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有嘉鱼》鹿走扶苏

4、宠物

　　“我想起来了，”栩栩含着甜甜的糖，在水中快速绕圆游了一小圈，还吐了个泡泡出来，欣喜道：“我记得你说过，我变成美人鱼了要去昆仑虚找你！对不对！”她摇着尾巴求鼓励一般。

　　少昊半俯下身子，看着水中的小鱼，伸手摸了摸她粉色的背鳍，温和道：“对，可真是厉害，竟都记着。”

　　是从未有过的稚气，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妥，少昊依稀记着奉涯尚年幼时，天帝好似就是这般语气同幼子说话的，被几位授业神君追着跑回九重天寻庇护的长琴恰巧听到，心中父皇的威仪土崩瓦解，一时接受不来，哭哭啼啼的跑到昆仑虚，同他哭了许久都不肯再回九重天，边哭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和北辰池里那尾鲛人一道被天帝捡来的，怀疑了好些年头。

　　栩栩高高的甩了甩尾巴，溅起一小圈涟漪，“我的记忆不短！”理直气壮半分未觉不妥。

　　“那你便在此好好修炼罢。”少昊掩饰的咳了几下，直起身子，见小鱼还在瞧着他吐泡泡，又道：“若你听话好生修炼，我便给你带桑葚糖吃。”

　　“桑葚？那是什么？”栩栩浮着想了想，无果，又眼巴巴的看他。

　　“桑葚，自然是桑树的果实，很是酸甜可口。”喂鱼正好，少昊负手而立，“不过若是你化形了，便可亲自去昆仑虚，吃个饱的。”

　　化形还有这种好处？栩栩这下决心定了不是一两点，一定要化形！变成美人鱼！

　　给自己加了个伟大志向的栩栩觉着自己仿佛下一刻便能羽化登仙，摇头摆尾游得欢快到不行，小范围被搅动的清冽池水中，只看得到一条缎带般的粉色，像是瑶池畔桃林飘落下来的一朵桃花，随着泛涟漪的水波或快或慢的浮动。

　　少昊看了这许久觉着自己真是闲到不行，往上挪了挪视线，伸手接了几片飘落下来的桃花瓣，顺势洒在水中，就听见瑶池外英招苦兮兮的传音，本是十分不想搭理的，可现下好像没甚借口。

　　就在他准备出去瞧瞧时，游得正欢的小鱼突然探出了水面来：“对了，少昊，这里是哪儿啊？朱珠呢？朱珠又在哪儿啊？”

　　少昊默了默，听到这小鱼如此自然的直呼他的名字，倒是有些诧异，这名字，自上古诸神湮灭，三界中，便甚少有人再当面唤过。如今从这一条小鱼口中听到，有些耳熟亲切，更多是有些好笑。

　　他眼中诧异笑意转瞬即逝，却还是难得耐心，回答了这种扯出来问连仙界扫地仙娥都会嘲笑的问题，“此处乃是玉山瑶池，灵体修仙本就不比凡人容易，你灵根不稳，这药药性不小，瑶池水可减缓药力与你灵根相融，朱珠？便是那龙蚌？”见栩栩连连点头，他道：“她的机缘到了，已脱胎换骨，位列仙班。现下应是在西王母手下司职，倒是个有资质的，只是这机缘来的不算早。”

　　话音落了他自己都觉得十分诧异，这上万年来所有的耐心，大抵都用在了这些日子里了，不过养宠物嘛，总不比养徒弟，总归是要怀柔些的，他记得四海神君一直心念着想要一头九尾狐，千年前九万岁生辰时收到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狐，宝贝到不行，差点将长琴的小鸾鸟都给抓去喂那白狐，睡觉都要搂着。

　　啧啧啧，这一有了这种对比，少昊就觉着自己这宠物养的委实糙了些。

　　“瑶池？”栩栩睁大眼睛：“这是天上的那个瑶池吗？有蟠桃会的那个瑶池吗？我怎么会在这里啊？朱珠真的成仙了吗？朱珠真厉害！”

　　少昊抽回思绪，微微颌首，“恩，这里是瑶池不假，不过不算是上界，玉山在大荒西方之极，蟠桃会倒是有，不过现下蟠桃并未成熟，至于你为何在此，你倒是可以问问你的朱珠。”他慢慢道完，平日里最不耐回答问题，能开口一两句那已然算是他心情十分不错的时候，果然，长琴说的不假，偶尔养养宠物还是很有益神性的。

　　“我在真的瑶池啊！”栩栩兴奋的游了好几个小圈，粉色的小鱼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中激起一小圈水花来，“那我是不是快要化形了啊？我是不是也要做神仙了？！”

　　少昊目光滑过衣袍一角的玄鸟图案，复又抬头，负手而立，“做神仙当真有那么好吗？”声音有些低，像是在问栩栩，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好啊！怎么不好啦，淇水所有的精灵做梦都想做神仙呢！做神仙多好啊，想干嘛干嘛，能去人间吃好吃的，能去好多的地方，还可以打败各种各样欺负弱小的大妖怪！”她可想做神仙了，人间常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她才不要，那鸳鸯有什么好羡慕的，连飞都飞不高，神仙才是真正值得被羡慕的！

