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璀璨》喜马拉雅咩咩雅

2、第二章

　　被华盛雪藏已经将近一年，林兮也算习惯了，就等着三个月后合约到期拍拍屁股走人。没想到一天早晨她竟然接到三个月没联系的经纪人的电话，告诉她马上去片场，有个角色要她演。
　　林兮：“该不会是段丽娜又想出新招要整我吧？这次是被甩耳光还是掉河里的戏？”
　　“都不是。”经纪人的口气有些不耐烦，“就两场戏，剧本到现场再给你。”

　　这是一部小成本的电影，上到导演下到演员都是没什么名气的两三线。林兮从编剧手里接过剧本。她要演的是男主角的前女友，就在电影的开头出现，存在的意义就是狠狠伤害男主。至于之后男主在受刺激之后发愤图强成为高富帅又勾搭上女主之类的就跟她没有关系了。她一共两场戏，第一场跟屌丝时代的男主谈情说爱，第二场是知道自己得了绝症跟男主分手狠狠将他践踏一番。两场都在游乐园拍，地点都不用换，非常方便。
　　林兮换上白裙子，化了淡妆出来的时候让不少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她的五官长得非常精致，皮肤又白得跟雪似的，一头栗色的长卷发披在脑后，加上一袭白色连衣裙，将清纯飘逸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每个男人年少时都暗恋过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大约就是林兮现在这个样子。
　　导演长了张和气的脸，看着她的扮相点了点头，然后问她：“直接拍有问题吗？你刚拿到剧本，要不要先跟丘路对一下戏？”
　　丘路是男主演，很年轻，看着像是刚从电影学院出来的学生。林兮在最近的一部电视剧里看见过他，因为长得帅演技也确实不错，在网上的人气很高。林兮看向他：“要对一下吗？”
　　丘路有些不耐烦：“就几句台词有什么好对的？赶快拍完我还有事。”他本来就因为公司让他来演这个小成本的电影这件事很不高兴。怎么说他也是科班出身，又长了一副好样貌，之前演的电视剧已经让他有了很高的人气，现在却让他跟这些名不见经传念个台词还磕磕巴巴的人演戏。
　　林兮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那就直接开始吧导演。”

　　第一场拍的是林兮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扑进丘路的怀里撒娇要吃冰欺凌，丘路担心她的胃病没有答应，然后两人腻歪一阵之后丘路妥协。情节很简单，难在要拍出情侣间浓情蜜意的氛围。
　　“丘路，你可以不要用看杀父仇人的目光看着你的爱人吗？”
　　“目光再柔和一点，嘴角放松，对……”
　　林兮坐着木马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她觉得自己快要长在木马上的时候那边丘路终于调整好面部表情准备迎接她的飞扑了。

　　丘路站在摄像机前，忍着满心不耐看着林兮走来。她的脚步有些急促，带着欢快的节奏，听着那声音仿佛就能感受到她雀跃的心情。
　　“齐亦。”她终于走到他面前，伸出白皙柔嫩的双手挽住他的手臂。他看到她微笑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乌溜溜的双眼因为盛满笑意而显得异常晶亮。在她的身后，旋转木马一刻不歇地转动着，五彩的霓虹伴着欢乐的乐曲落进她的眼里，泛起璀璨的光彩。
　　丘路忍不住牵起嘴角。
　　林兮晃了晃他的手臂，声音娇软：“齐亦，我想吃冰欺凌，抹茶味的。”
　　丘路下意识地想要答应，一个“好”字已经含在喉咙口，猛然意识到剧本上不是这么写的。他伸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拨好：“不行，你的胃不好，医生说不能吃冰。”
　　“别嘛。”林兮微微撅起嘴，“我就吃这一次，齐亦你对我最好了对不对？好嘛？好嘛？”
　　“好了，怕了你了。”丘路无奈却宠溺地拍拍她的头，“就这一次。”
　　林兮笑得眉眼弯弯，开心得仿佛得到了整个世界。
　　“Cut！非常好！”导演没想到这一场能一条就过，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林兮听到导演喊“卡”，立刻敛起笑容，放下挽着丘路的手臂，微笑地对他说：“辛苦了。”
　　丘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竟有些无法从戏里抽身。

　　第二场还是林兮跟丘路的对手戏。有了上一场的铺垫，丘路收起了对林兮的轻视之心，也不再有不耐烦的情绪。
　　导演拍拍两人的肩：“这场要在雨里拍，争取一条过哈。不过不要有压力，咱们也不缺这点水费，就是你们要多淋一会儿雨哈哈哈哈……”
　　完全没找到笑点的丘路＆林兮：“……”

