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集》在下念卿

12、欢颜（1）

　　兰陵和陆子休是表兄弟，传说中的竹马竹马，没有青梅。两人的母亲，两位宁夫人是孪生姐妹，而兰家、陆家、宁家是世交，他们从小关系就好的很。
　　调过座位以后我和陆子休做了同桌，兰陵坐在他前面。据我观察，兰陵和陆子休的性格截然不同。前者安静如斯，面相俊美，当真有他祖先兰陵王（并不）的风采，哪怕是成天低头刷题刷题再刷题的冷酷模样，都能吸引一众女生为他倾倒——当然我不在其中，那些妖艳贱货怎么能和我这种牛掰角色相比？况且这是一篇耽美百合文，所以才没有什么"冷酷校草爱上我"的剧情，只有陆子休这个傻X二百五能和兰陵配对。
　　说到陆子休，我觉得他简直是多动症患者，成天搞着幺蛾子，尤爱折腾兰陵，真不知道兰陵怎么忍他那么多年的！
　　实际上陆子休长得也很帅气。不同于兰陵的冷酷，陆子休让人一眼看上去有种邻家小哥的阳光，然而相处久了你就发现：阳光个鬼啊！这是哪里出来的深山老妖，快来个道士收了这妖孽！

　　兰陵真的是很宠陆子休。那天有个女生以问问题为借口来找兰陵搭讪，兰陵本就皱着眉头，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陆子休居然还在后面拿笔戳兰陵也不知道图啥（呵呵，吃醋了呗）。那女生见兰陵眉头皱得愈紧，明显心疼了，于是打掉陆子休的手，道："你戳来戳去的干嘛呀？兰陵他不难受吗？"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子休还没说话，兰陵已经冷了脸，说了我坐在他附近迄今为止除回答问题外听到的第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子休做什么是他的权利，与你何关？"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尤其是对一个爱慕他的女生。那女生眼里泪水直打转："人家心疼你嘛！"
　　兰陵板着脸，回答得斩钉截铁："不需要！"
　　所有人都愣了。谁都没听过看起来冷冰冰但好脾气的兰陵说这么重的话。
　　于是伤了自尊的女生以一个无比矫情的姿势"嘤嘤嘤"冲出了班门。
　　忘了说了，那女生是咱班花，长得还算标志，虽然兰陵不稀罕，但是人家好歹也是班上一半以上男生的女神嘛！好像陆子休晚上和兰陵闹了别扭，早上没和兰陵一起来学校，而且破天荒地早早到了班，坐在我旁边的时候还气呼呼的，直接导致兰陵一个人"孤苦伶仃"，于是在上学途中遭到了围攻。他到班上的时候额角青了一大块，陆子休急得团团转，当即拖着兰陵去校医务室。事后此人一脸后悔地对我说："要是我早点向班花道歉就好了。"
　　据陆子休说兰陵告诉他围攻自己的几个人都是"蒙面侠"，看不到脸，把想要报复回去的陆子休气得直跳脚。其实我觉得以兰陵的智商应该知道袭击者是哪些人，只是以此教训陆子休从此要收敛些。大概是这样吧。
　　但是啊，当时把班花气走的陆子休才没想到这些。隔着漫长的时光我看见那时的某人笑得一脸没心没肺，而兰陵也只是递了个宠溺的眼神过去，叫一旁的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后来才晓得那笑容的意思是"行吧老婆你想怎样就怎样开心就好"。

　　兰陵留着长头发，不是像有些学武的人一样只在后脑勺扎一条小辫子，而是真的像女生一样束着长马尾。我问过他为什么，陆子休抢先回答："可以卖不少钱。"兰陵什么也没说，只是转着笔坐在前面翻白眼，任对方尽情折腾自己的头发。后来我才知道这和兰家传统有些关系。
　　话说回来，陆子休简直对兰陵的头发情、有、独、钟！我记得有一次上政治课时，陆子休本来无所事事，然而这位多动症患者完为了防止自己睡觉，突然用笔戳兰陵的后背，示意兰陵靠过来，然后解开兰陵的马尾，三下两下给他盘了起来。我从侧面看见整个过程中兰陵一边全程面无表情与老师对视，一边在腿上摊开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老师的眼皮跳了几下，却什么话都没讲。大概是习惯了吧，况且陆子休玩归玩，成绩照样很好——这一点真让人嫉妒啊！
　　大功告成后陆子休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往兰陵头发里粗鲁地一插，宣告他的作品完成——这人后来还跟我吹嘘他的心灵手巧。兰陵疼得龇牙咧嘴，一个没忍住直接朝老师翻了个大白眼。嘿嘿，老师当时的表情太精彩了，简直像打翻了调色盘。
　　下课后，兰陵试图把“簪子”拿下来，陆子休又是撒娇又是威胁，什么“哎呀你这样子可好看了”“你敢拿下来放学我就不等你了”，全都冒出来了，我听着都替他害臊，真不晓得他是怎么能面不红气不喘地说出来的！
　　兰陵果然还是妥协了，顶着个奇丑无比的造型在座位上坐了整整一个上午！下午我再从后面看他竖起的头发，觉得他是不是愁得掉了一大把！可能是心觉愧疚，陆子休消停了几天，但没多久又在上课时给兰陵编麻花辫。

