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生（11到13岁作）》多年前的余音

4、“野丫”凌红宇

　　一
　　京宸附小四一班的凌红宇是个“野丫”。她皮肤粗黑，一对又黑又小的眼睛，宽大的鼻子，厚厚的嘴唇。调皮的男孩都爱和她作对，还骂她“大黑巴”，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凌红宇一听到他们喊自己的绰号就去打他们。他们也打她。谁赢谁输可真说不准！
　　平日里一下课，凌红宇身边就围满了前来捣乱的男生，闹到最后当上课铃响时红宇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全是没干的唾沫星子。可她从不哭。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生陶叶。陶叶可不像她是“大黑巴”，人家皮肤嫩白着呢，眉眼也水灵灵的，比桃花还好看。有几个男生曾说她应该改名“陶花”，陶叶听了只是矜持地微笑，黑宝石般的眼里荡漾着幸福的光。陶叶个儿一丁点，官儿不大，可有权威。她当着学习小组长，音乐小组长，体育小组长——虽然她体育还不及格呢！陶叶最近参加了绘画组，又当上了小组长。“小组长专业户”的名气大着咧！全校有许多老师同学都认识她，喜欢她。但可怜的凌红宇呢？有谁来关注这个貌不惊人、性情内向的野丫头哩？
　　一天上完体育课，凌红宇回班后只见自己凳子上满是水，旁边陈宾等几个男生在大笑。红宇忙拿了一块抹布把凳子上的水擦干净。陈宾趁机在她的衣服上用墨水点了一个黑团。红宇一看急了，立刻拿笔在陈宾的衣服上也点了一下。这下陈宾火了，他拿起毛笔，饱蘸墨汁，向红宇脸上身上甩去。其他男生也跟着兴头头地使坏。
　　到上课时，凌红宇那件粉色的衣衫上全是黑点，成了黑衣衫。脸上也全是墨汁。陈宾不禁大笑道：“呵，名副其实的‘大黑巴’！”凌红宇慢慢地站起来，猛地抄起墨盒朝陈宾脸上掷去。陈宾躲闪不及，脸上顿时成了一团黑。他两道浓眉凝在一起，见红宇向教室外奔去，遂抄起桌盖，向红宇追冲而去……
　　二
　　下午，凌红宇头上贴着一块膏药，走进教室。陈宾等男生围在一起解气地骂着：“大黑巴吃豆腐啦！”凌红宇一句话不说，猛地回身让陈宾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耳光……
　　天气渐渐的暖和了，情况百出的凌红宇那窘迫的境地开始有了好转，她参加了学校的课后绘画班，显示出在绘画上的天分，得到老师的赞扬。那些男生看向她的目光，从过去的轻蔑嘲笑渐渐变为惶惑迷茫，后来竟然带着笑意了。
　　最令凌红宇高兴的是，她在绘画班结识了一个很投味的姐姐，五年级的沈玉。从此她再不孤单了！
　　凌红宇和沈玉的结识很有意思。那天绘画老师带着大家到花园里临摹含苞欲放的桃花。一会儿，陈宾胳膊底下夹着画板，哼着曲子也来了。他对四二班一个胖胖的女孩说：“喂，肥猪，借咱板凳使使。”女孩乖乖的交了出来。凌红宇见状刚要上前，旁边一个穿着红白两色运动服，个子很高，头发微卷的女生放下手里的炭笔，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对红宇说：“别急，我把那板凳要来。”说完就跑了。
　　红宇一看她的画，挺糟。拿了橡皮替她擦了，又补画了几笔。一会儿，那高个女生就拿着板凳跑来了。她问红宇：“坐不坐？”红宇摇摇头。女生把板凳放回胖女孩身边，塞到她屁股下面。胖女孩怯怯地说：“姐姐，你坐吧。”高个女生咯咯笑着说：“这就是你的。”胖女孩道声谢，坐了下来。
