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太医生》乔雨今

34、转正之路（六）

　　话说颜珂鱼目混珠，在殿试投机取巧蒙混过关，顶着七品太医头衔，终日游手好闲，与宫中野花野草插科打诨，转眼已入秋天。

　　这一日秋高气爽，远天蓝靛，颜珂无事一身轻，溜溜达达路过永德宫，见杏贞若有心事，坐在宫门口抬眼望着老槐树睁睁发呆，忙兴高采烈上前招呼，“小美女，好久不见呀。诶，今天咋一副甩饼脸，谁得罪你了？”

　　杏贞一身暗黄衫子，目色无光，扁着嘴背过身去，不爱搭理他，“哼。”
　　“小美女，别生气，容易长皱纹的，”颜珂嬉皮笑脸打趣，“怎么，遇到啥糟心事了，跟我讲讲？”
　　杏贞眉高眼低，皓齿朱唇，声音有些沙哑，“你还记得来找我，我还道你早把我忘了呢。”
　　“好妹妹，别郁闷呀，”颜珂麻溜溜为她捶肩打扇，甜言蜜语赔不是，“哥哥我这几日公务繁忙，冷落了妹妹，是我不对，小生这厢给妹妹赔礼了。”

　　“不敢当，”杏贞柳叶愁眉一挑，樱桃小口一撇，“颜太医是太子眼前的大红人，又有各宫娘娘追捧，我一个小小一个奴婢，消受不起。”
　　“你这话咋酸溜溜的，”颜珂与她比肩在门槛坐了，笑脸逢迎，“我就算再红，红得发紫发黑，也是你的好哥哥呀。今日如何气不顺，跟我讲讲？”

　　一阵秋风吹过，老槐树枝叶莎莎，几只啼鸟惊飞，黄叶飘零，倍感人世冷暖。
　　杏贞拂一下肩头落叶，感时伤怀，低头想起心事，眼圈发红，“谁要跟你讲。”
　　“呦，看来还真有心事，”颜珂胳膊搭在她肩头，音色柔和，知心暖男上线，“好妹妹，你我在宫中一直相互扶持，无话不谈，有何事让妹妹如此难过，说来听听，哥哥我神通广大，或许能帮到你呢？”

　　秋风瑟瑟，凉气阵阵，更衬哀愁。
　　杏贞目色凝结，声音有些哽咽，“真的？”
　　颜珂拍拍胸脯，吹起牛皮，眉飞色舞，好汉必提当年勇，“当然是真的，想当年宣仪公主还是母夜叉的时候，整日张牙舞爪，在宫中作妖，宫人忌惮其淫威，无不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可现在你看，她被我调教得温柔娴静，服服帖帖，软萌妹子一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后宫上下好评如潮。还有，想当年太子还是太子伴读的时候，整天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愁眉苦脸，顾影自怜。多亏我神机妙算，有如诸葛军师转世，机智三赶郭家女，一箭双雕定良缘，真乃惊天地泣鬼神，流芳千古，一代杰作。现在你看太子，春风得意马蹄疾，享尽齐人之福，睡觉做梦都能乐醒……”

　　“什么郭家女，不赶也罢，”杏贞汪汪泪眼落银珠，打断他自吹自擂，“当了主子，没一个好人。”
　　“听这话，像是哪个主子得罪你了，妹妹别哭，出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哥哥我身为公主御用神棍和太子御用搅屎棍，声名远播，大有英名，一定为你出头。”

　　杏贞怀忧积恨，咬着丝帕，泪眼晶莹，“是张采蓉。”
　　“张侧妃？”颜珂一奇，凑上脑袋，“她不是你的同乡好姐妹么？”
　　“好姐妹共患难易，同富贵难，”杏贞捏着手绢拭泪，恨恨不平，长睫毛挂着泪珠点点，“想当初她家境贫寒，入宫参选，我助她衣服首饰，照料她饮食起居，现在人家得势，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侧妃，倒嫌弃我是个低三下四的奴婢了，呜呜……”

　　颜珂心下顿起不平之意，呼出一口凉气，小心为她拭泪，“人生在世，难免遇到势利小人，跟他们有什么真情义可讲，妹妹何必自寻烦恼，平添伤心，这等烦心事不琢磨也罢。”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几日吃不下睡不香，我怎就混得她差了。”

　　“眼下太子独宠张侧妃，连郭正妃都要让她三分，”颜珂从腰间拔出鸭毛扇，眯起俊眼，正襟危坐，纵观形势，“不过郭正妃绝非省油之灯，妒忌成性，早晚会借助娘家势力与皇后支持，向张侧妃报一箭之仇。妹妹你别看张侧妃先期风头大盛，在后宫这讲条件拼家底的地方，有恐后力不足，难以施展，似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颜大哥见多识广，见解独到，听你分析局势，我心情平衡许多。”杏贞似懂非懂点点头，又顿一顿，“你是宫廷御医，阅女无数，我问你，要老实回答，我与张采蓉相比，谁更漂亮？”
　　“杏贞妹妹比张侧妃漂亮千万倍，张侧妃相貌平平，太子什么审美，偏偏对她情有独钟，身为宫廷太医的我，一直有一种想给太子检查眼疾的冲动。”

