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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59番外二 ...

  •   “聊聊。”

      许钦辰不愿意唐佑带着心事过夜,这对现在的唐佑而言,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好容易才把人养活过来,只愿意唐佑开心过活,半点也舍不得对方伤神难过。
      然而他也清楚,唐佑一旦记起,伤神难过不可避免。

      那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大部分时间独自走过,孤独又不快乐。
      生活给独自长大的孩子的爱与善意总是吝啬,缺斤少两,苦难倒是给得大方,索性什么都不记得,还能简单快乐些。
      记起来就不一样了,会将以往投射到现在,会心怀忌惮,会“十年怕井绳”。

      淡淡的木质血橙清香漂浮于空气中,似有若无。
      两米之外,内嵌式电脑桌前,唐佑仔仔细细将书放到斜上方的微型实木书架上。
      他的左手侧,亮着一盏护眼台灯,融融灯光在他半边身体,描摹出一层薄而温暖的光边。

      放好书,像是终于要面对一般,唐佑转过人体工学椅,和许钦辰对上目光。
      眸色清澈,视线专注。

      与那目光一触,许钦辰倏然眼眶发热,紧接着心口泛出绵密的苦涩。
      说不出,道不明。
      他看不出唐佑在想什么,只忽然等待宣判般起了一个念头:两年多的时间,我把你的心养回来了吗?

      唐佑安静地望着许钦辰。看着许钦辰走近,半蹲在自己面前,挨着他的膝盖,牵起他的一只手,抬头问他:“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嗯。”唐佑应了声,视线落上两人交握的手。
      许钦辰的手心干燥而又温暖,指尖带有薄茧,是他最熟悉的触感,“昨天记起来很多片段,想着你忙,就没跟你说。今早完全记起来的。”

      木质血橙的馨香悄悄嵌入尾调,泛出半缕苦涩。
      “那时候……”许钦辰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凝滞,他满心的话,忽然就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刚起了个头,就卡了壳。
      厚实的羊毛地毯太能吸音,卧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他们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那时候”几个字仿佛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轻易就把人往几年前拽了拽。
      人的记忆真是奇妙的东西,早上那会儿唐佑还有明显的分裂感,这会儿倒是身不由己地开始将一切混淆——不管是独自一人的几年前,还是有许钦辰相伴的现在——统统一锅粥般,不清不楚地搅和到了一块。

      人生如此有戏剧性。
      已然放弃了的人,兜兜转转,最后全部回到了身边。
      许钦辰也好,周全也好。

      只是昨天以前,他尚且能对着许钦辰卖个萌卖个乖,对着周全也是有种说不清的亲近。
      以后还能那么轻松地做到吗?

      唐佑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真可惜。
      可惜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可惜。
      剩下的念头就是:如果可以,别问,别说,直接翻篇吧。

      起码他还活着。
      人嘛,总要学会活得轻松点,不该沉溺过去,总是要学会往前看的。
      他从鬼门关里爬出来,便心生了些忌惮,剩下的半辈子,只想简简单单度过。

      唐佑说:“都过去了。”

      许钦辰瞧着唐佑,后者穿着对这个季节而言偏厚的居家服。
      是啊,偏厚。
      走出去,唐佑永远比别人要穿得多。
      以前不会的,以前这个季节,他一定还在生龙活虎地打短袖。

      所以哪里都过去了呢?
      一直都持续着,持续着,并且会跟到最后——唐佑注定余生病弱,无法再回到从前。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些事,唐佑按照正常轨迹毕业工作,那么现在,想必已经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了吧。
      然而现实残酷,不知道再过几年会是哪种光景,但近几年,他甚至可能无法独自活下去。

      白纸状态倒也无所谓,横竖什么也不晓得,然而记起来后呢?
      大概会拿以前种种,对比现在。

      会发现自己出门少穿一件衣服,身体也会大发脾气,给出负面反应。会猛然惊觉自己已经与社会脱节多年,会意识到自己在依赖一个曾经给过他致命一击的人。
      这对唐佑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残忍?

      许钦辰甚至不知道唐佑想到未来的时候,是不是会感到害怕和惶恐。
      可是他千般辛苦万般艰难才把人留住,又怎么舍得让人受这种“活着”的苦?

