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养凤凰蛋》步履蹒跚

17、第十六章

　　“爹爹──＂小狐狸晃晃脑袋一抬头便看见了前方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玄卿与狼狈不堪的白渠。“爹爹──爹爹──＂

　　他拼命扒拉着要下去，还没从死里逃生缓过气便又惊觉闯入危险之中的青歌死死抓着牠。小狐狸生气地回头咬住青歌。

　　“咿──咿──＂小狐狸咬得十分大力，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他两爪爪尖用力刺着少年皮肤紧勾住他，眦牙咧嘴地拼命乱咬一通，咬到全身都发抖了仍不消停，“咿──咿──＂他要下去找爹爹！要救爹爹！！！他的爹爹！！！

　　就在此时，他们上空头顶忽然冒出两个交缠打斗的人影。

　　祈天台上忽地漫天光点莹莹闪闪，回应着两人透出的帝王之气。前后两任凤帝散发出的强大威压一时间震慑了所有凤凰，白炎宇感受到那股压迫的瞬间脸色剧变。
　　不好，凤翎玉都还没到手，那群没用的家伙！居然没有拦截住白丹雅？

　　白丹雅身形一闪，仍旧不死心地往小凤凰那边窜去。

　　“住手，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孩子──＂

　　属于帝王的三昧火焰瞬间形成一道坚韧的火墙，挡在小凤凰与白丹雅之间。

　　“你的孩子？唔！＂白丹雅蓦地怔住，愕然望着火焰后头，一时不察被白丹枫从后打倒在地，原本温文的面容满是不可置信，两眼通红几欲发狂：“怎么会变成你的孩子？！＂

　　“本来就是我的孩子，我与玄紫的孩子！＂白丹枫浑身负伤，却傲然看着白丹雅还有西侧的龙族，“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他比之白丹雅强了不少，可近日过度透支生命力，灵力几近耗竭，已临近油尽灯枯，但祈天台那满空的灵力光点回应著他，庞大灵力源源不绝渡到他身上。

　　“不！不可能！你的孩子不是早就被烧死了么？”白丹雅惊疑：“那我的呢？！”

　　“你的？＂白丹枫惊诧无比：“你的孩子不是也早就死了么－－”他可怜地看著满脸疯狂的白丹雅。他离开凤族十分早，关于白丹雅的事也是最近回族里才听说的，只知道这性格温软的族弟步了他的后尘，抱著一颗死蛋疯疯癫癫了好些年，然后消失了。

　　青歌紧紧抱住挣扎不休的小狐狸，心中万千头疯马狂奔。父亲为什么用了“也”这个字？他还活著啊喂|||
　　他一个意念，周围窜出一层薄薄的火焰，那星星之火撞上白丹枫护在他面前的三昧之火，火苗瞬间暴涨三尺，借势窜到三昧之火上头。

　　“不，不可能，＂再没什么好怀疑的了，白丹雅瞪大眼望著那相互交融辉映的两股火焰，这小凤凰竟真的是白丹枫的孩子！“你们不是告诉我，那蛋是白丹枫偷走的么──前几天出现的凤凰气息──为什么会是白丹枫的儿子──＂他愤怒的目光扫向祈天台上的凤凰们与为首的白炎宇，剧烈而凶猛的火焰自他周围窜起。

　　漫天的火焰，燃烧着绝望与再度被欺骗的愤怒。

　　当年其实是他先的。
　　是他先有了龙族的恋人。

　　龙凤两族势如水火，各自都有著骄傲优越的种族意识，容不得异族伴侣与异族子嗣，白丹雅与龙晴雨小心翼翼地避世数百年，就在他们有了孩子，打算彻底离开生灵界，带着腹中孩子远走天涯时，变故陡生。

　　白丹枫竟也爱上了捡来的龙族少年，不容于两族的情感，这位年轻的凤族帝王潇洒挥挥衣袖，毅然选择了小爱人，半点不恋栈地弃了帝位与龙族少年离开了擎天峰。

　　白丹枫走后，白丹雅是继承凤帝之位的不二人选。

　　龙晴雨倾尽龙族之力，费尽心思收齐了一千只龙的尾鳞与一千只凤凰尾羽，耗尽千年修为，将千年古玉混以半身精血炼化出了凤翎玉。白丹雅十分高兴，有了凤翎玉的辅助，年轻强大的凤凰便可以通过业火试炼，凤帝之位便不必由白丹雅继承。

