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泡茶一杯子》我独顽且鄙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情感上的创伤，即便伤痛淡去，伤口愈合，总归是要留下些许的痕迹，只是有些人运气好，终其一生不受其扰，而有些人的运气则不太行，挣扎辗转，总是左右困局，犹如大病一场，病虽已痊愈，后患却时隐时现。

　　方子旻的不告而别对秦逸菲而言，就是这么一场直接影响了她情感体质的热病。

　　只是被高考的搏杀这一无比明确坚定的目标而暂时掩盖，当进入大学后，又有了全新的生活，忙着适应，一长段时间下来，秦逸菲曾经觉得，自己已经把方子旻当成了一个……一言难尽、不知如何形容的历史了。

　　她断断续续，却一直在给方子旻那个早已沉默的账号发各种消息，日常生活的鸡毛蒜皮，酸甜苦辣的心情变化，到了大三升大四那年的暑假，她给那个账号写道：

　　“方子旻，前段时间徐欣说漏了嘴，不得已告诉我，其实你和陆定州一直有联系，我去问陆定州，他只说你活着，挺凑合，就不理我了——我在想，是不是这几年我发给你的所有消息你都能看到，只是你不想理我？

　　很有可能的吧，你这个胆小鬼，甚至连要分别都是通过陆定州来告诉……他还真是你的好朋友，换了我是他，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你有难处，我明白，我不会因为你的失约而怪你。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不能直接面对我？

　　究竟你当时的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是希望我们将来能够一起，但对你来说，似乎不是这样的。

　　既然不是，那我也应该向前走了，彻底地甩掉你。

　　方子旻，我好像并没有告诉你，我其实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只不过从前，我一直存着能和你再次见面的想法，并没有认真考虑过和其他人发展任何一种亲密关系。

　　但该结束了。”

　　该结束了。

　　秦逸菲这么决定着，马上大四了，没想到以为很漫长的大学生活转眼就到了尾声，要考虑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虽说父母都表示不会限制她的选择，如果就职遇上困难，他们也一定会出手相助，但秦逸菲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回到故乡自立，既方便照顾父母，她的所学亦有所用，大学数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尝到每年长途跋涉归家的辛苦，现在能有选择，她是不打算再苦尝背井离乡的滋味。

　　与父母详谈之后，开明又对她寄予厚望的父亲问女儿，成绩这么优秀，为什么不考虑读研，在老一代人的心目中，学历总是越高越好。

　　秦逸菲说，如果她想读书，她会继续读下去，不是简单地追求学历，只是现在，她想要工作。

　　很多的思绪纠结成结，难以出口，秦逸菲知道这些想法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父母，但她却尝试着对徐欣说了。

　　就在暑假过了一半的时候，两人相约着出来逛街看电影，大学数年，无论是秦逸菲和徐欣都有了不小的变化，接近于成熟的气质，只是秦逸菲依然习惯素面朝天，一身短衫短牛仔，而高中时就有些丰润的徐欣在大学后身材更加凹凸有致，穿了件颇显曲线的夏裙，还上了点淡妆，秦逸菲直笑她不愧是要进外企的人，准备得足够充分了。

　　两人就读的并不是同一所大学，甚至都不是一个地方，平时也就只有网络联系，徐欣的大学生涯同样忙碌，她对大学的认知清晰无比，就是奔着得了敲门砖就业去的，专业挑的是与本地经贸来往热火朝天的某国语言，实用又不至于人才供给过剩，暑假时期就已经联系好了大四的实习企业，她知道秦逸菲不打算继续读研深造的时候，率直地表达出了惋惜：“菲菲，你可是我们几个中成绩最好的，也是我们那届高考生的骄傲——你就这么算啦？我还以为你会选择个理工科目，走上科学家的神坛呢。”

　　秦逸菲啃着巧克力球，舔干净了嘴唇边缘，才笑着应：“我要是有那么厉害，就应该考到首都去，这不是没有么。”

　　“所以不想再继续读书了？我不信，你最喜欢读书了。”徐欣也像小羊吃草一样折腾着面前的冰淇淋，她睨着秦逸菲，追问，“你是不是忘不掉方子旻？”

　　“是忘不掉啊。”秦逸菲点头，“怎么可能忘得掉么，毕竟是一场……初恋。”

　　徐欣对着冰淇淋唏嘘一叹。

　　秦逸菲瞅着她，哈哈乐道：“星星，我最不满意的就是他居然是通过你男朋友来向我告别，太过分了是不是？陆定州人也太好了，居然这都能答应下来……陆定州什么时候要是欺负你了你得告诉我一声，我怎么都得找个由头去出了这口气。”

