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放生指南》蕃瓜爵士

5、森林公园（五）

　　“遣词造句总不是天生的吧，你用词可以适当温柔一点。”

　　“他们都开始骂人推搡了，我再不强硬他们会觉得自己占理，更加咄咄逼人。”

　　“强词夺理，你那明明是火上浇油，”赵爱国一拍桌子，“那现在换我说我觉得你长得太丑，不大适合我们景区，你乐意吗？”

　　听到熟悉的话，张晓乐不厚道地在心里哈哈哈，主要是那个阿姨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太精彩了。

　　“您说的不是客观事实，所以我没什么感觉。”

　　赵爱国深吸一口气，觉得难怪赵嘉逸他爹把他打发到他们小破景区来锻炼，这孩子当真气人，嘴巴上说着您啊您的，身体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挑衅的气息。

　　“作为景区的门面，一举一动都会被游客看在眼里，你们的一点小失误可能会被无限放大影响到我们景区的口碑。”

　　他认为赵嘉逸做事全凭心情，没有责任心：“为了我们景区的利益，暂时忍一忍不行吗？你不想明天在新闻看到黑体加粗的‘景区工作人员殴打老年游客，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吧？”

　　见赵嘉逸不再回嘴，赵爱国又苦口婆心地给他讲道理，希望他处事圆润些。

　　算起来两人有血缘关系，赵爱国的父亲是赵嘉逸爷爷的堂弟，赵嘉逸要管赵爱国叫堂叔。

　　当年赵嘉逸太爷爷太奶奶统共生下八个孩子，他爷爷排行第六，孩子太多养不活，遂把他爷爷送给孤寡的族兄做养子。

　　养父去世那年刚好赶上解放战争，他爷爷放下锄头去参军，建国后在县城里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那时边远小县城物资匮乏，他又经常接济别人，连累妻子和独子饥一顿饱一顿，日子过得艰难。

　　赵嘉逸他爸，如今嘉韫集团最大的股东赵东山，大概小时候苦怕了，后来才会拼命赚钱，搭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建成自己的商业帝国，可惜他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没能跟着享福。

　　由于赵嘉逸他爷爷早被过继出去，本人又已经离世，他们家跟赵家村的亲戚几乎没有往来，赵爱国是在嘉韫集团参股龙骨山景区时才发现两家的关系，认了个亲。

　　赵嘉逸被他爸弄来景区前，跟赵爱国打过招呼，让帮忙磨一磨赵嘉逸的性子，他自然要尽心尽力。

　　于是赵嘉逸和张晓乐挨训的时间延长到一个小时，走出办公室时张晓乐都快睡着了。

　　“赵哥，你还去门口值班吗？”赵嘉逸看起来比自己小，但不妨碍她叫哥，哥是尊称，充满敬佩之情。

　　“去。”他可不想再被逮过来念叨。

　　两人返回一号休息区的路上，听到不少游客议论之前的事。

　　“听说刚才休息区那边发现一具尸体，是真的吗？”

　　“真的，好多人围在那里看，我有点害怕，没敢凑上去。”

　　“噢哟，太不安全了，我们别往那边走，绕路过去。”

　　“救护车警车来了好几辆，事情怕是不简单，不知道有没有人拍照发微博。”

　　赵嘉逸：……

　　不到俩小时，传闻已经完成量到质的飞越。

　　石板路旁，穿短裙的年轻女孩儿正踮起脚尖，努力伸直手臂，想要拍摄缠绕在树枝上的牵牛花，身边巴拉巴拉同人说八卦说得正起劲的人是她母亲。

　　大嗓门阿姨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我们团的人在微信群里说的，流了那么大一摊血，造孽哦……”

　　“啊——妈你碰我干嘛，我在拍照，你一碰搞得我手机掉草丛里了。”年轻女孩儿皱眉抱怨道。

　　好不容易选好角度光线，哪晓得没来得及拍手机就被她妈撞飞出去。

　　“你说话一激动就动手动脚的习惯能不能改改嘛。”

　　撞到麻筋的阿姨“嘶”地吸气，揉着手肘，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回来。

　　“得得得，不就手机掉了，我帮你捡起来行吗？”

　　她嫌女儿小气，瞪她一眼，转身往草丛中走去：“屏幕不会碎吧？换个屏好几百块，贵死八贵的，你不能在手机上挂条绳子绑手腕上？想想从初中到现在，你弄碎多少个屏幕了？”

　　“太丑，不要！”年轻女孩儿气呼呼地道，“我以后会注意点。”