　　但龙晴雨有不一样的想法。

　　他的凤翎玉是特地为怀子虚弱的白丹雅炼制的，好保护白丹雅在祈天台上不被业火灼伤。“为什么龙凤两族无法容下异族的伴侣？白丹枫抛下一切看似潇洒，其实懦弱得很。我不想再躲避了，我是龙族大长老，在龙族地位崇高，与玄紫那条被抛弃的龙不同；等你回去继承了凤帝之位，龙族长老与凤族帝王，我们联手来改变这一切，好么？”

　　白丹雅被说服了。
　　他拿著凤翎玉回到凤族，在数万凤凰的祝贺中上了祈天台。

　　然而浴火的那一瞬，白丹雅在祈天台上腹部剧痛昏死过去。等他醒来，已是数年之后。孩子早成了一颗死蛋，那所谓的至宝“凤翎玉”更被烧得灰烬不剩，龙晴雨不知所踪。

　　他抱著那颗死蛋浑浑噩噩，直到凤族长老告诉他一个能让死蛋复生的远古禁术，他才恢复了些，将信将疑地用心头血浇灌了蛋三百年。这时，白丹枫回来了，一夕之间莫名血洗了整座龙谷，引得滔天混乱，他赶去龙谷帮忙善后，却在那时遗失了蛋，就此心性大变，叛出凤族。

　　他一直，没想过蛋是白丹枫偷的可能。直到前几日一抹突兀出现的新生凤凰的气息震惊了他。白丹雅悄然回到擎天峰，得知白丹枫出现了，身边养了一只异样的小小凤凰。这些年来根本没有该出世的凤凰！异样的小凤凰，他立刻想到自己那个禁术复活到一半的孩子，这时白炎宇秘密找上他，告诉他五百年前白丹枫血洗龙谷那时，曾看见他抱著一颗蛋，疑似痛失孩子悲伤过度，偷了蛋回去养。

　　玄白谷上冰雪漫漫，阻挡了一切凤凰的进入，白丹枫想遮掩什么似地如此大动作，更加证实了白炎宇的话。

　　欺骗。
　　又是欺骗。
　　随着不尽失落而来的是浓重的绝望与不尽的怨怼愤怒。“这是白丹枫的孩子！你们骗我！啊、啊啊－－”白丹雅痛苦大叫，本命之火不受控制地窜天而起，带着焚毁一切的力量，向凤凰群疯狂烧去。

　　凤族为首的白炎宇没料到情况会急转直下，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握，那只小凤凰居然没死，而他甚至还来不及从龙晴雨手上拿到凤翎玉，白丹雅与白丹枫便双双出现在祈天台！

　　他不甘心！！！他是平辈凤凰中最出色的一个，自幼便刻苦修练，焚膏继晷，比任何凤凰都要辛勤努力，而今也是被众所公认的强大凤凰，却因为他不是凤帝血脉、就因为他没有个白丹枫与白丹雅一般的父辈……他看着朝凤群逼迫而至的至尊无上的三昧火焰，那是他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当白丹雅离开擎天峰后，他算计著夺得凤翎玉很久了，前几日他去寻找那只憑空冒出的小凤凰时意外发见白渠，那与龙晴雨八成相似的容貌教他震惊不已，猛然惊觉了不得了的事，一个阴险的计画瞬间形成。

　　抓住白渠威胁龙晴雨，白丹枫那边则挑拨白丹雅去对付－－
　　虽然事后很可能面对两任凤帝与龙族的怒火，但只要拿到了凤翎玉，让他得到了力量，他便再也无惧白丹枫他们了。有了真正的凤翎玉，上了祈天台，他就会是最强的凤凰！

　　但天命已定，扭转不了的命运轮轴，他……不甘！不甘啊！

　　在绝命火焰碰到白炎宇之前，一股深沉的恨意占满了他的心。

　　“不要──＂龙晴雨肝胆俱裂，“不，那颗死蛋是凤族骗你的！丹雅，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他在那里面！！！停下，不要──丹雅──＂

