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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BG】白衣非他 ...

  •   凉夜,清液潺流,暖以跳跃的烛火,宛若被解除束缚的猛兽,血盆大口顺着液流蔓延的方向狂吼而去,顷刻覆盖了小小木屋。
      火光,冲天而起的火光,炙龙的吐息萦绕着森林,惊醒了酣睡的生灵,飞禽走兽只来得及逃命,而清醒过来的人却站在火光面前歇斯底里地怒骂,“如果这个疯女人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杀了她!!!”
      怀里抱着一个瑟缩成一团的女孩,白衣少年轻而易举地踏碎被烧成焦炭的木枝乘着凉风而去,留下冷冷的一哼。
      “白凤……”女孩睁着茫然的双眼小心念叨着一个名字。
      脚步慢了下来,白衣少年抱着她落到溪流边,小心地掬着清水把她脸上的炭灰洗去,露出白净的脸颊,五官端正,唯独那双同她兄长一样深黑无比的墨瞳,却像所有光芒被吞噬后的寂灭。
      擦去女孩脸上最后一滴水渍,白凤理了理她两边的头发。
      “白凤……”
      他没有出声,快速点了她的睡穴,把她送到了凤凰的身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爱鸟的羽毛,“要麻烦你暂时看她一段时间了。”
      修长的脖颈在月光下托起一片莹白,凤凰高贵的头颅亲昵地蹭了蹭白凤的掌心,然后弯过头去小心地圈住那个手下的女孩,如同呵护着易碎的玉器。
      确定不会再有意外后,白凤才重新踏上树梢,朝方才来的地方掠去。
      “卫庄大人,流沙从不收留无用之人,那个女人在流沙待了一个多月什么都不做还净给我们惹事,我认为,应该早点把她处理掉。”赤练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回来的白凤。她自己的住处和女孩毗邻,突然火起,不管是女孩的房间还是她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幸免,什么都被烧成灰烬了。
      “如果不是你骗她饮酒她怎么会喝醉打翻酒碗和烛台。”冷冷丢下一句话,白凤并不打算承担这次的责任。
      “呵,是她自己被酒香引来要喝的,怎么变成我诓她的了,她自己惹的事殃及到我,你反倒要说是我的错咯?”
      “自作孽。”
      “你……”赤练的脸一阵红白,话在口中打转了几十个来回可看到自己身边的男人丝毫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便狠狠地一瞪眼,“不跟你一般见识!”
      卫庄站在一堆焦炭面前,锋利的两道眉毛狠狠地拧在了一起,这两个手下自从来到鬼谷后就一直针锋相对吵个不停,他虽不介意热闹,但很反感吵闹,“今晚的事情不许再提,赤练,以后离墨岚远一点。至于白凤,要是下次她再出什么乱子,下场你清楚。”撇下这句话,长袖一挥便转身离去。
      墨岚,墨鸦的妹妹,一个世界只围绕了墨鸦和白凤两个人转的女孩。她很想和他们一起飞翔,却因为自小身体孱弱不能修习轻功,所以只能默默地用双眼追随他们的身影。在最长的那次分别前,墨岚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丝丝温柔浸润在澄澈的目光中,有着云的无暇和雾的柔和。
      只可惜一切都变了,绝命琴弦拨动了命运的轨迹,墨鸦身亡,白凤逃离将军府,本在二人庇护下幽居韩都小巷的墨岚突然失去了倚仗,脆弱的生命消失在突然卷起的浊流中,遍寻无果。
      白凤以为墨岚在那一场叛乱中受到了牵连,因为自己的任性,不仅失去了墨鸦,也没有救回弄玉,还害得墨岚无辜受累。
      再次见到墨岚,他已经成为了流沙的一把利刃,执行任务的他走进了目标的府宅的时候,发现,正好是那个脑满肥肠的官吏搂着他那娇柔做作的夫人坐在院中惩罚犯错的奴仆。
      “白……白凤凰!”惊慌的眼神落在白凤眼里已经再也激不起任何怜悯,他要做一把无情的刃,为了变得更强,为了撑起那个人用生命换给他的这片天空。
      手中的薄羽飞转,死亡舞蹈在阔气华丽的庭院内,既然要屠满门,自然一个不留,当白凤走近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的奴婢时,手中的白羽已经染上一半的血光,褴褛的衣衫和奄奄的呼吸,瑟瑟发抖的身体诉说着她此时的害怕。
      伤痕累累,又在烈日之下暴晒,就算自己不杀她也活不了多久,既然活不了多久,何必忍受苟延残喘的痛苦,调转了手中的细羽,直刺咽喉。
      “白凤……”微弱的呢喃掀动了羽毛滑行的轨迹,“哥哥……”
      白凤猛然伸手打开了自己已经脱手的攻击,托起婢子低垂着的头,胡乱地拨开她汗湿的发,熟悉的轮廓让那双冰蓝色的眼出现了久违的喜悦,墨鸦,还好,我替你找到了她。
      墨岚的眼睛瞎了,白凤带她回流沙,然而流沙并不收留无用之人,站在卫庄的面前,他略微低着头,任凭那肃杀的眸打量着他和失明的墨岚。想要驯服桀骜的凤凰总得需要点什么,卫庄答应了,尽管他看墨岚的眼神意味深长。
      白凤哥哥,是你对吗?
