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楼阁画神仙》青瓜雪梨

3、弃剑

　　花园中的假山后面，被花丛掩映着的是一个秋千架，原本是储天璧的娘亲刚入府时，老将军为她做的，但是自从生下了储天璧之后，储夫人就很少来这里了。

　　现在，这里不失为一个人迹罕至又好玩的好去处。

　　储天璧横卧在秋千架上，让日光暖洋洋地晒在自己的身上。沈闲在秋千架的扶手上挑了一个位置坐，用叶子吹出了一只轻快的小曲。

　　“喂，阿闲。”储天璧叫道，沈闲轻轻嗯了一声，储天璧道，“我真想永远呆在这里，时间要是停在这里就好了。”

　　“你再在这里偷闲，等你爹回来以后知道了，又要罚你了。”沈闲淡淡地指出事实。

　　“阿闲你……”储天璧哑口无言，恨恨道，“我本来就不想练剑嘛！他想当将军他当去好了，干嘛非要拉上我？我啊，这辈子只想当个富贵闲人。”

　　“富贵闲人？你可是将军的儿子。”

　　“是是是，我们不讲这个好了吗？”储天璧一翻身从秋千上坐起来，将秋千弄得摇摇晃晃，他却身子轻盈地一跳，稳稳地落在了地面，“趁着我爹去讨伐起义军，好容易有点空闲时间，我带你去玩点别的。”

　　“什么地方？”

　　“你来了就知道了。”

　　储天璧伸手将半空中的沈闲伸手一捞，抱在怀里就急急地往他的画室里赶。

　　到了地方，他将颠得晕头转向的沈闲放下，指着满书房的画稿说，“怎么样，还不错吧？”

　　沈闲略略看了看，犹豫着点了点头。

　　他不太懂得鉴赏书画，不过想必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储天璧的画实在都画的不怎么样。

　　“他们一直说我练武上有天赋，怎么就没人发现我作画写诗上的天赋呢？”

　　沈闲心说，那大概是他们还不算太昧着良心。

　　“阿闲，我给你画幅像吧。”储天璧突发奇想，没等沈闲拒绝就自发弄起了墨，嘴里感叹道，“好久没碰了，手生了好多。希望我的水平还在。”

　　沈闲：“……”别瞎说，你哪有什么水平。

　　储天璧埋头作画，不时抬头看沈闲一眼，沈闲被他看的怪不自在的。

　　半个时辰后，储天璧呕心沥血的大作终于画成，沈闲凑过去看了一眼，勉强看出了个人形。从过于粗糙的线条中，艰难地分辨出了自己的脸。

　　“还行吧？”

　　看着储天璧亮晶晶的眼神，沈闲违心地说，“从远处看的话，还挺有神韵的。”

　　储天璧就题上“小神仙”三个大字，喜滋滋地到处找地方想把它挂起来。

　　沈闲看他忙忙碌碌，突然问：“储天璧，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储天璧随手将腰间的宝剑接下来丢到桌子上：“随便看，据说是储家祖传的宝剑，专门用来杀敌的，希望我此生没机会用到它。”

　　沈闲低下头去，细致地抚摸着森寒的宝剑上的暗纹，在皮肤与剑身接触的时候，像是有血液在沸腾，又被锐利寒凉的剑气压了下去。

　　“你真的……这么讨厌练武吗？”

　　储天璧摇头：“不喜欢。”

　　“不喜欢便罢了。”沈闲谈了一口气，“储家从开国武安将军时起，子弟就都从军，到你这代，或许也该变了。”

　　储天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爆发了：“不要再说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了。当将军究竟有什么好？风餐露宿，提心吊胆，最后不过是落得个马革裹尸的结局！是为了换取什么，报国的那个虚名吗？
　　如今这个国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大昌了。我虽然不关心朝政，但是也知道外面的风评成了什么样子。帝王昏庸，懦弱，宦官把持内朝，外朝奸相当道。
　　至于敌国，有什么可打的？有哪一次不是官员们上赶着去割地求和？如今的形势，也只有我爹才会像个傻瓜似的去当个精忠报国的将军……”

　　沈闲沉默了。

　　“至于我，只需要和所有人一样，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关心的纨绔子弟，不是也挺好的吗？”储天璧来到桌前，抓起那把剑，毫不留情地随手丢弃出了窗外，“这把剑，我不需要。”

　　沈闲的目光落在那把剑上，光洁的剑身沾上了脏污的泥土，而不是是鲜血，它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沈闲深吸了一口气，克制而虚弱地说：“就算你看不起它，也不用这么作践它。”

　　转身，头也不回地凌空而去，没入了山石中。

　　“阿闲！”储天璧追出去，然而半空中早已不见了那个小小的人影。

　　他回头看那幅小神仙的画，也许确实画的不太好，嘴角那里的线条太粗了，向下撇去。让画中人看起来不像是在笑，反像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