      唐佑状态很差的时候是很安静的。
      疼了累了,就猫着不动;陷入情绪泥潭了,也尽量不多吱声。
      一如现在。
      见许钦辰朝着他看,他甚至还露出个微弱的笑,“都过去了,真的。”

      许钦辰没说话。
      他像是有病似的,怕唐佑过不去,现在人跟他说“过去了”,他又觉得心像是被什么重重拧了一把,觉得不该是这样的走向,觉得不能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
      两年间他最盼的,不过是一种与唐佑不分你我的亲密无间。
      他怕唐佑有分寸,希望唐佑能淡掉“我孤身一人”的想法,他想要唐佑能坚信“我是被深爱的”这点。

      前段时间,唐佑阶段性战胜心理问题时,他们确实曾处于这种状态中。
      唐佑相信许钦辰无条件爱自己,从不对他客气,没有任何负担,在许钦辰面前展示最真实的自己,仿佛他们生来就是那么亲密。
      那种信任,哪怕从最微小的一个眼神中,都能被窥到。

      然而现在,唐佑记起来了,有些东西就被他悄悄没收了。
      所以说,摔得支离破碎的瓷器,即使被一片片捡起、小心拼凑,再用心黏合,施好多层粉饰太平的釉,也终究能看得到里头的裂痕。

      唐佑拒绝谈过去,是真的觉得这件事可以翻篇了吗?他就没有半分委屈吗?就不想说说那些年吗?他真的这样洒脱吗?
      大概不是的。
      因为“委屈”是被偏爱的人的特权;因为打心眼里失望过,“认清”、“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因为他自觉老大不小一个人了,不管诱因是什么,做的任何决定都要自己负责,不兴去赖旁人。
      那么大概在他眼里,许钦辰为他做的一切,救他照顾他,可以算是仁至义尽。

      曾经唐佑就像个被人欺负得头破血流的小孩,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地往家赶,希望能得到些许庇佑和安慰,谁想却被家人一耳光扇在了脸上。
      吃了痛长了记性,于是转过身,从此收起了无用的倾诉欲和满心委屈,悄悄划了个“安全区”,以后他不出,别人也休想进。

      唐佑没能翻篇。
      心口脓疮不刺破,不挤出陈年污血,他永远都过不去。

      许钦辰缓吸一口气,慢慢说道:“我傲慢自负,控制欲太强,监听,定位,让你喘不过气;安排催眠,害阿姨受到刺激,也让你凉了心。
      “那时候你心里头就生了病,这病是我一手造成,但我却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后来,明明是许家对你犯下大错,我却不信你,欺负你,对你不闻不问。还故意订婚,想让你痛苦难过,我甚至没看出来,你最后的求救……”

      唐佑安静地看着他,说:“不用这样的。不用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甚至把我描述成一个很无辜的人。”
      “佑佑……”

      “先让我说完。”
      “好。”

      唐佑顿了顿,他斟酌着,故而语速很慢,“我们走到那个地步,不是谁一个人的错。你说你傲慢自负,控制欲强,但当年我表白时,你就已经明确告诉过我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了了。倒是我,我才是个性格很怪的人,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只知一味逃避。说到底,我们俩,前期还没互相了解就走到一起,后期又对彼此都不够信任,这才是根源。”

      这番话说得温柔而又疏离,真要掰扯,倒也能算中肯。
      可许钦辰真的听不得,“不是的,根源在我,是我的错。”

      “谁对谁错,真的不重要了。”唐佑摇摇头,眼眶却悄悄红了,“你是一个很富有同情心的人。无论你觉得以前自己有多对不起我,你对我,都已经称得上一声仁至义尽,再多的真的不用了。”
      “我是说,现在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唐佑缓缓抽出了手。
      许钦辰手里一空,蜷了蜷手指的功夫,视线就模糊了。

      唐佑还在继续:“至于那天……真没到那份上,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却搞砸了你的订婚宴,还连累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真抱歉啊。”
      许钦辰努力眨去眼中的水汽,“你不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也不是真的想要和别人结婚,否则我们不会见面。”

      唐佑没有回答,另起话题,“之前你让我签过一份协议,我那时脑子不太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傍晚去翻了翻。你转了很多资产给我。记得那之后,你还找人帮我理财,甚至还教我自己上手,说是转移我的注意力,好战胜那些不好的情绪。”