　　林兮和丘路已经站好了位置，不过那边洒水车好像出了点问题导演迟迟没有喊开始。林兮低着头在脑中模拟等一下这场戏的画面，丘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假装不经意地在她面前来回走了两步。
　　林兮抬头看他。丘路带着“既然你都看我了我就姑且跟你说两句”的表情慢悠悠地开口：“你的演技不错，之前还演过什么戏吗？”
　　林兮微笑着说：“我在张俞杰导演的《在劫难逃》里演女三。”顿了顿又说，“我看过你演的《秦玉》，演的很好，我很多朋友都很喜欢你。”
　　一席话说得丘路心里舒服得不行，刚打算谦虚两句却听到导演喊他们准备开始。
　　在导演喊“action”的瞬间，林兮的目光变了。戏外她对谁都笑眯眯的，眼角眉梢总带着柔软温和的笑意，让人一看就觉得舒心熨帖；而此时她的目光却是冷的，连眼角都染上了寒霜，就算一句话没说仍能让人感受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寒气息。
　　大雨瓢泼而下，丘路听到她清寒的声音透过雨幕传入他的耳里：“齐亦，我们分手。我已经受不了你的婆婆妈妈，你的懦弱，还有你的不思进取。我不需要一个一天到晚围着我转的老妈子，我要的是一个能保护我的男人。”
　　没有哪个男人忍受得了这样的批评，更何况对方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丘路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的神情，随即又露出温柔的微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欢欢，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突然发脾气？”说着就要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拥抱她。
　　“不要过来。”她的声音有些尖利，“我不喜欢你了，我要跟你分手。”
　　“别闹了欢欢，我们回家吧。”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宠溺的微笑，眼中却终于流露出一丝无措和恐惧。
　　“我说我要分手，你听不懂吗？”林兮推了他一把，大雨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像晶莹的泪珠，“我腻了，你天天在我眼前打转让我觉得很烦。我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你你知道吗？现在跟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开心，只是觉得烦而已。”
　　这席话她没有嘶声力竭，反而说得很平淡，带着些许疲倦，仿佛真的感到厌倦，但是细听却能听出那压抑的颤抖。
　　丘路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了，他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后退了两步，终于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最终消失在厚重的雨幕里。远处旋转木马还在转动，欢快的音乐被雨声冲散，成了不成调的呜咽。她蹲下身子，手掌蜷成团抵在胸口。

　　丘路走出摄像的范围之后就凑到导演身边跟他一起看拍摄画面，画面里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子蹲在地上，肩膀瘦弱得像个孩子。她的眼睛轻轻地闭着，雨水落在她的睫毛上，泛起一圈白光。
　　她用右手抵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减少一些疼痛。
　　雨里传来轻声的呜咽，像小动物的哀鸣，然后声音渐渐变大，最后终于变成嚎啕大哭。
　　丘路直起身子，看到很多工作人员的眼眶都微微泛红。

　　导演一喊“卡”，方晓湖就拿着块毛巾冲上去裹在林兮身上。
　　林兮打了个喷嚏：“你怎么来了？”
　　方晓湖眨眨眼：“我是你的助理，你有工作我当然要陪在你身边，除非你不打算要我了。”
　　林兮拿这个习惯性撒娇的小姑娘没辙，拢了拢身上的毛巾，去休息室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没有在拍戏，剧组一群人围着一个人不知道在干什么。那人长得很高，被一群人围着仍然很出挑。林兮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方晓湖已经兴奋地“啊”了一声：“甄大少哎！我终于看到真人了！真的跟传说中一样风骚哎。”
　　小姑娘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林兮注意到方晓湖说完之后传说中的甄大少向这边瞥了一眼。
　　林兮：“……我以为你只在看到段思欢的时候才这么激动。”
　　“那不一样。”方晓湖振振有词，“段影帝起码还可以在电视上看到，甄大少可是幕后黑手型的，平常哪里见得到。”
　　林兮说：“八卦杂志上不是经常见得到吗？”
　　方晓湖：“……人艰不拆。”
　　甄墨甄大少正如方晓湖所说，作为光耀总经理兼董事长的亲侄子，是幕后黑手型的人物。不过除此之外此人还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跟他传过绯闻的女星可以绕地球三圈。所以虽然不是明星，甄大少为各大八卦杂志贡献的版面却并不比任何一个明星少。
　　“原来网上说汪晨晨勾搭上甄大少是真的，难怪只演过脑残偶像剧女七号的她也能来拍电影了。”方晓湖看着偎在甄墨身边的女子冷笑。
　　汪晨晨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刚出道不久，这也是林兮第一次见到她。她的长相很甜美，身材娇小，偎在高大俊朗的甄墨身边，画面很养眼。
　　方晓湖话中的怨气太重，林兮想视而不见都不行：“你跟她有旧怨？”
　　方晓湖：“呵呵。”
　　林兮：“……”

