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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朱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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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幽烛,明灭勾晃。
忽听得屋瓦声响,楚逸风从床上坐起,再侧耳细听,那声音竟直奔冷月心的屋子去了。楚逸风心里一动,俗话说黑吃黑,这贼也偷贼?他悄悄起身随至房外。
见那屋里里亮着灯光,楚逸风眯缝起一只眼睛,从窗缝儿向里面张望。
疑惑,疑惑,当真疑惑。
远远看着有一个身穿藏蓝色飞鱼服的男子背影,宽肩长腿,俊雅挺拔,只是细看之下,那人的衣服似乎沾了雨水皱巴巴一团贴在身上,头发有些散乱,背上有大片的泥渍,左腿还有些不利索。
那男子在屋里来回转圈,四处翻找,楚逸风心中愈发奇怪,心道这男子到底是官是贼?
“谁?”那男子有所察觉,回过身来,低喝一声。
楚逸风心下一紧,只得推门进去。
待触及那一双淡墨色的眸子,楚逸风微微一怔,“冷月心?你穿着一身官服来自己屋里做贼?”
冷月心阴沉着脸,不应声。
楚逸风不禁扬了扬眉毛,抱起双臂,上下打量着他,“啧啧,您老人家这是怎么了?这白衣俊郎竟也有这般狼狈的一天,啧啧,奇闻,奇闻呐!”
冷月心抬起眼皮,眸光在楚逸风身上一瞥而过,落在自己的左腿上,“有解药吗?”
楚逸风眸中一亮,“月心,你这伤不会是那昆仑小娘子打的吧?”他矮下身查看了一下伤口,“不愧是昆仑教,果然名不虚传。”
他绕着冷月心转了几转,“啧啧,这小姑娘杀敌很凶猛啊……月心,你行不行?”
冷月心修长匀亭的手指在袖子中紧紧收拢,“过几日,再过几日,我定能……”
楚逸风唇角一勾,从身上翻出个药瓶,轻笑几声,广袖一拂,缓步而去,“祝早愈——”
夜雨无声,疾风忽来,屋檐下被雨水浇灭的灯笼在风中猛然转了一圈。
雨虽是不大,却也缱绻飘洒,寒气沁骨,着实有些冷。云凌好不容易寻见一处废弃的古寺,推门而入,只见香案上布满尘土,从房梁上倒悬下来的蛛网一直拖到了地上。
依稀听见些说话声,云凌匀口气,按了按身后的长刀,循着声音而去。行至后院,瞧见那门上挂了把铜锁,门里边说话的声音也听得清楚,似是两个青年男子,一主一仆。
“别人家的王爷金贵得像个小姐,哪个出门不是成群成群的侍卫跟着,您倒是好,就带小人我一个奔这破地方来了,这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可怎么得了啊!”小厮呜呜咽咽地说道。
“目前为止,还未出事。”被叫作王爷的男子声音和缓低柔,带着一种天生的温柔。
“没出事?您倒是贵人多忘事呐,那一个月前给您下毒的凶手还没逮住呢,我看说不准,就是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似乎是听见脚步踩枯枝落叶上面的细碎声响,主仆两人忽的噤声。
片刻,又是小厮的声音响起,“王爷,您踩在小人肩上,赶紧翻墙逃去,待那贼人来时,小人自会与他拼命。”
“我自小不会登梯爬高,若是有墙可跳,不如你踩我肩上赶紧回府报信……”
话音未落,只听“哐”地一声闷响,铜锁应声而落。
那小厮呜咽一声,挡在王爷身前,只是……王爷看一眼小厮那止不住颤抖的双腿,心中默默叹口气,算了,也不指望他了。
从门外探进来一只小巧的软底云靴,和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刀。
“蛇影刀?”王爷眸中一亮,拨开身前的小厮,缓缓上前。
云凌迈进门来,闻言道,“你认得?”