      确实,将近两年前,许钦辰就将自己的一应财产,转了大半到唐佑名下,还请了专人帮唐佑理财。
      考虑到唐佑恢复记忆后可能会遇到的难处也好,愧疚赎罪也好,爱之心切也好,都有。
      剩下的那一小半,也立了遗嘱,以后也给唐佑。

      可能立遗嘱这操作在别人看来有点扯,毕竟结合现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许钦辰都更可能是会活的更久的一方。
      但许钦辰想,他的财产不就是应该给伴侣的么?
      那么遗产也是。

      而且,如果他最终会不被信任,那么至少他要确保,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不管是唐佑恢复记忆后决定离开他,还是他出了什么意外,唐佑这辈子都要衣食无忧。

      唐佑说:“那时候起,你就已经在帮我规划未来了。”
      “欠你这么多,早就还不清了,我的意思是,我自己理财所得那部分,就厚着脸皮拿着了。至于其他,我实在不能再收下。
      “不用担心我,我现在特别惜命,一定会好好活着。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以后,你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必再被我束缚。”

      如果说刚才那句“可以照顾自己”,是委婉的暗示,现在这句“不必再被我束缚”,已经不需要再多解释了。

      唐佑要离开。

      是啊。
      人都是自由的,应当是去留随心的。
      可是,这就是最后的结果吗?现在让他放唐佑走,真不如直接杀了他。

      许钦辰看住唐佑,看到了对方的眼眶。
      唐佑也是舍不得的,许钦辰想,心里悄悄升起微弱的希望,“早先几年,我只盼你能醒,只要能醒,哪怕让我去死都情愿。后来你醒了,状态不好,我又盼你能一天比一天健康。

      “你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不那么疼的时候,没在情绪低谷的时候,你总爱对我笑。笑的好看又纯粹,笑得我甚至害怕你想起来。因为只要你想起来,我就有可能留不住你。

      “佑佑,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名正言顺地重新爱你。怎样才能名正言顺呢?需要你想起以前,需要你清楚曾经都发生过什么,却仍愿意给我一个原谅,重新接受我,需要你仍旧爱我。

      “但我知道这很难,我不止一次地告诫过自己,就算有一天你要离开,我也不会再违背你的意愿,强迫你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原来那些告诫和决心,真的不堪一击。

      “你说你要走,我忽然就不知道,从此以后还能剩下些什么奔头。”

      奔头。

      唐佑有些耳鸣。
      他垂下眼,想了想这个词是什么含义,再看看许钦辰。

      一瞬间,他好像忽然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
      同样的失魂落魄。
      同样的可怜。

      唐佑心里恍然升起一个念头:许钦辰可能是需要一个拥抱的。
      但他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点到了什么穴,做不出任何动作,也说不出任何话。
      于是他也不强求,就这么安安静静的。

      对面许钦辰站起身,又俯身。
      唐佑只管低着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妥帖抱到了沙发上。

      两人挨着,许钦辰伸手圈住他,将头埋在他颈间。
      这是一个极其亲密的,会让人觉得自己很被需要的姿势。
      被这样抱着,记忆已经先意识一步,开始倒腾起很多以前的事,好的,不好的。

      唐佑下意识去避开那些不好的,挑好的想了想。
      那时候真幸福啊。
      那时候的许钦辰啊,是他这辈子尝过的最醇美的酒,是他情愿一辈子醉死在里面的存在。

      但是现在呢?

      现在、
      唐佑身体微僵,做不到回抱住对方,更加无法去推开。
      一起推开许钦辰的念头,他的整个身体,便缓缓泛出钻心的疼痛来。

      这痛又钝又狡猾,初时细微,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后来却毒蛇猛兽般,遽然一口咬上来,让他毫无防备之下,想要什么也不顾,放声哭出来。
      唐佑将指尖用力掐进掌心,用力到指节发白。

      人,为什么无法做到单纯的爱或者恨呢?又为什么要对往事无法释怀呢?
      明明都说了翻篇。

      唐佑想了想,找出了罪魁祸首。
      原来是记忆在作祟啊。

      他记得那汪无穷无尽的情绪泥潭,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冰封凛冬,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让人失去所有的希望。
      太孤独,也太绝望了,遍寻不到解药,只能一死以求解脱。

