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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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府下，有个小地方叫子略县。背靠江淇山，面朝留望海，县民大多以捕鱼为生。是刘朝重农政策之下，并不怎么受重视的小地方。
然而今日，子略县县衙难得打扫的光洁鲜亮，知县站在堂下，满目皆是雍州府的大小官员，他只能小心翼翼的缩在官员队伍的尾巴上。
为首的雍州郡守正站在堂前，半含着腰，毕恭毕敬的和一个面容清秀的小青年说着话。
郡守长叹一声，面容憔悴，“大人，海寇他们，不肯来议和啊。”
小青年点了点头，手里拿着一纸信笺，倒显得十分豁达，“正常，换我，我也不来。”
海上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别人的势力范围里，自投罗网吗？又不是傻。
“这……这可怎么办啊？”郡守又问道，一脸的不知所措。
“备船，我们自己去。”小青年沉吟片刻，一语说出，如同石入池塘，激起下方诸多官员一片惊叹。
“大人！万万不可啊！到了海上，就是他们的地盘儿了。大人身负皇命，万万不可轻易前往，自轻性命！”郡守整合了一下下方官员的呼声，情真意切的说道。
小青年摆了摆手，“皇上命我为安抚使，旨为劝降海寇，安抚雍州。我怎可临阵脱逃，因难为而不为？若我如此，将皇命置于何地？将雍州百姓置于何方？更何况，海上，亦是我皇土之滨。郡守大人怎么能说出，海上便是他们的地盘，这样的话？”
郡守吞了一口口水，连忙称不是，就差跪下给小青年认错了。他又急又悔，眼圈发红，拍了自己的嘴巴两下，流下了两滴老泪，“安抚使心系皇恩，实在是吾等官员的表率。”
他抖起袖子，擦了擦那两滴已经干涸了的泪珠。
这就像是开启了哭嚎模式，下面的一群小官看着郡守的脸色，纷纷挤出眼泪，苦苦劝说安抚使切莫冲动，不如在岸上等上一等，再做打算。
然而小青年想法已定，众人无法，只好下去备船，顺便讨论一下谁跟着去一道送死。
小青年一手搭在案台上，又翻来覆去的将那封海盗送来的信看了两遍——字句通顺干净辞藻老练，字体铁画银钩龙飞凤游，一看便是书香世家所出，非长年的功夫达不到这般境界。
未曾想到，这群海盗里头，除了那用兵如神神秘莫测的首领，竟然还有深谙书法文章的世家先生。
倘若自己未飞升之前，便有这样的海盗船队，当日便不会遭受那样的待遇了吧。
一想起飞升之前的事儿，她浑身一阵寒颤，连忙摇了摇头，将那股恐惧抛之脑后。
她走到堂后，把手上信笺递给荀翊，“珪之看看，这海盗倒是颇有文采。”
荀翊接过信笺，上下看了一遍，“确实。”
没错，这位看上去对刘朝忠心耿耿的小青年安抚使，便是道乾殿派遣下凡，匡正天道的左昀真君。如今顶了别人的身份，叫苏沐尘，字左昀，世袭威烈公。
她同在京城结交的荀翊，一进雍州地界，就被敲锣打鼓的迎了进来，吃了两天的宴席，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官员们事先安排好的场合，便被直接拉到了子略县，以商大计。
是以，荀翊还尚未归家。
郡守含混表达的，和荀翊所说一样——自打新来了个海盗头头，雍州海面，似是比之前要风平浪静了许多。
皇帝不肯，卧榻之侧，岂容别人安睡？
思来想去又觉得打不过海盗，那便只好前来说降。
能劝降是最好的，虚情假意授予官职，将这一方海上势力纳入朝廷统管。最好是能把这海盗头头骗到京城，咔嚓一刀干净利落，免除后患。
若是对方不肯，那么敲打敲打示威一下，表示刘朝有人，皇上盯着你们呢，也是好的。
明知做不到，还要往脸上贴点面子，这便是如今皇帝刘俨的为帝中心思想。
也怪不得他，如今皇权式微，朝野动荡不安。大家表面上都敬着一个皇帝，要是有个由头起来，谁要起兵造反，都是说不定的事儿。
皇上一言既出，下面的官员瞬间老的老残的残，今日六十岁的老臣娶妻告假了，明日二十岁的新晋官员风湿犯了。花样百出。
