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世界的姜有华》乔泊砚

6、第五章

　　人间界共分东、西、南、北四界，其中东、西两界隔海相望，南、北两界之中有险峻大山阻隔。想一统人间界的君王不是没有，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试了几次之后发现不但劳民伤财，还难于登天，于是作罢。

　　是以至此，人间界共有四大国家——东部延庆，西部帝悯，南方雾勒和北方玄成。各有各信奉的真仙，各供各的道馆，除却边境稍有摩擦，常年相安无事。而修行界的个个门派便散落在这四国之中，犹如繁星缀空。

　　陵阳城是人间界西部帝悯国的大城，每次十年祭大大小小的修行门派都会前来立上自己的仙台。

　　城东的仙台多为各大名门正派，以五大派为首，悠谷、道苍宗便在其中。

　　城西是些规模较小的门派，其中有新秀门派，也有式微的老门派，仙台比起城东的要小上许多，也绌拥许多。但谁也不知道，也许百年之后，这里面就会有门派迁到城东去，也有门派会从城东迁过来，修仙界的更迭远比想象中的要无情许多。

　　城北是各类所谓的邪修，他们不太招人待见，自然也不太待见人，出席这个十年祭的用意无非是告诉世人：它们还活着。

　　因为是十年祭，名门正派和邪修之间也会停战几天，这是曾经一位飞升了的人间君王规定的——各大城邦当中，十年祭的时候不准动武，是以感谢就算是邪修的他们，在面临魔族数次侵犯人间界时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而城南就是十年祭游、行队伍出场的地方了。

　　每次十年祭，都会在所在大城当中选一名年龄在二十岁以下的青年男子，扮演晔卿天君斩剑诛魔，用以纪念数千年前晔卿天君以一人之力斩杀魔君无端，还人间界清明，并留下修仙心法给世人修行，以自卫自保脱离苦海无边。

　　游、行队伍会从城南开始，按照城东、城西、城北的顺序游走三圈，配合各大门派的仙台、法术，好看的不行。今年陵阳城中被选中的是白家少爷白梧，白梧今年十六，单水灵根，天资过人，如今已经是练气五阶，若是得到门派的悉心指点，恐怕短时间内就可筑基，之后的修行也会一帆风顺。

　　听说几个大派已经去他家溜了一圈，试图说服白梧来自家门派修行。可见修行此事不是单纯的门派挑弟子，你若是资质优异，也能将其反上一反。

　　姜家四位年纪合适的孩子也打扮了一番，各自装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姜有恪自然是按照市井传闻中的描述打扮成了道苍宗凋望峰弟子。一袭白衣更添气质，可他偏还忿忿不平的嘀咕着，“白梧这小子倒是占了个大便宜，早知道我早生两年啊，肯定比他境界高，哪儿轮得到他现在耀武扬威的样子。你看看，多招摇啊”。

　　姜有琪是模仿了五大修行门派之一玉华门的绫罗穿着，衣饰繁琐却用料轻薄，穿着飘飘欲仙，整个人被淡紫色的绸缎衬的愈发白皙美丽。

　　原本她是更想去玉华门的，玉华门注重排场，又多法修，花篮啦法宝啦从来都是不要命的往身上堆，出场的时候鲜花飞舞仙乐飘飘，比起其他几个门派更有仙家气派，尤其受女孩子的青睐。然而道苍宗里毕竟有姜铭岚在，想来也不太会受人欺负，所以她昨天并未纠结就决定放弃玉华门了。

　　几个路过的少年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姜有琪倒是大方回望，把几个少年弄得面红耳赤。

　　“有恪哥哥，你知道在陵阳城有多少女孩子晚上会做梦梦见白梧哥哥吗？”姜有琪打趣道，言外之意就是论起长相，姜有恪还是差了白梧一截的。

　　“哎！有琪，你是不是我妹妹啊，向着谁说话呢？还是你晚上做梦也会梦见白梧那小子啊？”姜有恪握着拳头在姜有琪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又呲着牙把冲着姜有琪张望的几个少年吓的转身跑掉，“你看，在陵阳城的少年人中，有谁敢和我反着干的？”

　　“是是是，你和有华两个人打遍天下无敌手，谁敢和你反着干，不是讨打吗？”姜有琪嘻嘻一笑，拉过身边的姜有华，“有华妹妹，今儿人多，穿着你这样衣服的也多，可别走散了。”

　　姜有华穿了一身红色编金丝的裙衫，头上还带了个鬼锦鲤的面具，这是北街小孩子们最喜欢的打扮，一群小孩子穿着统一的衣服，嬉笑着从人群中跑过，就像人潮中的游鱼一般，十分热闹。只不过论其做工和材质，都无法和姜有华这一身相提并论。

　　相比之下，姜有群就有些恹恹的，说到底，这十年祭还是给那些能修仙的人准备的节日，自己刚刚被“宣判”无缘修行一路，自然兴致不高，他出来没多久就寻了个借口先回家了。

　　“有华，你说，白梧好看还是我好看？”姜有恪拉着有华的手挤到了游、行队伍最头上，指着上面的白衣少年，试图从自己亲妹妹这里寻找一点安慰。

　　有华抬头看了看游、行仙台上的那位戴着金纹面具的白衣少年衣角纷飞，还单薄的身体有模有样的做着诛魔的动作，不管他长什么样，此刻单凭气势上就赢了自家哥哥无数倍。

　　“哥哥，我记不太清白梧长什么样子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逃避这一话题。

　　“你就知道欺负有华”，姜有琪冲着姜有恪努了努嘴，又指着游、行队伍就要路过的第一个仙台，“看，是道苍宗呢，我看见叔公了！叔公！”