      也记得自己站在高高的白玉台阶上,望着许钦辰的背影。
      心里清楚,只有许钦辰可以拉住自己,只有这个人可以。
      只是既然许钦辰确实已经无意,还有了新的人,他也就不想被拉住了。
      挺好,再不必继续忍受这糟糕的一切。

      后来。
      后来的记忆混乱颠倒,只有无尽的疼痛与折磨。
      不得解脱。

      屋内暖意融融,当初濒死的寒意还是刀子般包了过来,从皮肤,一寸寸刻薄地往骨头缝里钻。
      房间里似乎又吹起了那年仲夏的风,落下了那年的夕阳余晖。

      真冷。
      想拉高衣领。

      他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香槟色的拉舍尔毛毯,已然带着暖意,柔软地围了过来。
      许钦辰拿毯子给人裹住,仍就着刚才的姿势,很珍重地抱住他,同他说话。

      听得出来,许钦辰在试图缓和气氛,“爱一个人的能力,是需要人后天学习的。”
      唐佑感受着许钦辰胸膛处,传来的震颤感。

      “以前我不懂,但是这么多年来,我真的长进了很多,满分100的话,大概能考个98分。”
      唐佑闭了闭眼,好像暖和一点了。

      许钦辰:“我想着,等你都记起来了,就帮我检验检验成果。”
      好。唐佑想。

      “看看到底能不能拿到98。”
      能吧。
      唐佑心里说。
      再高点都行。

      “你……”
      我什么?

      许钦辰的声音却没再继续响起——唐佑在他怀里,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可他就是舍不得把人放开。
      真的舍不得。

      就在刚才,他做了决定:什么放唐佑走,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他更想好好爱唐佑呢?但凡唐佑不是看到他就抗拒得不行,但凡唐佑也有那么一点点放不下他,他都不能放人走。

      许钦辰:“出事那天见到你,我才知道我有多想你,那时候我想要什么也不顾,只和你重新在一起。可我太愚蠢了……”

      短短几秒之内,许钦辰的脸上就爬满了无声的泪。
      那么多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争先恐后地诉说着这么多年的思念:“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太恨自己也太想你了,想得快要疯了……”
      “六年了佑佑,这六年,有你支撑着我,我才能挺过来,我真的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所以别不要我,好不好?”

      灼烫的湿意,滑到唐佑的脖颈里。
      唐佑微微瑟缩。
      冻僵的动物,被慢慢唤醒。

      五秒。
      十秒。
      唐佑终于动了。

      他轻轻推开许钦辰,过程没用力,对方也没有不配合,是以很轻松。
      但是每被推开一寸,许钦辰的脸就白一分。像是真的被推开后,就活不了似的。

      然而许钦辰毕竟没有完全被推开。
      唐佑拉着许钦辰的手,刻意避开那手腕上的咬痕,仔仔细细地去看对方手臂上那道长长的刀痕——那是曾经,许钦辰为他挡下的一刀。

      他看了挺久,再抬头时,没有了先前的柔和与平静,只直直看过去,问:“那么想我,为什么从没去看我一眼呢?”
      “……对不起。”

      唐佑继续问,几乎带了些恶意,对许钦辰,更对自己,“而且一个废人,又是怎么支撑你的呢?”
      “不要这么说自……”

      唐佑没让人把话说完,拉下许钦辰的领子,仰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像个终于撕破伪装的疯子。

      是。
      他没过去。
      说什么翻篇,只是在故作大方。

      他心中有恨,他恨许钦辰。
      但许钦辰确实已然仁至义尽,任谁看了都会真心实意觉得再好不过了,连他唐佑也这样觉得。
      这般处境尴尬,他如何能再不懂事地说恨?

      如果许钦辰不拖着他摊开说清楚,不明确告诉他还爱他,而是让他去留随意,他会用几年扶持的情谊,将这份恨硬压在心底。
      然后在日复一日中,渐渐疏离。
      就算他还爱,但又怎样。
      一朝被蛇咬的道理任谁都懂,谁又敢重蹈覆辙呢?

