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逍遥去（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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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间的风有些凉爽，却吹不走夏日的燥热，江拓望着有些空荡荡的御书房，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先前当着邵南华的面下定决心要带云瑶上战场之后，邵南华就单方面不搭理他了，若是以前邵南华或许还不会如此，可偏偏他嘴欠，刚刚说了想要邵南华保持自己的个性。
虽然说江拓确实更想要见到一个更加有生气的邵南华，可这不代表他愿意冷战啊，现在的邵南华，别说亲亲小嘴牵牵小手了，连面都不想见他，着实让江拓难受。
可一方面难受着，江拓另一方面又十分受用邵南华的这种小脾气，就好似原本黑白的世界鲜活起来了一般，让江拓有种发现新鲜事物的惊喜感。
确实，蛮夷的事情让江拓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糟糕的记忆，那段记忆太过于痛苦，以至于他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去压抑这种痛苦，然而他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邵南华，即使是发脾气，邵南华也是抱着为江拓好的心情发的。
他总是清楚江拓最需要什么。
可邵南华越是这样，江拓就越是心疼，他们彼此都不愿意与对方分离，只是江拓表现得比较强势，而邵南华则显得很是内敛，每次都以一种十分低微的姿态去渴求着，江拓不喜欢邵南华这样，因此邵南华这一回换了一种方式。
换汤不换药，说到底还是以江拓为先。
江拓一边受用着这种体贴，一边又无比心疼邵南华的退让。
他唾弃着自己的种种行为，却又不得不总是做着邵南华不希望他做的事情。
他矛盾着，痛苦着，却不得不为了前一件事收尾而欠下另一件事。
江拓忍不住想，自己欠邵南华的，一辈子也还不完，想完后又忍不住自嘲一声，他现在永生不死，指不定哪天就能还完，可以邵南华的性子，说不定他此后还要欠邵南华更多。
正出神着，忽然传来了孩童的笑声，江拓远远望去，便见一个明黄色的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跑着，他正想着那小孩会不会跌倒呢，那孩子便跌倒在地，刚要哭呢，抬起头正望见江拓，顿时又不敢哭了，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却皱着脸不敢落下。
望着他那傻样，江拓忍不住笑了，多日的烦扰一扫而空，他未想到，自己随意挑的太子竟会如此好笑。
太子见江拓笑得幸灾乐祸，顿时委屈得不行，原本积攒在眼眶里的泪水大把大把地落下，可怜极了，就在这时，他身后出现一个女子，抓着他的腋下就把他给抱了起来。
“太子还小，陛下您就别笑他了。”陆琳琳笑得温婉，天知道她是学了多久才学会这样的笑容，而学会之后，她才发现，有些东西，学会了，就像是一个摘不下的面具。
“皇后。”这是陆琳琳被封为皇后之后，江拓第一次这么喊她，而这样喊着的时候，江拓也明晰了，有什么东西不在了，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太子交给你抚养，朕放心。”
陆琳琳一愣，眉眼微垂：“陛下……”
还没说什么，怀里的太子就疯狂挣扎着跳下，他跑到江拓跟前，轻轻地拽着江拓的衣摆，可怜兮兮道：“父皇，您不喜欢孩儿吗？是因为孩儿是抱养的吗？”
江拓还没说话，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教养的嬷嬷连忙抱起太子，拉着他向江拓叩头：“陛下恕罪！是奴婢看管不力，让下面的人在太子面前嘴碎……”
江拓摇了摇头，止住了她的动作，神色间带着一丝不在意：“他说的是事实，朕还没有逃避现实到不准人说。”说完，他蹲下身，与太子平齐了视线，“对，你确实不是朕亲生的。”
此话一出，太子的眼泪顿时又哗啦啦地下来了，江拓好笑地看着他：“朕真想脱下你的裤子，看看你是不是个男孩。”他扫视着太子，眼中充斥着莫名的情绪，“不过无所谓了，朕确实没有对你抱有什么期待。”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所有人低垂着头，生怕将来哪一日太子坐上皇位，第一个要了他们这群听到皇室秘辛的人的命。
然而江拓却不打算放过他们，他凑近太子，用一种充满恶意的语气道：“你不过是朕的继承人罢了，朕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何况是你一个抱养来的呢？你凭什么认为……朕会喜欢小孩这么麻烦的东西？”