　　“咿──爹爹－－＂

　　扭动不休的小狐狸竟然挣脱了青歌，肥短的四爪往火焰内围的白渠玄卿无比矫健地冲了过去──

　　“别过来──＂

　　“胖狐狸──＂

　　瞬间烈焰焚天。

　　在漫天交错的火光中，天地瞬间寂静了。

　　*

　　三股狂霸的巨焰无声地交融相撞。

　　那一瞬青歌心脏几乎停了。

　　小狐狸被两道火焰夹在中间，带着青簇的霸道火焰竟后发先至，硬生生隔开了白丹雅的本命之火，形成两道强大的火焰壁障紧护住小狐狸，连带护住了一票凤凰。

　　“咿──爹、爹爹──＂被猛然窜至的惊天火焰紧紧相贴，小狐狸害怕了，他缩紧脑袋跟屁股，四肢瘫软无力地瑟瑟发抖，白色小乌龟似地缩成一团，浑然不知刚才的九死一生。

　　两道火焰壁障的中央，青歌涔涔喘气，汗透衣衫，一脸惊魂未定。祈天台上的萤荧光点在他身后汇聚出了一只迎风展翼的金羽凤凰，金黄的光辉教人不敢逼视。

　　强大狂肆的帝王气息，教所有凤凰为之臣服的霸道气势，被祈天台所承认的力量，小凤凰身上，属于凤族帝王的血脉威压这般清晰明显，与前几日那昙花一现、空有威压不带力量的气息犹如天壤之别。

　　再容不得人挑衅与质疑。

　　围住白渠与玄卿的凤凰们各个震慑至极，无法回神。他们这些天来处心积虑要除去的小凤凰，在所有人以为无法生还的时候，决然挺身挡下了白丹雅震怒下失控的滔天怒火，力挽狂澜救了他们。连自恃强大的白炎宇都做不到的事。

　　从来没有凤凰能挡下专属于凤族帝王的至纯三昧之火。从来没有。

　　这带着帝王之气凭空冒出、教所有凤凰不满欲除之后快的红衣少年，竟真有着足以匹配凤帝之位的力量。忽地，凤凰们一个接一个朝青歌伏下身去。

　　原本被凤凰们围住的玄卿与白渠顿时清楚暴露了出来。
　　白丹雅狂喘著气，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白衣染血的人影。

　　即使一身狼狈血污不堪，但那雅致无双的面容，明亮有神的桃花大眼，还有眼里那抹坚毅的神情，依稀可看出当年龙晴雨的影子。该不会、该不会......忽然，他颤抖地看向远处立在龙群中央的那个人。

　　“丹雅──＂视线撞上分离了八百年的恋人，龙晴雨胸口一热，经年的风霜苦楚化成沙哑激动的一句：“丹雅──你看到了么──是他、他还活着──＂骤逝的孩子，恨着自己的恋人，承受了八百余年的弒子污名，数百年来他流离在外不曾回过龙谷，他不信孩子已经死了，寻著蛛丝马迹千山万水追查，而今，孩子果然还活着！

　　早该想到的。该想到的。龙谷上那条恶名在外的小白龙。白渠。白，丹雅的姓，渠，晴雨两字的合音。难怪他踏遍了所有凤凰足迹出现的地方与人间的每一个角落，仍是追查不到，龙族也参与其中！龙晴雨恨恨转头看向龙皇。

　　龙皇顾忌身后的龙族长老们，偏过头去不看龙晴雨怨怼的目光。
　　“老龙皇他，”龙皇轻声道：“知道您炼制凤翎玉是为了白丹雅后，与凤族长老联手......做错了一些事。他害怕您抛下龙族一走了之，原想除去......唔，留住您的，没想到却教您从此离开龙谷不再回来。”

　　龙晴雨哑声道：“可是我当年，从来就没有想过离开龙族......”

　　龙晴雨消失后，老龙皇后悔了，却为时已晚。幸而最终被他发现凤族长老将蛋遗弃在龙谷西围终年积雪的寒崖底。

　　也许天意合该如此。龙凤结合逆天而生的孩子，千百年来一共两个。讽刺的是，被凤族长老丢在严寒雪地里毁尸灭迹的却是颗不畏寒冷的幼龙蛋，而被龙族长老押上祭台用天火焚烧的却是能浴火新生的小凤凰。他无法违背以神魂立下的保密毒誓，却仍留下一丝线索，将幼龙取名白渠。

