茹终于深吸一口气，侧身从包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贺予平觉得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这次来，就是想把这个还给你。”赵茹把本子轻轻地推到他面前，泛着黄的封皮上满是时光一下一下磨出的伤痕，“还有，我想向你道个歉。”
餐厅不知何时换上了一首舒缓的小提琴曲，伴随着赵茹温柔的嗓音，他的过去如同画卷一般铺开在他面前，每个人被语言赋予了血肉，一幕幕场景又生动地展现在他面前，贺予平用指尖抚过笔记本的封皮，翻开来，扉页上写着一个端端正正的“贺”字，是他的本子没错了。
和本子一同呈现在他面前的，还有那些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当然，那并不是些愉快的回忆。
【TBC】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章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