      许钦辰的心脏几乎就要停止了。
      忽然靠近的人,带着一股决绝,就那么印上了他的唇,与他交换呼吸。

      他不知道这一吻过后是什么,只知道时隔太多年,他们甚至连接吻都不再契合。
      许钦辰忍住心中狂风暴雨般的痛和喜,甚至不敢用力。唐佑却像是急于求证什么一般,不肯放开,只一味加深这个吻。

      咸的,眼泪的味道。
      苦涩的,遗憾的味道。
      还有呢?
      还有想念的味道。

      有道声音在蛊惑他:留下啊。
      你不是对许钦辰无可救药吗?当年撕心裂肺不假,这些年你在他身边,得到了妥帖的照顾与治愈也是真啊。

      不知过了多久,唐佑松开许钦辰,问:“那么怕我走,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让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不得不依附你,不是更简单吗?”

      许钦辰闭了闭眼:“是,我是很怕你会离开,但更怕你真的想走,却被困在我身边。”

      唐佑忽然笑了:“现在我的所有都是你给的。你恩赐给我一切,然后再求着我不要走,给足了我可怜的自尊心,不得不说,你真是费尽心思地照顾着一个废人的情绪呢。”

      “佑佑……”许钦辰眼睛里全是痛苦,“别这样说自己。你对我失望,对这个世界失望,结束一切是你的选择。硬要把你拖回来照顾着是我的选择,因为,离了你我没法活的。”
      话到结尾,语调变得很轻。

      卧室在许钦辰的眼神里变得安静。

      半晌,唐佑终于卸了恶意的刺,垂眼低声说:“你明明知道,回不去的。”
      许钦辰带着鼻音:“回不到过去,那就去将来。”

      沉默。

      许钦辰:“我没办法再放开你。”
      唐佑还是沉默。

      “其实……”许钦辰说,“你也是有点舍不得我的,对不对?”

      唐佑想说些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口,眼泪已经很诚实地掉了下来。
      毫无征兆,令人猝不及防。

      似乎是愣住了,足足五秒,唐佑没有说任何话。
      接着他慢慢捂住了眼睛,垂下头去。
      眼泪打湿指缝,在手背纵横。

      嗯。
      舍不得。
      谁会舍得相伴那么多年的,曾经的梦寐以求。

      其实好像也没必要再去伪装或者说否定什么了,他再不想敞开心扉,也已经被许钦辰看出了到底怎么回事。
      很久之后,唐佑说:“我特别恨你。”
      许钦辰沉默了一秒,说:“我知道。”

      “一开始恨你不信我,后来恨你把我困在ICU。”

      不止你,我也恨我自己,非常非常地恨。
      许钦辰:“嗯。我知道。”

      唐佑:“但我……”
      唐佑没再继续说,因为他又哽住了。
      说恨那么容易,只要把自己武装起来就好了,但一轮到说想念,却差点忍不住。
      鼻子真酸。

      至此,许钦辰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
      他将人紧紧拥住,“对不起。”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安心的事物之一,拥抱能算一个。
      它拥有着某种镇定人心的力量,或许还带了点治愈的药效,能让病入膏肓的人在难辨的爱恨中,慢慢寻到归途。
      谁也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陪伴着彼此。

      分针一格一格地走。
      唐佑终于在长久的拥抱中卸了力,听见许钦辰说:“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带着鼻音:“好。”
      又补充说:“我们一起走接下来的路,这段路是长还是短,现在说了不算,将来说了算。我的意思是,我做好了接受将来任何变动的心理准备。你和我,都只是短暂地属于彼此。”

      好啊。
      许钦辰想。
      但不会有任何变动的,无论生死,我都永远属于你,只属于你。
      他说:“好。”

      这么闹一场,身体都被抽空一般,唐佑很累了,于是闭着眼,好像快要睡着了。

      灯光暖黄。
      许钦辰拧了热毛巾,仔仔细细地替他擦脸,最后在他额头印了晚安吻。

      晚安吧。
      做个好梦。
      我陪着你。

      我知道你心里永远有伤,裂缝永远存在。
      但我也知道,你我都一样,都放不下彼此。

      可能会很慢,但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那么在那之前,我们有那么多的岁月可以相伴。
      一日三餐互相扶持中,说不定在哪个宁静的早晨,你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会忽然庆幸今天的选择。

      还好,我们没再分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59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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