　　对龙晴雨的愧疚与弥补之心让老龙皇自小对白渠格外地忍让，小破坏狂一天花光他百年的修缮费他也忍气吞了，对后来白渠与玄卿异族相恋一事也宽容之至，强硬挡下龙族长老的反对，只要求他们远离龙谷，海角天涯越远越好。

　　百年一瞬，龙皇看向祈天台另一端的青歌与白渠。不过几瞬间，掀起当年两大风波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身后龙族长老们一个个垂下了视线。他们真的非常老了，老得无法面对年轻时所犯下的错。

　　而被众人注目的白渠正急切地抱著一只奄奄一息的玄色狐狸，此刻根本无从顾虑莫名多出的双亲的感受。“阿卿、阿卿－－＂他的手颤抖地搭在狐狸的命门上，不断地将灵力渡过去。“阿卿，你睁眼看看我……＂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覆盖住了他的，轻柔温暖的灵力疯狂涌入他。
　　白渠抬头，看见一名清秀的男子抖著唇角，双眼发红，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白丹雅一手按在祈天台上，另一手包住白渠按在玄卿命门上的手，引藉祈天台积蓄的浑厚能量转化成治愈之力替玄卿疗伤。
　　滴答。
　　玄色狐狸身上的血，终于止住了。身形也开始逐渐变大。

　　白丹枫也敛去布在龙族周围的三昧火焰，瞬移到小凤凰身旁，激动得不下一旁的白丹雅与龙晴雨。

　　终于、终于－－他的孩子，完完整整的孩子。白渠与龙晴雨生得那样相似，小凤凰却半点儿都没有玄紫的影子。隽雅漂亮的面容与玄紫的俊朗阳光迥然两异，却是玄紫唯一留给他的纪念。“青歌，青歌。＂胸口蓦地被胀得满满的，白丹枫紧紧抱住小凤凰，也将自己灵力源源不绝地渡给他。

　　小凤凰其实没有强大到与白丹雅抗衡的力量，是情急之下全部力量迸发出来，与祈天台上白丹枫的本命之火相互呼应，藉助了白丹枫与祈天台的力量，才教他成功挡下白丹雅的火焰。

　　眼角瞥到一抹哧溜的胖胖小白影，青歌忽地挣脱爹亲的怀抱，无视一票对他俯首在地的凤凰，怒气冲冲地跑去拧住正要冲往爹爹那里的小狐狸后颈，把他高高拎了起来。

　　就是这只胖狐狸、就是这只胖狐狸──

　　“笨家伙、蠢家伙──＂他瞇起眼，恶狠狠地弹着小狐狸屁股。“脑袋长在屁股上，成天只会吃吃吃──刚刚多危险你知道么？啊？！害得本凤凰为了救你，现在浑身乏力虚脱──＂

　　“饭团不笨的！饭团脑袋长在脑袋上、屁股长在屁股上！＂小狐狸咿呜乱叫，四爪在空中扑腾，稚嫩的声音气跳跳地，“爪子长在爪子上！尾巴长在尾巴上！耳朵长在耳朵上！肚子－－＂

　　“谁管你什么长哪里！横竖长什么都不长脑子！＂青歌亮出左手，上面印着一排小小的牙印，“这是什么，嗯？＂

　　“饭团不知道－－＂小狐狸仍是扭动不休。

　　“不知道？除了你，谁还能咬出这样小的狐狸牙印？＂

　　“隔壁谷的五只笨黑黑－－＂

　　“|||总之，就是你咬的！＂

　　“咿呜！！！＂他的屁股！“爹爹、爹爹－－”他要去找爹爹！要去救爹爹！

　　未来的少年凤帝就这么在神圣的祈天台上与一只白色小胖狐吵了起来，小心眼爱记恨的模样看得底下一片凤凰们满地找下巴。

　　擎天峰上，一如往常地阳光照耀，温暖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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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爹爹无比郁闷地倒拎着小狐狸。
　　大爹爹也无比郁闷地戳着小狐狸的屁股。非常用力地。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儿子才三个多月大，怎就跟人私定终生了呢。
　　小狐狸泪眼汪汪，也想不通今天什么都没做，怎就被戳屁股了呢。小狐狸没有隐去图腾的力量，额上的凤凰图腾正闪着暗红流金的褶褶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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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小小饭团要长大！
(下一更周三白天)
家族史是这样的：
龙晴雨、白丹雅　　玄紫、白丹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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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渠、玄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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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饭团 、 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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