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皇上，千万别叫我去议和！
就在皇上一筹莫展的时候，天降左昀，也难免他那日那么激动了。
两人站在堂后，荀翊沉吟片刻，问道，“左昀可是要亲自出海？”
左昀点头，“珪之说过，能见到海也是不错的。更何况我从未坐过船，也算是新鲜的体验。待我走了之后，郡守自会派人送你归家。如此一别，今后大概不能再相见了。”
荀翊一愣，缓缓沉下眼眸，“我同左昀一见如故，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左昀孤身涉险。”
左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放心，我沙场里厮杀，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会那般轻易就死的。”
荀翊一把握住她的手，“左昀，我同你一起前去。”
左昀拉了一下自己的手，没拉出来。她脸色微变，荀翊这人看着体弱，力气倒是不小。
荀翊往前靠了一步，“左昀，我们一起前去。”
左昀此刻只恨自己个子不够高，竟然只到这个人肩膀，眼前是荀翊凸出的喉结，两人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听到荀翊在自己上方的呼吸声。
这人怕不是喜好男色吧？！
左昀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么一句话。她浑身一抖，连忙说道，“那就，劳烦珪之同我一道前去。”
荀翊这才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珪之虽命不久矣，但此生得交左昀，同生共死，无憾。”
左昀轻咳了一声，愣是没敢抬头看他，“走，我们出去看看那些官员怎么商量的。”
说完，她木讷的转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呼——干嘛说的和两个人去殉情似的。
众雍州官员根据抽签的结果，将陪同左昀前去送死的重任交给了子略县县令。
县令战战兢兢，回家先和自己的老婆孩子抱头痛哭，交代好身后事，又和雍州官员吃了一场践行酒，这才陪着左昀登上了船。
当日海面风平浪静，风和日丽，大家交口称赞今日是出海的好日子，简直就是左昀旗开得胜的先兆。
左昀微笑着点头，接受大家的祝福，暗地里却在给彦冲仙君传音，“天气还行。”
彦冲仙君回道，“那当然，我昨天拎了三坛醉众生去找的龙王，硬是把他，和他一家老小三个小龙崽子一起灌醉了。今日，他们谁都别想兴风作浪！”说着，他打了个酒嗝。
船从海边驶出，岸上人影越来越小。左昀立在船头，县令站在她身边，扁着嘴，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
左昀拍了拍县令的肩膀，示意他进舱休息，自己转身看向荀翊，“辛劳珪之了。”
荀翊摇了摇头，面朝大海，赞叹道，“这就是海啊。”
左昀也面朝大海，语气略显低沉，“别看表面风平浪静，下面埋了多少人的尸骨，都数不过来。”
荀翊笑道，“左昀对海，似是有些不解的心结。”
左昀长叹一声，“西凉诸多荒漠，行军打仗，亦有许多官兵风沙埋骨，我见到大海，便想起了他们，有所感悟罢了。”
荀翊今日穿了一套黛青色的衣袍，往船头那么一站，颇有种和海天一色的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到风景当中了。加上他原本长相就俊逸，更添出尘之姿。
见左昀盯着他看，荀翊微微低头，嘴角勾起，眼睛映着海光，竟带有一丝勾人的余韵，“左昀在想什么？”
——在想跨遍整个仙界，都找不到个这么好看的仙君，可惜是个断袖。
左昀当然不能这么说，她指着海面，说道，“在想，荒漠和海洋略有不同。”
“哦？有何不同？”
“荒漠寸步难行，但海上，任君驰骋。”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