　　只见道苍宗的仙台宛如一根纯白的玉柱，丝丝寒气从中渗出，烟云朦胧的笼罩着整个玉柱，几位道苍宗的弟子站在上方，仙姿卓绝。而其中最打眼的便是姜铭岚了，他站的位置略靠一侧，神情温润。听见姜有琪的声音，他低头冲着这个方向挥了挥手，淡淡一笑引来人群中无数女子的尖叫。

　　而在道苍宗隔壁的仙台上，有个人却没那么好脾气的表情。悠谷的仙台宛如一柄青芒巨剑，笔直的插入地下，倒是符合他们剑修门派的名头。剑柄之上凭空幻出了个平台，齐言舟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下面，偶尔还冲一侧翻个白眼。有华这才看出来，姜铭岚站的一侧，离悠谷的仙台十分近，同齐言舟二人似乎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些什么。

　　“你家那姜我家三小姐如何了？”齐言舟抓了一把瓜子，也不管下面的人怎么看，自顾自的就嗑起来了。

　　“挺糟糕的”，姜铭岚想到姜有华，眉头不由得微微地皱了一下。

　　“她原本的灵根现在也看不出来，去了道苍宗分到哪个峰下面都不好说，难道还等着她身上的禁术解掉，再去修行？”齐言舟递了一把瓜子过去，“吃吗？”

　　姜铭岚摆了摆手，“我想求师父收她做弟子，先修境界，以后再修法术。”

　　“哦哟，真不愧是道苍宗啊，像我们悠谷就从来不养闲人”，齐言舟探头看着下面的人潮，“你看下面这些人，都想修行，可几个有姜有华那么好的运势，能被道苍宗大长老收做弟子，还像个吉祥物似的摆在那儿。只修境界？亏你也说的出来，那万一修到筑基要渡劫，你们让她怎么渡？还是你让大长老按着她的头说，‘修行得太快了，慢点慢点’？原本我倒是有个办法，可既然你都想得这么周全了，哼”，齐言舟嘲讽似的笑了笑，“那边算了。”

　　“什么办法？”姜铭岚抬头问道，进阶渡劫的事情他倒是没细想过，此时一听也是有点愁苦，总不能一直将她藏在宗内不见人吧。

　　“你让姜有华来我们悠谷。”

　　“什么？”

　　“悠谷！悠谷！你没听错！”齐言舟偏是属于为人着想却还容易害羞的人，为了遮掩偏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我们悠谷是剑修，境界低的时候和灵根没什么大关系，现在她是雷火双灵根，等到时候变成什么土木双灵根、水单灵根、还是金木水火土灵根，这都没关系，反正既然她被人养成这样的灵根，代表她原本的灵根就不差，至少是个双灵根吧。还是你觉得她身上的追魂决没你们道苍宗的护佑，就不行了？”

　　姜铭岚恍然大悟，是了，剑修霸道，前期修行却进程缓慢，等到姜有华学出个什么之后，想必身上的禁术也要化解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依照她自己的灵根学些法术战技之类的，是最好不过了。

　　“怎么样，哥哥我好不好？”齐言舟见他那副表情，知道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不过丑话可说在前面，我们这里可没什么大长老加持，来了都是一视同仁的，行不行全看她自己，我可是半分都不给她打点。”

　　“我们道苍宗也是有剑修的。”姜铭岚小声说道。

　　“得了吧，就你们那剑修，来十个我一个人全办了”。

　　姜铭岚心知齐言舟说的没错，这确确实实是个当前最妥当的法子，“多谢齐弟了”。

　　“弟你个头，年龄大点不起啊？！”齐言舟撸着袖子就要一步跨到道苍宗的仙台上，却被一旁早就虎视眈眈的林高昂给拽了回来。

　　“师兄，下面的人都看着呢！这次要是收不到什么弟子，你回去可怎么和师父交代？！”

　　“怕什么，师兄我可是谈笑间就招来了个弟子呢。”

　　“谁？”

　　“姜有华。”

　　“啊？！”林高昂一口气梗住，“师兄，昨日你不是还在说这烫手山药我们悠谷不管吗？姜家的人就坐在你边上的仙台上呢！”他伸手指了指姜铭岚。

　　“什么烫手山药，这以后就是小师妹了”，齐言舟振振有词，翻脸的速度快起来连师弟都不认，“何况，我们修行这么久，遇到这样的事不帮上一把，以后进阶的时候变成心魔怎么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啊，怎么能只想着自己？”

　　“我……我什么时候只想着自己了！”林高昂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谁也不能说服自己和齐师兄一起出门，简直能把自己气的分分钟出心魔。

　　游、行队伍进行到第二圈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在十年祭这么多门派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岔子。

　　白梧在游、行最前端的台子上和扮演魔族的人“厮杀”的你来我往，白衣飘飘金纹面具，一刀一剑有模有样，煞是好看。一转眼间，一股黑色的煞气将台子裹住，待众人再能看清台上的时候，扮演魔族的人已经倒在台上，白梧踉跄的站在台上，金纹面具已经碎成两截散落在地，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只是，早些意气风发的脸庞此刻显得慌乱无比，嘴角留着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

　　在他眼前不足两寸，一柄猩红巨刃被一把青白宛如寒冰的剑身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