      白凤,那一天我见到了哥哥的尸体,好惨,好多好多伤,哥哥是怎么死的……
      白凤,他们都说你叛变了,说你抢了姬将军的人,很多人都要杀你……
      白凤,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儿了,那些来抓我的人好凶啊,我看不见了,好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啊……
      白凤看着那个抱着肩膀缩在凤凰羽翼下酣睡的人,往昔的伤痛一点点浮上心头,他救不回弄玉,害死了墨鸦,甚至牵连了无辜的墨岚,目光哀伤地注视着她脆弱的身体,墨岚,对不起。
      墨岚到流沙月余,因为她双目失明惹出过不少祸事,每每遇到那些心狠手辣的同僚,白凤都冷着一张脸带着墨岚转身就走,他岂会看不出这些人是故意针对。然而他知道这就是流沙,容不下弱者的流沙,所以他才更加想要保护,保护好这个一再受伤的女孩。
      不久以后,白凤和其他人外出进行了一次人数较多的暗杀行动,然而在万事皆全的情况下却突然遭到了暗地里的埋伏,流沙成立以来少有的失败。
      他回到流沙的时候墨岚不见了,他派谍翅找遍了鬼谷,找到了日落,没有找到那个女孩,却见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女人,斜阳下,一身紫衣染上鬼魅的鲜红,眼角夸张的妆纹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多年前那个以命换命的人,然而逐渐靠近的戾气却让他心里涌起不安的感觉。
      “你受伤了?”瑰丽的紫眸打量着这个经过流沙打磨的少年,一把剑,一把上好的剑,只是这把剑,还太单纯。
      “她呢?”谍翅遍寻踪迹不得,墨岚眼睛看不见,不可能离开鬼谷,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在鬼谷里遇到了什么人,而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紫女,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唇线微微上翘,紫女的语气还一如既往地那么看似魅惑实则冷血,“她的性命……很重要吗?”
      白凤拧眉,流沙之中,只有两个人会让他觉得危险,一个是卫庄,还有一个就是眼前这妖娆多姿的女人,声音骤冷,他可以肯定,墨岚就在她的手上,“你想怎样?”
      轻笑出声,一片凉薄而讽刺的笑意,“白凤啊白凤,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脚步婀娜地绕着白衣少年走了一圈,手指细细地在他周身刻下冰冷的线条,“从你带她回流沙的第一天起,她的死,就已经注定了。”
      身后的树丛掉下一件重物,落在地上砸出生生的疼,双手反绑在身后和双脚一起束缚着,瘦弱的身躯被迫折叠,嘴巴被一团破布捂得死死的,双眼被黑绸缠绕,紫女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可是特地为你多留了一会儿她的命,这是作为你带回奸细的惩罚,我要你,亲手杀了她。”
      崖上的风带起一片紫色的衣角,冷艳的女子转身,滑落一丝无情的笑意。
      “日落之前。”
      紫女走了,白凤看着那个被捆作一团的女孩儿,落在紫女手里会有什么下场,看着她身上遍布凸显的青紫经络就已经知晓,就算自己不动手,墨岚也不可能活命。轻轻解开那一缠黑绸,一双紧闭的苍白眉眼倏然睁开,焦黑的视线灼烧着他冰蓝的眸,能够融化他心底冰墙的热度,仇恨的热火。
      原来她看得见……
      双瞳闪过一丝嘲讽,暂时性失明的药只够维持一个月,然而这一个月已经足够。借着自己看不见的理由,凭着锻炼出来的敏锐听觉她四处暗访居住在鬼谷中流沙成员的实力,然后出卖给那些人。就算事发,凭白凤的速度,足以第一时间赶到将“柔弱”的她救走。
      “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被堵的咽喉冷哼一声,扭过头不搭理他。
      扯掉她口中的布团,白凤的声音僵硬,“墨岚。”这是他带她回来这么久以后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别这么叫我!”狠啐一口,侧身一翻,头狠狠地把白凤撞开了去,半身内力一出,紫女下在身上的咒术顿时活动了起来,骨骼咯咯作响,疼痛使她清丽的面容扭曲,一字一顿挤出齿缝,“你这个叛徒!”
      你害死了我哥!
      是你害死了他!
      就为了一个女人!
      面对像头发狂的小兽一样愤怒的墨岚,白凤撑在地上的手五指紧收,他说不出一个辩解的字,终究是他欠了这对兄妹的,他本以为墨岚不知实情,他本以为可以心安理得地保护着这个人弥补他一丝一毫的愧疚,然而现在,连那个权利都没有了吧?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你!”牙齿深深地刺入唇肉,嫣红的色彩在逐渐金黄的斜阳下变得鲜活,在咒术的折磨下全身浮现的脉络使得整个人如同地狱归来索命的厉鬼,“为什么你不去死!”
