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咖啡店》春风楼主人

4、咖啡不打折

　　到了下半夜，咖啡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小孟一个人坐在吧台翻阅上次夜游神给的情书大全，寻思着要写出一封会让冥王感动得痛哭流涕，立马就爱上她的旷世情书。
　　正当她在抓耳挠腮，苦思冥想时，一阵阴风带来了清脆的铃铛声，她抬起头，只见一个短发女人缓缓地走进店里。
　　小孟看到有客人来了，立马站起来行了个礼说道：“欢迎来到孟婆咖啡店。”
　　那位客人站在吧低着头，眼睛却不停的在扫描四周，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一直拽着黑色外套的衣角，显得局促不安。
　　她见客人不说话便又轻声问道：“请问想和什么咖啡，我都可以为你做。”
　　她抬起头看着小孟，露出了腼腆的笑，说道：“我要一杯最便宜的咖啡。”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掏出了一张卡说：“这是我女儿给的卡，说是喝咖啡能打折，我说不要，她硬要给我。“
　　小孟看了一眼那张卡，不好意思的说道：“这里的咖啡不打折，免费。”
　　她狐疑看着小孟说道：“免费的？还有这么好的事？
　　小孟笑着说道：“是的，请问要什么咖啡。”
　　她看了一眼四周说道：“给我一杯黑糖玛奇朵，我女儿最爱喝了。”
　　小孟一边调着咖啡一边观察着那位客人，穿着简单朴素，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三句话不离女儿，一说起女儿就变得神采飞扬，给人一种莫名的心酸。
　　这里的每一杯咖啡都是独一无二的，杯里装的是每一个人的一生，用汤匙轻轻搅拌着，人生的酸甜苦辣就都交织在了一起。
　　她看着小孟说：“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手里的汤匙轻轻地来回旋转着，她的一生便在这咖啡氤氲的热气里，一幕幕的展开。
　　她出身在七十年代，那是一个重男轻女，物质贫穷的年代。
　　家里四个兄弟姐妹，她排行老二，哥哥和弟弟因为是家里的男丁，可以去上学，不用做家务活，妹妹年龄又小，于是她早早地就担起了家里的重担。
　　童年的记忆里不是在田里捡牛粪就是在河边洗全家的衣服，那时她才刚满六岁，经常一不小心就掉进河里，冬天的河水尤其冰冷。
　　家里的米缸时常都是空的，一到做饭时她就发愁，她就一家家的敲门去借米，有时运气好借的到，借不到，全家就都得饿肚子。
　　十四岁时她就开始到大队里养猪赚工钱填补家用，队里属她年纪最小，可是论力气，没有哪个女工比的过她。养猪虽然很辛苦，但好在队里时常举行一些小活动，她最喜欢打羽毛球，一来二去也结交到不少好朋友，一起打球也一起打毛线织毛衣，那是她最快乐的少女时光。
　　一转眼就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她没有妹妹长的好看，上门提亲的都只看重妹妹，嫌弃她长的不好看，直到妹妹都找到了婆家，她还是没有人要，父母急的没有办法，就多塞了点钱给媒婆，让媒婆多说说好话。
　　那一天，她还在河边洗衣服，妹妹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说她的亲事有着落，是隔壁村的一户人家，离家不远。
　　她一听松了口气，总算不会再被人嘲笑嫁不出去，让爹妈抬不起头来。
　　就这样她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嫁了过去，第二天她发现这家里空空如也，比自己家里还穷，所幸新郎长得眉清目秀，还高，只要人长得不丑，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结婚第二年，她生了个女儿，是个很漂亮的孩子，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和他都高兴的不得了。夫妇俩决定节衣缩食，尽全力给这个孩子最好的。
　　她看着怀里的孩子睡的那么安静乖巧，决定不再生第二胎，要把所有的爱都只给这一个孩子，丈夫是个读书人，很尊重她，也同意了。
　　她在女儿身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的精力，上学时每天上下课接送，生活起居一手包办，女儿一离开她的视线就觉得不安，毕业时就给女儿找了份工作就在家附近，虽然待遇一般，但安稳。她给女儿的爱无微不至，却也像牢笼，禁锢着女儿，也锁着自己。
　　原本和她无话不谈的女儿，渐渐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晚回家，问她干什么去了，她也只淡淡回了一句工作，就转身回房间了。
　　她不明白原本突然乖巧的女儿为什么成这样。
　　那一天像往常一样，一家人坐在饭桌前吃晚饭，女儿开口道:“妈，我想搬出去住，看看自己一个人能不能独立生活。”
　　这话女儿说了很多次，她都不同意，像以往一样说道：“你会洗衣服吗？你会煮饭吗？没有我在旁边你什么也做不了。”
　　这次女儿没有像以往一样沉默，而是坚决地说道：“我已经受够你什么都包办的生活，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生活，不需要你了。
　　女儿的一句不需要你了，彻底伤了她的心，她挥起手打了女儿一巴掌，那次她第一次打女儿，打完她就后悔了，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愧疚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儿捂着脸哭着说：“我讨厌你，再也不想见你。”说完就离开了家。
　　丈夫追了出去，她一个人像泄了的皮球瘫在沙发，她倾注了自己的所有到头换来的只有一句“我不需要你了。”
　　等了很久也不见女儿和丈夫回来，她不放心，于是就穿了外套出去找，冬天的夜里特别寒冷，她想起女儿最怕冷了，都是她不好，不该打女儿的，等找到女儿就道歉，再给女儿煮碗面。
　　可是那句道歉却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在她过马路时，一辆卡车突然冲了出来，她在那个夜晚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咖啡喝完，前尘往事也随热气烟消云散，她走之前问小孟，能不能再见女儿一眼，她还有句话没说，小孟摇了摇头。
　　女儿抱着她，嘴里一直重复着说对不起，虽然她再也听不见，但是那一刻是她们的心最接近的时候。
　　小孟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刚刚在情书里看见的一句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有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