　　“……是啊，方子旻应该自己来和你说的，然后你就俩一起抱头痛哭……”

　　“嗯，我还能去送他，他走的那天正好暴雨闪电，我就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跑呀跑呀，一边跑一边哭——啊，最后恰逢其时地来一辆没刹住的车……”

　　“呸呸！秦逸菲你不是受不了狗血剧吗？”

　　秦逸菲把手中只剩下蛋筒的冰淇淋举了举，眉开眼笑：“可是我自己演的就无所谓啊！”

　　徐欣怒瞪了她一眼，坚持了三秒钟还是没能忍住，和秦逸菲笑成了一团。

　　笑过之后，徐欣正了正表情：“说真的，你不会是真因为方子旻所以才做这个决定吧？你就算留在这座城市，也不见得还会跟他有什么交集啊。”

　　秦逸菲摇了摇头：“不是的，星星……但也不是和他无关。”

　　她沉默了一下，理了理思路，才对徐欣解释：“我其实和你，陆定州，还有方子旻都不一样，尽管你说，我是大家里面最会读书的人，可是，我好像同时也是对自己的未来最没有打算的那一个，你们在大学之前，似乎都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路，承担起了需要承担的责任，而我到了现在还是懵懵懂懂的，就算再去读两年书，我觉得我还是搞不清楚自己，所以……还是先出来工作吧，还能赚点钱。”

　　徐欣嘟了嘟嘴：“陆定州另说，那小子的脑子里都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不过反正他能靠着……咳，胡编乱造招来人掏钱，他也不算走上了什么歪路，我跟方子旻那纯属别无选择——只是程度不一样而已……方子旻他……更倒霉些……呼……”

　　秦逸菲微笑着摸摸徐欣的头：“我知道啦，这是没办法的事。”

　　“菲菲，你才是有的选择的人，搞不清就搞不清呗，搞那么清楚做什么，赚钱？”徐欣把最后一点冰淇淋塞嘴里，边嚼边说，“一会儿去吃烧烤怎么样？”

　　“嗯，没错啊。”秦逸菲说，“我想试着先独立，虽然我家境比你和方子旻好，但是……现在的我，不想再依赖任何人了，无论是父母也好，他……也好。”

　　徐欣看着秦逸菲，有些发怔。

　　“我想试着自己开始一段生活，你不会笑话我吧？”秦逸菲说着不觉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好像也跟你说过的，我爸爸前段时间查出来心脏不太好，虽然手术做完了，他一直说不是大问题，但我还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无忧无虑地只顾着自己读书了……”

　　二十多岁的年纪大概是一生中最踌躇满志，最可以慷慨前行的时光吧，只是有时候，并不是每一个年轻人都有这样的运气，可以无所顾忌地左冲右突，秦逸菲想，徐欣说得对，方子旻要更倒霉一些，他在本来该振翅高飞的时候，却因为责任而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留下，她曾经在新闻中看见过背着残疾的母亲上大学的优秀人物，心念一闪之后又明白，其实当生活并没有给你太多选择时，哪一条路都是荆棘遍布，绝无坦途，她又怎么能因为一己的私念而强行要求方子旻、罗阿姨吃些也许本可以不吃的苦头？

　　更何况当时的他们，还只是无法自立的高中生。

　　他们之间的“喜欢”，即便是互相的，也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难怪……难怪少年的恋情会为成年人所嗤笑，当自己都没有能力维持自我时，又有什么资格去担负起另一个人的人生？

　　哪怕那份最初的萌动，干净纯净，不沾一点俗世尘埃。

　　她没有怪过方子旻的离开，如今更加能谅解他当时的做法，她只是暂时没有忘掉。

　　曾经一直有希望而已。

　　“……我明白。”徐欣没再说什么，她抱了抱秦逸菲，“所以一会儿去吃烧烤？我请你吃烤鱼，你请我鸡翅怎么样？”

　　秦逸菲笑着捏向徐欣的脸颊：“行，你说了算。”

　　大四之后，时间更犹如白驹过隙，忙论文，忙找实习单位，等到正式离校，收拾完所有的行李踏上回家的路途那一刻，秦逸菲还是没忍住给方子旻发了一条消息：“我毕业了，已经找好工作了，下一步就是正正经经地找男朋友了。”

　　这条消息发完，秦逸菲就将方子旻的账号，从联系人名单里删除了。

　　没有拉黑，仅仅是删除。

　　她想了想，又给陆定州发了条消息：“看在你女朋友的份上，找找合适的男人介绍给我。”

　　秦逸菲是真下定了决心开始第二世的恋爱，但率先给她介绍的，不是陆定州，而是她的小姨黄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