      白凤复又望了一眼墨岚,继而低下头去,手中白羽飞旋,解开了缚住墨岚四肢的麻绳,淡淡地说:“若要杀我,我不还手。”
      纤长的五指带着血痕揪住了白凤的衣襟,“你知道哥哥的尸体被送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狠狠一拳揍在他的腰腹,却疼得仿佛是自己一般,一口血吐在了对面的人脸上。
      墨岚从小身体不好不适合习武,然而却屡次偷偷修习,墨鸦隐约察觉到这一点,却也知道她虽然性格温婉但是脾气比白凤还倔,后来便由着她,暗地里稍微指教两招。那一天,墨岚悲痛欲绝地看着遍布兄长全身的伤痕,一刀又一刀,看得双目赤红出手打伤了所有人,带着墨鸦的尸体离开了韩都。
      鲜血自上淋淋落下,粘稠的液体滑过脸颊,熟悉的感觉让白凤恍惚觉得回到了那一天,那一个绝望的日子,喉结颤动,张了张嘴,却又没声。
      墨岚发了疯般地抽打着面前的人,体内的咒术疯狂地蚕食着她所剩无几的生命,最后连挥拳的力气都没有,内里气血不断翻涌,全身抽搐着,只剩一双怨毒的眼死死地盯着那张面如死灰的脸,似要把这仇人的脸印刻在脑海里死也不忘记。
      “墨岚,对不起……”
      呵,对不起,说对不起有用么,说句对不起死掉的人就能活过来了吗!墨岚再不说一个字,而是维持着那满是厌恶和怨恨的眼神。
      “我的命,是你们给的,他要我活下去,我便活着,你若要我死,我亦可以去死。除此之外,无人能左右我的性命。”
      唇角抹过一片血光,一丝惨绝的笑意浮现,鲜血染红的齿缝溢出一个字,“好。”双手扯着白凤的衣袖跌落旁边的悬崖,中了紫女的阴阳咒术,她自知活不了多久,如果死,还能把这个人带上的话……
      两侧极速掠过的山风和云气带动一头蓝发和墨发上涌,疾风般坠落,顷刻便是数十米,墨岚看着近在咫尺的白凤,这张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年少懵懂,飘摇在心中青涩成长的嫩芽还没展露它的新绿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摧毁,她连喜欢都来不及,只能仇恨。
      她要他为兄长偿命,她要他后悔当初做的一切,她要他付出代价。
      远见天边飞来的白色凤凰,察觉到主人遇到危险后快速赶来营救。墨岚的眼神一黯,嗤笑一声,“我哥死的时候,根本没人救他。”
      白凤的嘴唇动了动,但是风声把他的声音带向了上方,她听不见,只隐约判断了口型。
      看着越来越近的白鸟,墨岚的双眼一合,反手推出一掌,用尽全身的内力调动了周围气流滞缓了白凤下坠的速度,反而自己松了手因为反冲的力道更加快速地掉了下去,望着那双惊恐的眼,墨岚只说了最后一句话,“白凤,你连给我陪葬都不配。”
      陷入无边的黑暗前,幼时的温馨小院浮现在脑海里,墨鸦和白凤执行完任务回来比着谁先到家,每次都是白凤落后,墨鸦屡屡调侃白凤不是冷哼着找借口就是不客气地说着下次一定比他快,坐在院子里细细缝补着两人衣裳的墨岚望着那一黑一白拌嘴,总觉得开心。
      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微微睁眼,迎着云海天际的一抹残阳,深黑的眸子里浮现一丝水光。
      哥,岚来陪你。
      凤凰的巨爪擒住了半空中的白凤,不等白凤驭着凤凰来接她,墨岚就自己催动了体内的咒术,身体在疯狂运行的咒印下爆裂成一团血雾,在斜阳下染出一片金黄。

      后记:
      两个月前,城内的一座小酒楼,一个赭色布衣的女子朝坐在对面的人递出一瓶药水,“白凤下个月会去东郊贪吏的府上执行任务,这是一个接近他的好机会。”
      彼时双目明亮的女子望着那一瓶荧光发亮的东西,拳头攥紧,“我一定要他偿命。”
      “这瓶药水能够让你暂时失去视力,不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以后你就会暴露。”赭衣的女人唇角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当然,流沙之内能者甚多,能不能活到一个月的期限,也是个迷。”
      “白凤必须死!”墨色的少女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扭头离开了酒楼。
      望着墨岚远去,赭色被地面上逐渐涌起的紫色覆盖,顷刻间一身华美的紫衣,眼角的紫纹恣意,魅波流转,看向从旁边暗门里走出来黑衣白发的男子,沉重的大氅散发着危戾之气,微微一笑,“接下来,鬼谷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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