　　杏贞掩口轻笑，一扫愁云，恢复往日神采，“颜大哥，在这宫里，还是你最知心。”
　　颜珂心动波澜，忙献殷勤，“当然了，哥哥我不疼你，还有谁疼你呢。”
　　杏贞轻手拉他衣袖，小鸟依人，“颜大哥，我有一事，在心头萦绕许久，思前想后，还是要请你帮忙。”
　　“妹妹不要客气，”颜珂扶她起身，细心掸掸衣上灰尘，“眼下御花园菊花开势正盛，我陪你过去逛逛，纾解心情，咱边走边聊。”

　　御花园中，菊花绽锦铺秀华，碧水澄清秋风好，鸳鸯成对鸟成双，姹紫嫣红秋醉时。
　　美景当前，美人相伴，颜珂正值陶醉，初入仕途，春风得意，感叹人生美好。

　　杏贞似无心情赏菊，满目心事重重，迟疑半晌，才凑到颜珂耳边，低声细语，“颜大哥，我，有一件事，积郁心头已久，想跟你说说。”
　　颜珂一听，眼中闪过一道金光，心下琢磨：难道小美女想告诉我，她已经爱上我了？
　　杏贞抬头看他一眼，神色娇滴滴闪烁，“这，有关我的终身大事。”
　　颜珂心噗通噗通打鼓：难道小美女想嫁给我？
　　杏贞玉手揉搓着丝帕，双颊晕起一道微红，“这个，说起来有点难为情。”
　　颜珂心花怒放，喜汗直冒：难道小美女想自荐枕席？

　　只见杏贞轻吸一口气，望着满眼耀目菊花，悠悠吐露心事，轻言细语，“我，我想当太子妃。”
　　颜珂菊花一紧，可听了个真真切切，“啥？！”

　　“你别一惊一乍呀，”杏贞忙拉住颜珂胳膊，低声与他耳鬓厮磨，“那张采蓉有什么本事，为何她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我就不行？我如此美丽，太子殿下肯定会喜欢我的。”

　　颜珂脆弱的小心脏从九天云霄直坠万丈深渊，在秋风中瑟瑟发抖，“这，这，这……”

　　“颜大哥，你是太子跟前大红人，”杏贞美目如花，柔声哀求，“你就替我引荐一番，说我仰慕殿下好久了。”
　　“这个，”颜珂脸一阵红一阵白，太阳穴突突直跳，“你，你不是被张侧妃气糊涂了吧？好妹妹，婚姻大事，可不能意气用事，葬送自己大好年华，一步走错误终身呀。”

　　“谁糊涂了，”杏贞志存高远，口吐莲花，“正所谓凤栖梧桐，我才貌绝佳，正当年华，当然要抓紧时间，把握机会，找高门大户托身。我思量许久，就觉得太子殿下最合适。他少年英才，风流倜傥，是未来的皇帝，我若跟了太子，以后就有机会做皇后，做太后，想想都觉得美好……”

　　“额，你，你，”颜珂惊掉下巴，心头隐隐作痛，“那我呢？哥哥我对你也是真心一片呀。”
　　杏贞眨着一双无辜妙目，“你？你是个好人。”
　　“别，”颜珂身子微晃，气场凌乱，“别给我发好人卡，我今年拒收好人卡……”

　　“可你的确是个好人呀，”杏贞一派天真模样，“我一直把你当成无话不谈的好闺蜜，好哥哥。在这深宫里，我们一起开心，一起失落，一起讲知心话。颜大哥，我以后若真能做太子妃，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颜珂内心溃不成军，一泻千里，“嗷！”

　　“你告诉太子殿下，我很漂亮，很仰慕他，很思念他，”杏贞揽住颜珂摇摇欲坠的小胳膊，“那些长篇大论，吹捧赞美的话，颜大哥你最擅长讲了。”

　　“额，”颜珂欲哭无泪，小脸僵硬惨白，“让我去跟一个男人倾诉相思之苦，爱慕之情，这个……”
　　“这有何不可，”杏贞眼珠一红，睁睁望着他，可怜巴巴，“颜大哥，我出身低微，在宫中认识的人不多，你是唯一能跟太子说上话的，除了你，没人能帮到我了。作为好哥哥，你要帮我实现人生理想呀。”
　　“额，”颜珂内心哇凉哇凉，绞痛阵阵，无闲情逸致赏花，“我试试吧，若没其它事，我先滚回太医院了。”

　　“还有，”杏贞红唇微咬，恨恨不平，“你要告诉太子，他的那个侧妃张氏表里不一，望恩负义，我去求她转达对殿下的爱慕之情，竟被她赶出来了……”
　　“啥？”颜珂俊目圆睁，捂住心脏，内心崩溃，哑口无言，“你跟她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