　　因为对颜色比较敏感，路过的赵嘉逸瞥到掉落的手机旁边似乎有东西在动，下意识往前冲，抬脚把阿姨伸向草丛捡手机的手踢开：“小心！”

　　“嚓”的一声，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腾空而起，一击之后迅速钻进草丛，只余下沙沙的草木摩挲的声音。

　　事情发生在须臾间，当阿姨和她女儿反应过来发出尖叫时，咬人的生物早就不见踪影。

　　赵嘉逸皱着眉，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大对劲，蛇毒……见效这么快的吗？明明挨咬没到一分钟，居然有种自己要凉了的感觉。

　　“唉，你、你没事吧？”阿姨满脸惊慌地扶住站立不稳的赵嘉逸，“快，谁帮打120，有人被毒蛇咬了！”

　　赵嘉逸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在晃动，根本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自然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坐倒在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他昏过去了！”女孩儿急得面色发白，“不会死吧？”

　　与被吓得不轻的母女俩相比，张晓乐冷静得多，她蹲到赵嘉逸脚边将他的裤脚推到膝盖以上，方便观察伤口。

　　“咬得不算厉害，”一位热心大叔蹲下来，赶忙抽出自己跑鞋的鞋带，绑住伤口近心端，问，“你们认出咬人的是什么蛇没有？”

　　“没有，太快了，那条蛇咬完人就跑，根本没反应过来。”被救的阿姨心有余悸道。

　　这时，旁边另一位帮忙拨打120的热心游客道：“医院那边问晓不晓得蛇的品种。”

　　“不晓得，怎么办？被不同的蛇咬好像要用不同的抗蛇毒血清？”

　　热心大叔也没办法，他对蛇类有些了解，但是他是在小伙子倒下后过来的，更不可能看到肇事蛇的身影。

　　张晓乐突然想起两个小时前赵嘉逸怼放生者们时恍若动物专家的模样，愣是啪啪几巴掌拍在赵嘉逸脸上：“赵哥赵哥，醒醒，你看清咬你的是什么蛇了吗？”

　　赵嘉逸没真昏过去，只是不大控制得住自己的身体，被拍打的脸不疼，木木的，却足以让僵硬的大脑运转起来，他想了会儿，瓮声瓮气地道：“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金环蛇。”

　　没想到被强行科普的知识关键时刻能救自己一命，感谢景区请来的捕蛇专家许老师，感谢赐予他优秀记忆力的爹妈。

　　“喂，兄弟，稳住啊，医院的人说他们马上到，二十分钟，很快的。”帮忙拨打急救电话的热心游客安慰道。

　　“来来来，让一让。”借鞋带的热心大叔消失一分钟后再次挤回赵嘉逸身边，手上拿着个造型奇特的小器械。

　　“这是……吸奶器？”

　　“回答正确，尽量把蛇毒吸出来。”牙印在小腿肚子上，那里肉多，用吸奶器比用嘴方便安全。

　　热心大叔又吸又挤，淡定道：“其实最好用消过毒的刀片在两枚牙印间划一刀，一能检查是否有断牙，二能让毒血流出去，不过有些蛇毒会让人血流不止，所以没确定是哪种蛇之前保守点比较好。”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大哥很有经验嘛。”“原来有的蛇咬人会血流不止啊。”“小伙子可千万不要有事，刚才我看到他救人，太勇敢了。”“咱们散开一点，不然空气不流通。”“好，大家不要挤，往后退。”

　　“借过，担架来了，请大家散开一点。”休息区的工作人员分开人群，小心翼翼地把赵嘉逸弄上担架，“景区门口人太多，救护车不好进来，我们得把人抬到停车场入口。”

　　龙骨山景区通往外界唯有一条路，到停车场入口等待节省时间，又不会错过救护车。

　　原本一号休息区“发现尸体”的事情已经够“刺激”了，现在竟然看到一个不知道昏过去还是挂掉的小伙子被人用担架往外抬，新围上来的游客头脑风暴压都压不住。

　　敏感地察觉到到有人在偷拍自己，赵嘉逸艰难地抬手遮住脸，丢什么都不能丢脸！

　　张晓乐以为他难受，哽咽着问：“赵哥你有哪里不舒服？坚持一下，咱们本地医院的血清可齐全了，不会有事的。心脏有感觉吗？头晕吗？想吐吗？”

　　“还好，我只是、感觉有点、无法敷吸……”

　　张晓乐在心里嘤嘤嘤，赵哥说话都大舌头了，竟然安慰自己说还好，怎么可以这么坚强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