　　林兮拍戏的时候淋了近一个小时的雨，回家之后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反反复复将近一个礼拜才算好利索。那之后又零零散散上过几个综艺节目，都是小电台的。林兮倒是没什么怨言，对于她来说有工作总比没有好。
　　从经纪人的只字片语里林兮大致可以推断她能接到戏是吴宇霆的意思。他大约是真的希望她能继续签约华盛，也可能是因为心怀愧疚。事到如今林兮已经不想再猜测他的心思，她离开华盛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再无转圜的余地。
　　两个月之后，《失恋症》首映。方晓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张票，兴匆匆地邀林兮一起去看。
　　林兮表面上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这是时隔一年之后她拍的第一部电影，虽然只有两个镜头。
　　方晓湖将一桶爆米花塞给她：“不要紧张，兮兮姐你演的很好，特别是雨中分手那场，我看很多工作人员都看哭了呐。”
　　林兮在演的时候自我感觉也还不错，但是因为要经过剪辑和配音之类的处理，她不知道最后出来的效果是怎么样的。
　　灯光熄掉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大荧幕。一直到电影结束，林兮都沉默地坐着，只是面色越来越冷。
　　方晓湖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去联络导演，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了。”林兮站起来，神色平静，脸色却很苍白，“这还用问吗？”
　　方晓湖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红着眼眶想要跟上去，却被她一句“不要跟着我”钉在原地。

　　林兮上出租车之后就接到姚蜜的电话：“亲爱的，首映怎么样？等我忙完着阵就去为你贡献票房！”
　　林兮轻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姚蜜的声音很轻快：“大概还要半个月吧。想我了？”
　　林兮“嗯”了声，说：“想你了。”
　　姚蜜立刻紧张起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被人欺负了？哪个王八羔子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欺负我的人？你等着，我这就买机票回去！”
　　“哎。”林兮被她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搞得有些无语，忙阻止她：“你别随便脑补好吗？我有说我被欺负了嘛？你好好拍外景，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礼物。”
　　姚蜜还是有点不相信：“真没事？”
　　林兮跟她再三保证她才终于打消疑虑，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收线。下车的时候林兮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

　　如果知道会在酒吧遇到段丽娜，林兮一定早早回家睡觉。林兮不常泡吧，要来也基本跟姚蜜她们一起。今天不过想单独喝一杯，没想到遇到了衰神。
　　林兮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迎面而来。这个女人永远艳丽而高傲，眼角微微上挑，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看林兮的目光冰冷而嫌恶，像是看着低等的寄生虫。林兮无意与她起冲突，面无表情地与她错身而过。
　　“穿得这么漂亮是去看首映了？希望落空的感觉怎么样？”段丽娜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和嘲弄。
　　林兮早已料到自己的戏被删与眼前这人脱不了干系，这点手段相比之前段丽娜的所作所为其实不算什么，但是林兮还是感觉到自己被激怒了。
　　“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针对我就越让我感觉到你的害怕。你觉得吴宇霆还喜欢我，你不自信，即使我马上就要离开华盛，即使你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还是担心我会抢走他。段丽娜，你真可怜。你感觉到了吧，他根本不喜欢你。”
　　这番话让段丽娜双目赤红，她表情狰狞地扬起手朝林兮的脸甩过去。林兮却先一步截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横臂卡住她的喉咙将她压在墙壁上：“段丽娜，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就算现在弄死你，也不过是赔你一条命。”
　　林兮猜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狰狞，段丽娜眼中渐渐浮现恐惧之色，却仍是逞强道：“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林兮加重手上的力道，段丽娜的脸因为缺氧渐渐显出不正常的红色。
　　突然有一股力道将林兮扯开。那力道极大，林兮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段丽娜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来人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事吧？要去医院吗？”
　　段丽娜还没有缓过神来，只是流着眼泪摇头。
　　他抬起头看着林兮，一双漂亮的眸子里俱是刀锋般的冷意：“林小姐，我不知你们之间有些什么过往，但既然丽娜跟吴宇霆都要结婚了，你再纠缠就没意思了，当别人家的第三者说出去总是不太好听。以林小姐的容貌才情，还怕找不到下一个愿意帮你的人吗？”
　　林兮终于微微变了脸色。他这一席话听着温和有礼，其实处处藏着针锋，暗讽她是个出卖□□靠潜规则上位的人，现在金主不要她了她还死皮赖脸地粘着不放，不如趁现在还年轻赶快找个下家。
　　面对段丽娜她可以毫不留情地反击，但是在这个人面前，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正如他所说，他根本不知到他们之间的过往，他只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站在妹妹的立场上指责她这个破坏他妹妹幸福的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转过身，声音轻得仿佛飘在空中，“你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