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森子夜》澹容

40、第 40 章

　　庆成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缙云帝的二帝姬荣安崇国公主薨逝，皇上下旨，追封其为荣安崇国献穆公主，按大长国公主的规格下葬。
　　因为长公主薨逝，皇上失去狩猎的兴致，提前返回京城。
　　文武百官、妃嫔皇嗣均跪迎圣驾回銮。皇后因病未能出现，皇上不以为意，御辇直接去了毓德宫，把一干留在原地的嫔妃芳心不知碾碎了多少。
　　凌翾诧异，早晨去请安的时候皇后还谈笑风生，怎么到了傍晚就病了？
　　他想了想，忽然在温暖的晚风里打了个寒噤。
　　轮值的第一夜风平浪静，小内侍送过一次茶水点心。凌翾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无人打扰，很是自在。
　　三更时分他被风雨惊醒，起身关窗时不经意往雕花方胜式窗格外一探，茫茫雨水连接天地，惊雷阵阵，几点昏黄的灯笼由远及近地飘曳而来。
　　风雨太急，他只捕捉到高位内侍靛青色的衣角，倏忽一闪而过，还有……似乎是黑金织锻的衣料？
　　凌翾揉揉眼睛，再看，一行灯笼已经远远向正殿飘去。
　　这么晚了，又风雨交加，宫门早已下钥，如何还有人深夜在位育宫走动？他的疑惑只闪了一下，凌翾很快挣扎着进入甜美梦乡。

　　第二日一大早已经放晴，昨晚的夜露充盈，在各种花草的枝叶之间流淌滴落，静寂的宫室里听得到各处露珠滚动的清澈声响。
　　宫人们起得极早，分散在各处收集晨露与鲜花，三三两两的人影穿着浅绿宫裙，在淡淡晨霭里仿佛扶摇不定的弱柳。无人喧哗，偶尔喁喁两句，不敢惊扰皇后清梦。
　　凌翾亦放轻了脚步，昨晚睡得不错，他打算回太医院转转，在兰林殿前又顿住。
　　皇后正立在廊下，精心修剪一盆文竹。旁边立着一个内侍，捧着方盘托了些剪刀、绫巾，大总管内侍高唐则垂手立在旁边。
　　凌翾只得上前请安，淳雅点点头。
　　似乎还未正式晨妆，皇后着一件雪灰缎子长裳，广袖长舒，并非大靖宫廷款式。长发松松挽起，垂到脚踝，依旧戴着珠靥，波澜不惊。
　　怎么觉得皇后比昨日憔悴一些？
　　“凌大人头一回轮值，昨晚上感觉如何？”淳雅摆弄着青翠葱茏的盆景，漫不经心地问。
　　早上起来无人敢触他的逆鳞，碰到玉面神医纯属意外，看他如履薄冰的模样挺有趣。
　　凌翾不确定皇后到底想问哪一方面，只得含糊道：“回主子，臣在厢房看了一晚上医书，就是夜间风雨大了些……”
　　唰地一声，淳雅陡然斩下一枝文竹，把凌翾吓了一跳，话也停住了。
　　淳雅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清凌凌扫向年轻御医。
　　后者一脸迷惘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淳雅自嘲地笑笑，将错剪的枝叶轻轻拂去，如同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没有丝毫停顿。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梅雨时节家家雨，一场风雨，不至于把大人吓到罢？”
　　“怎会？臣只是惊讶雨水来得突然。”凌翾颇为尴尬地接下明显的调侃。
　　一名宝蓝宫裙的宫女匆匆过来，几位皇子帝姬前来请安。
　　凌翾趁机退下。
　　经过那名宝蓝衣裙的大宫女身边，凌翾闻到一种淡淡药味。
　　凌翾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皇后仍然立在那里，背影有些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