　　陆子休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有几次感冒，上课打了好几个喷嚏，兰陵当时就把外套脱下来，转身递给他。陆子休很自然的接过来，嘿嘿笑得像个傻子；陆子休咳得厉害的时候，兰陵下课就立刻去医务室给他买药回来，然后盯着他吃药。很严重的一次是陆子休发着烧却坚持来学校，上课时实在撑不下去了，“砰咚”一声就就倒在桌子上，把正犯困的我吓了一跳。兰陵很紧张，只对老师说了一声“我带他去医务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陆子休实行了公主抱。

　　某天我逃课，正骑在墙上准备翻下去，突然从底下传来灭绝师太公鸭嗓的呵斥，我一个没把持住，“呼叽”一下掉到地上，不光崴了脚，还闪了腰。
　　第二天下午的体育课，我就在班里和不知又以什么借口请假的陆子休聊天。时间太久远了，我已记不清我们具体谈了多少东西，记忆里残存的片段大概能拼凑出一些：
　　我问：“陆子休，你喜欢兰陵吗？”
　　陆子休说：“喜欢啊，谁不喜欢他？”
　　“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陆子休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我说的“喜欢”是什么“喜欢”。他对我摆出一幅“你脑子被驴踢了吧”的表情，然后试图教训我：“小丫头不好好学习，想什么情情爱爱的。”
　　我笑，陆子休在逃避。于是我换个陈述句：“你喜欢他。”
　　陆子休不笑了。他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笔。那支笔是兰陵用暑假打零工的钱买的，一支美国钢笔，价格不菲，造型酷炫，多少人羡慕得不要不要的。陆子休很把它当宝贝，时不时拿出来炫耀一下，引来无数人的嫉妒。后来有人趁他不在，故意把笔尖掰弯了，我拿他笔玩的时候发现了，还好心帮他修好，却没有告诉他。自那以后陆子休就经常跟我抱怨说这笔出墨不匀了，看来美国佬的东西也不咋样。于是兰陵又给他买了只德国钢笔，美国佬的玩意儿就成了我的收藏品。
　　扯远了，那时我对陆子休说：“你喜欢他。”
　　陆子休看了半天笔，又看看我。
　　他说：“也许吧，我不知道。”
　　我说：“他也喜欢你。”
　　“不可能的，兰陵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
　　“真的，”我对他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我对于这方面的了解的确是比你们要多一些的。”
　　和我相依为命的哥哥是同性恋。他的男朋友是某家大企业的老板，姓何，还很年轻。所有人都以为何老板只是玩玩而已——毕竟同性恋虽然不大上台面，但在圈内，涉及此范围的人不少。可是何大哥待我和几个哥哥极好，他看哥哥的眼神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就像兰陵看陆子休的眼神。
　　陆子休看我。
　　我笑：“我说你们以后会在一起，你就说你信不信吧。”
　　陆子休也笑：“借你吉言。”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几年后在这两个人的婚礼上，陆子休拥抱我，对我说：“谢谢你，我的朋友。”

　　高三第一次联考后，班主任重新调了座位。我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发现这里视野极好，可以总揽全般景象。陆子休直接被调成了兰陵的同桌，大概是班主任担心他在玩弄兰陵的头发，然而我们用心良苦的班主任良苦的用心终究是白费了，陆子休倒确实不再执着于兰陵的头发，却变本加厉——我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陆子休把手放在兰陵的膝盖上，慢慢就开始前后移动起来，兰陵侧头瞪他一眼，抓住陆子休不安分的手，于是陆子休顺势与他十指相扣，兰陵没甩开。陆子休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下意识地想转头向我炫耀一下，却仿佛才突然想起我已被调开而悻悻地把头扭回去。
　　可能周围的人没以前那些那么好心，关于兰陵和陆子休是一对的流言传开了。
　　那天陆子休和兰陵下课一起出去，坐在我前排的男生们就开始说他们的事。我在心里想：男人八卦起来一样八婆。
　　结果他们说得越来越不堪入耳。我一拍桌子，前面的人看过来，我举起那支美国钢笔：“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们和我大眼瞪小眼。然后我说：“陆子休送我的，懂了吗？”
　　于是我和陆子休“被”变成了一对儿，但是没人再说他和兰陵了。我想陆子休应该知道这些，不过他没找我，大约是默认我这样替他做挡箭牌的行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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