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虫》另一棵树

13、13）

　　这之后，韩诚君再也没联系过凌笑。
　　倒是韩母不知道从哪得到她的号码，给她打了通电话，说陈丽近来很好，现在偶尔也会跟她一起出去逛逛。
　　凌笑自然一顿感谢，心底便愈发地坚定以后不跟韩诚君来往。

　　自上次见过李家渝一面，事后隔了十天，他就找来了。
　　凌笑不意外，先前她一厢情愿喜欢他，自然对他也算是了解的。
　　她知道他会找上门，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幸好，这天，胡兰老家来了个同学，上班途中请假先走了，所以回家路上只有她一人。

　　大概也是不想让人注目，李家渝行事低调，独自一人，将车停在凌笑面前，却并未下车。这架势不容许她向上次那样走掉。

　　退而求其次，凌笑没坐上他车，李家渝将地点换在了广场里的一家咖啡厅。

　　凌笑上的是晚班，咖啡厅里没什么人，而且也快打烊了。

　　他们是为数不多也算是最后的两个人。
　　李家渝虽然是找她谈话，可却不急，坐下后看着服务员拿来的单子，细细看了好一会，才点了两杯咖啡。
　　这之后才看向她，没一会，眉头就皱了起来。

　　凌笑没来由地想笑。
　　这个人，对她总有一股偏见。
　　以前，骄傲傲慢喜欢他的如她，傻乎乎地忽略了。
　　现在，反而是落魄后察觉到了。

　　李家渝这次找她来的目的，凌笑多半是清楚的。
　　所以，她先开了口，“我想我们双方都不想看到对方，你现在心里定然很恶心吧？好不容易将我甩脱了，这会却还要跟我这个讨厌的人面对面而坐，可真是委屈你了。”
　　似乎听不懂她话里的奚落嘲讽，李家渝表情没什么变化。
　　等服务员上了咖啡，他还气定神闲地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杯喝了口。
　　眼前人的心思她一向看不懂也猜不透。
　　凌笑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爸....当年做的事情是不光彩，可你三年前也报了仇，我爸挣得的那些钱也如数地进了你的口袋。他死了....你做的这些也够了。你放心，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烂在心底，不会捅到关家，不会有人找麻烦。还有，你也放心，我和我妈也没想着找你.....”麻烦。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家渝打断了，他冷声道:“想着找我算账吗？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算的账，你爸欠我的是两条人命，他不过是还了一条，你记着，还有一条他没还。”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阴冷像是淬了毒的勾子。原本的谦谦君子一下子也变的面目可憎。

　　三年了，他还是没放下。

　　凌笑以前对她爸的事业没怎么在意，也不知道为何凌家在短短几年就发了家，更甚至还成了上市集团。
　　还是等她入了狱，她爸多年的好友，她叫声沈伯伯，举家要搬至德国的人。
　　搬家之前的前一晚来看她。
　　跟她说了以前的陈年往事。

　　她爸那会还是小商人，因为有几次生意关系，接触了一位事业有成的大商人李海。
　　两人性格相投，不单生意上有往来，便是私交也不错。

　　李家的独子十五岁生日宴会上，李海邀请了她爸。
　　两人在宴会上都喝了酒，可宴席还没散，就有人来说，两人前几日进的一批木材里面藏了毒品，警察已经接到了通知，李海跟她爸慌了神，后李海还有她爸立马就开了辆车赶去，开车的是李海。
　　虽然事后警察检查了是有人故意陷害，且也抓到了幕后主使人。

　　可她爸与李海开车去的途中出了车祸，她爸侥幸逃脱一死，李海却葬身火海。
　　这之后，李海的妻子经受不起这打击，没半年就病死了。
　　因为李海的去世，他原先的客户都转到了她爸这里。
　　李家就这么落败，凌家的生意越发红火。
　　不知道是谁说，当日的车祸现场，有人看到，坐在驾驶位的李海没有当场死亡，若是已经爬出车内的凌天盛转身施救，人不会丧身火海。

　　虽然这话没引起轰动，可当时十五岁的李家渝却是信了的。
　　没错，李家渝就是李海的儿子。

　　凌笑虽然不相信她爸会做出这种事，可那会李家渝阴谋得逞将一些所谓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她百口莫辩。

　　沈伯伯这一来，说出了她爸醉酒后跟他说的实情。

　　她爸当年的确坐在副驾驶，车祸发生后，倒没立即失去知觉，只是因为喝了酒，人有些昏昏沉沉，等废了好大的力气爬出车内，到了一定的安全地方，才后知后觉反应车里还有一个人。

　　可当时车身已经着了火，他身上没了力气，便没有立即往回爬，虽然听见李海在求救，可他这一犹豫，等他下定决心要动的时候，车子已经爆炸了。

　　虽然那会以他一己之力，或许也救不回李海，可他爸心里一直很愧疚，照顾李海的妻子还有他儿子上面太过小心翼翼就让人觉得是在将功赎罪。

　　李海的妻子儿子也认定了他是害死李海的凶手。
　　所以十年后就有了李家渝的精心报复。

　　凌笑当时理清来龙去脉，心里面一片麻木。
　　她爸没什么错，可在救人危机的关头退缩了，李家渝咬着她爸不放似乎也情有可原。

　　可李家渝的做法未免太狠了。

　　凌笑从回忆中回神，迟钝了好久，才低声回道:“我爸不是有意的，他也愧疚了那么多年，对你家也尽心尽力照顾了许多年。你爸的死...或许跟他有有些关系，可你妈....她...是病死的....与我爸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若你爸当年施救，我爸就不会死！我妈也不会受不住打击，病情加重！你还能说不是你爸的责任！？”
　　男人目呲欲裂，面上一片凶狠，双手交握一起，指节都泛了白。
　　凌笑被他这一吼有些回不过神。
　　这个样子的李家渝她是第二次见了。
　　可心底依旧很震撼害怕。

　　她想说，她妈身子也不好，这些年断断续续进医院。她还坐了三年牢，钱没有，学业没有，妈也不理她了。她如今什么都没了，他的报复已经成功了。
　　可张嘴却什么都说不了。

　　她这番沉默，男人似乎更加认定自己说的是对的，脑海里想起他妈离世前，躺在破旧的床上，拉着他的手，哭着道:“你不要忘了，一定要给你爸报仇，你不要忘了。”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学校，他被一群混混逼在狭隘的巷子里，被几人摁着跪下喊领头的人“爸爸”。
　　极尽一切肮脏下流的手段羞辱他。
　　这一切都是凌天盛造成的，眼前的人是他的女儿，这种想法下他的手无自觉地端起了面前没怎么喝过的咖啡。

　　咖啡厅没什么人，服务员百无聊赖的守着最后的两个顾客昏昏欲睡。
　　等传来刺耳的一声杯子落地声，服务员看去。
　　就见一男一女的顾客中，女顾客的脸满是咖啡，黑色的液体顺着脸落在衣服上，狼狈极了。
　　服务员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边，脸上带着微热的液体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凌笑真的没料到李家渝会这样做。

　　他固执地认为她爸有错，她就也有错，现下竟然还动了手。
　　那她呢？明明什么都没做，被他陷害坐了牢。
　　她是不是也要找他拼命？

　　李家渝似乎被杯子落地的声音从回忆里拉了回来，等看清后，人很不自然，像是有些恼恨。
　　就见凌笑把面前的咖啡挪近，他以为她要反泼他，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却不想凌笑拿起杯子，丝毫没停顿地往自己脸上泼去。
　　李家渝呆愣的瞬间听她一字一字道:“这一杯后，我爸不欠你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有一双大手拉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接着右颊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下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