暗夜中,她面容清秀,眉目磊落,一袭窄袖收腰红衣,袅袅婷婷,英姿清丽无双。
瑞王微楞。
“你什么你,这是当朝瑞王殿下。”小厮颤着声音喝道,他最是见不惯别人轻慢他家王爷,他家王爷就是性子忒好了,才总是被宫里那一对母子明里暗里的算计。
当今皇帝子嗣单薄,只沐王、瑞王两子,虽然皇储未定,但沐王乃皇后所出,瑞王却是普通妃嫔之子,两者势力悬殊,实在不能相提并论。
“刘吉,不得无礼。”瑞王轻喝一声,长眉微微蹙起。
瑞王朱熙?云凌不由上下打量一下眼前这位男子。
他一身深紫色的直裰,金锦勾边,腰系双扣玉带,外披月白色大氅,墨发用金冠束着,一双凤眼大而深邃,眸色深暗,风度温润内敛,清俊文雅。
她单膝着地,双手抱拳行礼,“在下昆仑教大弟子云凌,奉师傅之命协助六扇门追查王爷中毒一案。”
“姑娘快快请起,”朱熙柔声道,“由昆仑到金陵,路途遥远,为了本王的事,让姑娘受累了。”
云凌起身,“昆仑教自创教以来,教律严明,绝不毒害无辜,绝不参与党争。师傅有训,若是朝中之人勾结我教中弟子毒害王爷,云凌当替师父清理门户,以儆效尤,绝不轻饶,姑息养奸。”
她抬眸,一双明眸清亮如星。
朱熙低头,对上了那双剔透若琉璃的眸子,心中蓦地一跳,随即不动声色的掩饰过去,他缓声道:“本王久听昆仑教大名,更是敬仰归虚教主与世无争,不偏不倚的作风,今日得见教中大弟子,实乃荣幸。”
刘吉立在一旁腹诽,昨儿是谁说昆仑教炼毒害人,又是谁说若是碰见教中弟子定要给点厉害瞧瞧,哼,见了美人儿就……
许是多年的默契,朱熙忽地一个转身,将刘吉的神色全部置于眼底。
刘吉讪笑两声,“爷,小的去寻辆马车。”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朱熙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云凌姑娘为本王之事,不远千里而来,一路奔波幸苦,不如先暂居本王府邸,也好让本王聊表心意。”
夜雨中,他的发丝随风而冽,清俊的眉眼中表达着最大的善意和诚恳。
云凌颔首,“叨扰王爷了。”
“王爷王爷,”刘吉喘着气跑来,“小人跑断了腿,总算找着了一辆马车,王爷凑合凑合先回府吧。”
绵密的雨丝中刘吉赶着一驾乌盖马车过来,朱熙心中一动,白皙的脸面上飞出了红霞,他微微敛下了眉眼,向云凌递出了自己纤瘦修长的手,意欲扶她上车,柔声道:“云凌姑娘,地滑,小心些。”
雨丝如挂,绵密细致,云凌眼睛有些睁不开,只道:“王爷也当心。”语罢,撮唇为哨,不远处一匹通体墨黑的马儿便奔了过来,云凌脚尖一点,一个轻盈的旋身,便稳稳落在马背上。
朱熙的手僵在半空,羞臊得红了大半边脸,他掩饰性地扶了扶额,逃也似得钻进了马车。
夜雨绵密,空荡的的街上只有细细的马蹄声和木轮碾过青石板地面的轻响。
“王爷,姑娘,王府到了。”刘吉打开马车帘子,伸手搭着朱熙下来。
云凌抬眸,引入眼帘的是一处红墙碧瓦的富贵宅邸,门匾上是赤金的“瑞王府” 三个大字。
进了府邸,亭台楼阁、飞檐屋角错落有致,假山水榭,回廊环绕,翠玉珠帘,晶莹流转,端的是富贵大气。朱熙又给云凌指了个低眉顺目的小丫鬟,这才各自歇着。
夜深更重,云凌望一眼头顶重重的帷幕,低垂的红绡,轻叹口气,师父说过无情最是帝王家,父不惜子,子可杀父,兄弟互谋,求得是自身的荣华富贵,搭上的却是别人的性命,瑞王中毒一案所使毒药与昆仑教所炼丹药近似,若是当真有有心人诱使我昆仑教中之人炼毒,无论成败与否,昆仑教也是难独善其身……
她轻轻叹一口气,辗转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