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孩子》扶子不好吃

38、Part.38

　　其他人也没有听到张意明的嘀咕声。
　　我松了一口气。

　　但这件事显然不能就这样过去，对于小孩子而言，涉及父母的话题永远最为敏感，更何况是付家这样的情况。我对付家的了解仅限于表面，一是没有深入的立场，二是恐怕付朝岳本身知道的也不多。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没有从任何人嘴里听说过付妈妈的存在。
　　究其原因，大概是家长不认为十岁的孩子有知情权。

　　我从前没有多想，因为即使没有付妈妈的存在，付朝岳依旧拥有足够的爱。满溢到他成长为现在小太阳模样，积极热心，无忧无虑。

　　可最近付爸爸的频繁缺席，正逐渐打破付家的平衡。

　　斜后方，张意明察觉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得意洋洋朝我抬起了下巴，用嘴型说了一句“两个没人管的孩子”。然后在我表情转变之前，他就拉着身旁的同学，直接跑开了。

　　付朝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还盯着我碗里他夹过来的菜，满眼星星期待我吃下去，等着我的反应。

　　我暂时藏起情绪。

　　今天付姑姑谈起付爸爸时，虽然极力表现出寻常的样子，却仍然能看出一丝不自然。我不知道张意明和马家实又听说了什么，或许又是学了家长的闲言碎语。

　　付爸爸两次没来观看比赛，付朝岳本就因此情绪低落，如果不来的背后真的有隐情，也不该从无关者的口中说出来。

　　庆功宴结束，众人乘坐大巴车回城中村。

　　.

　　市赛获得了好名次，周一学校升旗仪式上，我们的合唱队又被褒奖了一番。

　　校方特地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张奖状。

　　付朝岳兴高采烈地把奖状比在自己胸前，腾出一只手转身朝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眼中全然没有阴霾。这时，排在旁边一队的同学忽然拽了下我的校服，我扭头看过去，发现是同班里也参加了合唱队的周悦。

　　队伍按身高排序，周悦长得比许多男生都高，站在我斜后方。

　　我小声问：“有什么事吗？”

　　虽然身处同一个合唱队，但我跟她的接触不多，说话的时候显得很生疏。

　　“没……没什么。”周悦的声音细细软软，悄悄看了付朝岳一眼，看他正跟前排的人炫耀奖状，这才继续说，“想问问你什么时候一个人啊，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闻言，我不由沉默了两秒。

　　我和付朝岳本来就是同桌，在学校连上厕所都是一起去，想要找我们落单的时间确实不容易。不过小孩子之间的话题相当单一，以我跟周悦普通同学的关系，应该没有什么需要避开付朝岳聊的事。

　　想到这里，我心底忽然涌起不详的预感。

　　“下了第三节课吧。”我说，“到时候要帮王老师拿作业本，你可以来帮忙。”

　　周悦用力点头：“可以！”

　　第三节课结束。
　　下课铃声刚刚停止，老师走出教室的一瞬间，付朝岳忽然站起身，扭头看我：“下课啦！黎渡，黎渡，我们去搬作业本吧！”

　　周悦朝这边走的步伐停顿了一秒。

　　我提醒道：“忘了吗？贾老师说让你下了第三节课，去一趟音乐教室。”

　　“……”付朝岳灿烂的笑容停住，“……顺、顺路吧。”

　　学校不大，音乐教室和教师办公室都在这一层，当然会顺一段路。

　　说完，他小心翼翼用余光瞄我，神情莫名有些戒备。这种提防的表情，明显是听到我和周悦之前说话的内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大概是怕朋友被抢走，小孩子的友情总是充满排他性。

　　最后结果是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出教室。

　　付朝岳往音乐教室的方向走过去时，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好不容易才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周悦开口前十分迟疑，一直在避开走廊上的同学，不知道她要说多长时间，抱作业本返回教室的时间足不足够。

　　我们贴着走廊的墙慢慢走。

　　周悦踌躇半晌，终于开口说：“黎渡，最近你和付朝岳要小心啊……”

　　我不解：“为什么？”

　　周悦：“那天我跟张萌萌一起玩的时候，看到马家实和张意明从村里的网吧出来，还跟着几个六年级和初中的人。我听马家实跟高年级的人说，要他们找你们的麻烦，说什么找……找回场子什么的话。”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可是为什么不让付朝岳知道？”

　　听到我的疑问，周悦声音压得更低了：“……因、因为我还听他们说，说付朝岳的爸爸给他找了一个后妈，后妈不喜欢付朝岳，所以以后欺负付朝岳肯定没人管。”说到这里，她声音低到快要听不到了，“还说你爸爸妈妈都不管你，你们家又是外地来的，所以打你肯定也没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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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周悦没有再说话，将作业本放在讲桌上，就匆匆迅速跑下讲台，生怕被谁看出跟我关系好。我知道她想保护自己，只是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曾经被全班孤立的时候，就算有人觉得你可怜，也不敢靠近。

　　回到座位，我出神良久。

　　有过被霸凌的经历，但凡周悦说马家实提到的人只有我，我大概都不会慌乱。我本想用大人对小孩不设防的优势，旁敲侧击了解付爸爸的近况，此刻却猝不及防听到这种付家的私密家事——并且是我前世没有听说过的事情。

　　一时间，昨日种种浮现交织，似乎即刻便要触碰真相。

　　直到付朝岳回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黎渡！”

　　我回神：“怎么了？”

　　“贾老师跟我说，以后可能有个人的唱歌比赛，还要叫我去呢！”

　　“那很好啊。”我努力笑了一下，“你唱得很好，肯定还能再得奖。”

　　付朝岳情绪急转直下，拉着一张嫩白的脸：“但我说我想和你一起唱，一起参加其他比赛，贾老师却说要等你长大到自己做决定才行。”

　　我点头：“贾老师是对的。”

　　这次比赛获得的奖状、奖杯和奖金，让我父母暂时忘记了合唱队成立初的不满。但经过两个学期的训练，他们仍旧认为这种行为不务正业，有时间训练还是不如帮家里做家务，照顾弟弟妹妹。

　　老师能帮我劝一次、两次，却劝不了一生。

　　付朝岳嘟起嘴，却没有继续聊这个话题。他已经开始懵懵懂懂明白一些道理，但明白不等于完全理解，他还是会因此伤心难过。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王老师怀抱教案走进教室。

　　我心不在焉拿出语文课本，但完全没有听课的心情，脑海中不断回响周悦刚刚说的话。

　　“可是黎渡，”原本低头拿书的付朝岳忽然闷闷出声，“我以后的新妈妈，可能也不会同意我参加比赛了。”

　　我猛然转头。

　　付朝岳也看向我。
　　他笑得眼睛像月牙，白净的脸上挤出酒窝，眸中既落寞又平静：“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你啊。所以黎渡，就算周悦人真的很好很好，你也不要跟别的朋友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