太子忽然抬起了头，江拓本以为他会撞上一双仇恨的眼，没想到对上的还是那双湿漉漉的，从未变过的眼神：“父皇明明是喜欢着孩儿的，为什么要说谎？”
江拓一愣，还没说些什么，陆琳琳便笑着解释道：“这孩子天生就对他人的情绪很是敏感，他会接近陛下，说明他察觉到陛下没有恶意了。”
有那么一瞬，江拓很想摸摸太子的头，可他忍住了，他想要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然后慢慢松开，留下掌心一道红痕，正迅速地痊愈着。
“宣朕的旨意，从今日起，太子不得出现在朕的视野中。”
此话一出，太子的双眼睁大，连眼泪都忘了流，只怔怔地望着江拓，眼中是满满的不解。
陆琳琳拍了拍太子的肩，向江拓叩首：“遵旨。”然后深深地望了江拓一眼，拉着毫无所觉的太子离开了这里。
“为什么？”
身后响起的声音无比熟悉，江拓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他微微侧头，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与你一样。”
邵南华沉默。
他本不想出来，但到底还是被那小小的身影吸引，与他的逃避不同，江拓从来都学不会内敛，他总是会用最激烈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即使那会伤害到别人，但终究是长痛不如短痛。
邵南华说不出这两者熟胜孰劣，只是他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不想再留下更多的因果罢了。
江拓想要离开这朝堂，谁也拦不住他，拦住他的是他走到如今一路下来别人帮他的人情，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江拓成为叱咤蛮夷的战神都是用无数的鲜血铺垫而成，因此他与蛮夷一战本就不可避免，邵南华也从未想过在这件事上阻拦他。
只是云瑶一事实在太过令人担心，纵使江拓再厉害，邵南华也免不了这种担心。
两方各有自己的坚持，可看着邵南华，江拓却忍不住想要退步：“你若是实在不愿，我不带她就是了。”
邵南华摇了摇头：“你答应她的，怎好违约？”说着，他深深地望着江拓，“你从未违背过自己许下的约定，我怎好在这件事上打破你的原则？”
“你口不对心。”江拓指着邵南华的心，无奈地笑道，“你在想什么我还不清楚？你不愿我受伤，更不愿我难过，只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抗，我猜我要是去了，你定是会牺牲自己来救我，南华，你总是如此。”
邵南华不说话，只执拗地看着江拓。
他们彼此都十分了解，此刻便是不说话，也能清楚对方的想法。
看着邵南华这般，江拓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拥住邵南华，轻声在他耳边道：“可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邵南华说他从不违约，可他违背最多的，就是与邵南华的约定，只是邵南华总是先他一步改口，才让他保有了这个虚名。
“或许如你所说，云瑶不上战场，于我，于她，于这天下，都是件好事吧。”
话音落下，身后忽然传来扑通一声，二人都没有转身，他们五感早已超脱常人，立刻便察觉来人身份：“求陛下让云瑶上战场！若是云瑶失控，陛下可斩云瑶性命！”云瑶带着决绝的声音响起，她望着江拓，眼中一片死意。
江拓叹了口气：“即使是你和赵寰的孩子，也不能让你有一丝活下去的欲望？”
“人各有命，云瑶的命早就该随夫君一同去了。”她跪着，腰板挺得笔直，好似这世间一切苦痛都不能把她压垮，可她眼下的青黑却暴露了她这段时间的纠结。
她的心中不是完全没有那个孩子。
身为母亲的责任感和身为妻子的爱意在疯狂地折磨着她，云瑶清楚，若她不上这战场，迟早有一天也会疯掉，届时她身为厉鬼的怨气无法消散，只会伤到她的孩子。
从赵寰死去的那一刻起，云瑶就跟着他一起走向了死路，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求陛下成全。”她弯下了腰板，深深地扣头，仿佛低微至了尘埃。
最终还是邵南华扶起了她，他总是容易心软，江拓想着，或许这便是邵南华为神的天性，只是他拘了邵南华的博爱，让他只爱自己一人。
“你苦苦相求，我又怎忍心你不能如愿？只是事关阿拓安全，我得做个保障。”邵南华捏了个法诀，好似不费什么力，可他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苍白，他张了张嘴，却险些发不出声音。
江拓脸色迅速变黑，他搂住邵南华，冷冷地送了客。
作者有话说第145章 逍遥去（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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