　　高个女生回到自己座位上，惊呼道：“这是谁替我改的？”凌红宇瞥她一眼，淡淡道：“我看不下去，替你改了两笔。”那女生不怒反笑，狠狠一捶画板乐道：“这才对了！”转头看着凌红宇说：“我叫沈玉，五二班的。校田径队的尖子，却不是这块料。”她拿起画笔敲敲画板，无奈地摇摇头，又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凌红宇，四一……”
　　这时，一个流里流气的小伙子和一个姑娘走了过来。小伙子捧起一根枝条，对上面的一朵桃花直闻。渐渐地手也伸了出来。沈玉一惊，大叫一声：“不许动！”那人忙放下枝条。见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胆又大了，说：“这有什么，摘一朵欣赏欣赏嘛。”沈玉瞪着他说：“大家都摘花，还欣赏个什么劲儿？再说摘下来的花儿放半天就枯了。”那小伙子嬉皮笑脸地说：“小丫头，手下留情，就让老子摘一朵嘛！”沈玉怒不可遏，她脱下运动服，露出一身马甲，上写“北京体校”四个大字。小伙子胆怯了。他假笑一声，赶忙拉起那个姑娘走了。
　　三
　　沈玉对着青年的背影呸了一口，坐下来，刚画了一根枝条，又坐不住了，问红宇：“喂，渴不渴？”红宇摆摆手。坐在不远处支着画架的陶叶一直向这里看着。沈玉叫道：“小叶子，渴吗？”陶叶格格笑着点点头。沈玉对凌红宇一笑：“替我看着点，我去喝水。”她从一棵大树后推出一辆“二八”男车，载着陶叶向一座高楼飞驰而去。凌红宇心不在焉地想：她怎么会认识陶叶？哦，或许她们是邻居……
　　又过了一会儿，都快下课了，沈玉和陶叶才回来。沈玉手里拿着一块湿漉漉的手绢，头发也湿漉漉的，嘴边还残留着一些水的痕迹。“你喝生水了么？”凌红宇问。“是的。这水真甜。”沈玉用手绢擦了一把脸，边拧水边回答。“喝生水会生病。”“不会，我从没生过病，我每天跑步一千五，素质还是行的。”“那，她也喝生水了？”凌红宇不可思议地看看还在怯生生向这里看着的陶叶。“不。她爸爸在那幢楼里工作，她喝的是开水。还给我喝呢，我不要。”沈玉说完，关心地对凌红宇说：“你出那么多汗，也去那楼里水房的龙头下冲一冲嘛！凉快！”红宇笑着摇摇头。这时陈宾不请自来，在旁边踱着步子说：“大黑巴就是个爱出汗的……”沈玉不等他说完，就三拳两脚把他赶走了。“我最讨厌乱给人起外号的人了！她叫凌红宇，不叫大黑巴！她是我的小老师……”沈玉冲他叫着。
　　凌红宇低下头，眼下已经悄悄地湿了一片。她要的并不多。陈宾吐吐舌头，笑着走开了。陶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把一只白嫩的小手放在红宇肩上。红宇有些粗鲁地甩甩肩膀。陶叶不知所措地看着沈玉。沈玉哈哈笑起来。
　　夕阳的余晖把这些少年青春的身影染得绯红。桃花不知何时已绽放了，馥郁的香气生机勃勃。凌红宇赶快抹抹眼睛，打着岔问：“沈玉，你是运动员？”“嗯，学过。”“成绩怎样？”“凑合。”这时陈宾又跑过来嚷开了：“嘿！沈玉，谁不知道她呀！顶呱呱！全市小学生田径比赛她得第一！” 沈玉捡了个石头朝他砸去。凌红宇看着沈玉开朗的面孔，真心实意地说：“你真棒！”“你别听陈宾这小子瞎吹。”沈玉拉起凌红宇的一只手，又把陶叶放在红宇肩膀上的手扯下来，然后朝陈宾喊道：“小子，快过来！别磨磨蹭蹭的！”陈宾嘻嘻笑着走过来，沈玉一把将他的右手拉过来。
　　沈玉把这三只手硬放到一起，又将自己的一只手叠加在上面，郑重其事地说：“我们都是京宸附小的学生，从此不许再吵架了！大家要做好朋友！同意的，就握一握！”
　　有的手扭扭捏捏的要抽出来，被沈玉扯住了。过了一会，在夕阳的照射下，四只手终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