　　“既然做神仙这么好啊，那你何时修成仙骨呢？”

　　“我一定会早日做神仙的！我要和朱珠一样的，不能老让朱珠照顾我，”栩栩摆摆尾巴，很有干头的样子，“你也是神仙，你是修了仙的美人鱼吗？”

　　他不明白她为何对做美人鱼如此执着，“你可知人鱼为何物？那是南海的鲛人，泣泪为珠，又善纺织，所以日子过得很是不好，经常会被捕捉。”连天帝都在北辰池养了一条，虽然早已逃之夭夭。

　　栩栩听了有些不解了，还有些泄气了，啊了老长一声，才弱弱的说：“美人鱼不是鱼变得美人吗？为什么叫鲛人啊？只有南海才有啊？那我是不是变不成美人鱼了？可是朱珠说我化形后一定很漂亮，肯定会是条美人鱼的！”

　　少昊听后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看着眼巴巴看过来的栩栩，还是点了点头，“恩，你肯定会是条美人鱼的，”又想起她说过的三界美人图，“届时我来为你绘一副美人图。”

　　“真的吗？我就知道朱珠不会骗我的！”小鱼摇头晃尾的样子很是可爱，桃粉色的小鱼就像是瑶池里长出的，瑰丽的桃花色的鱼形玉石。

　　“你好生修炼，早些变成美人鱼，”迈开了步子顿了顿，又补充：“我若有时间便再来看你。”桃林外英招用神力密语了无数次，少昊不是很想理他。

　　“那你记得下次给我带桑葚制的糖呀~”栩栩开心的跟他道别，在瑶池青莲的茎下钻的不亦乐乎，她一定要好好修炼！

　　少昊才慢慢从桃林中步出时，桃林外，英招和玉山王母显然是已等候多时。

　　拂落了一肩的落英，却未抬头，“何事？”

　　英招：“……”欲哭无泪，您真的忘了今日要净化的妖气了吗？这都拖了多少时日了，再拖下去，那封印就用不着净化加固了，直接重新封得了！

　　“栩栩吃了归元丹却没有化形，不过仙骨应是塑了七八的，你多看顾着些，”还是对玉山王母说的，英招很想化兽形仰天咆哮一番。

　　玉山王母满腹都是要陈报的内容，还未开口就被帝俊问住了，一时还有些迷惘，“栩栩是？”

　　少昊轻咳了一声，解释道：“瑶池里养的那尾小鱼。”

　　他养条小鱼，自己觉着问题是不算太大的，就是觉着约莫自己是着了什么魔障了，一看到小鱼就心情舒畅，想带回昆仑虚养，果然，养养宠物委实还是很有益处的，待事情了了，便将小鱼带回空桑殿养。

　　西王母理了理鬓边珠钗步摇，心中转了一圈还是决定把原本要上禀的事压下来，决定还是秉着少问的策略，省的像倒霉催的英招一样。应承会好好照顾那尾小鱼早日成仙，随后便找了个理由在英招羡慕嫉妒的不行的眼神中，招摇的离开了。

　　“帝俊？那封印…….”英招含泪，在白帝手下，真是太劳心劳身了！他实在是不能明白昆仑虚那虚络绎不绝前来山门朝拜的仙人，为何都是慕白帝名而来不愿走的，委实是不懂啊！这有啥好朝拜的！

　　“封印？”少昊像是才看到英招，“封印你不去找长琴，找本君作甚？”

　　英招：“…….”突然还很心疼身为白帝好友，还贵为神族太子，却替帝俊收尾多年的——太子长琴。

　　“他不在天宫？那便找神荼和郁垒，或是青龙，奉涯若是无事，你也可去三重天寻他。”总之不要找他。

　　英招：“.......”

　　这几座大神哪是那么容易找的？青龙身为帝俊座下大弟子，本事什么的他不敢说，但是肯定是将帝俊不管事放任发展的作为，学了不说八成也有五成，至于为什么是五成，因为帝俊已经到了一个无人可及的地步，只有他不想管的，没有他想管的。找学了帝俊五成的青龙谈何容易啊？神荼郁垒更不用说了，两守门的这么贼做什么？还专门设置了一个术法，他一来他们隔大老远都能知道，等他近身些，他俩早不知跑到何处去了，令人发指啊！

　　而帝俊座下品性最优的司战上神奉涯，他倒是很想找，就是……唉，还是他自己走一遭罢。

　　少昊看他那欲哭无泪的神情，很是手痒，便朝他招了招手，“倘若都找不到的话，本君告诉你一个法子。”

　　帝俊这是……英招希冀的走过去眼巴巴的看着帝俊。

　　白帝笑的很是温和，语气很是理所当然，“倘若你都找不到，那便你去顶上。”言罢拍了拍英招的肩膀，很是看好他的样子。随后扬长而去，行走间衣袂飘然，流云缭绕，祥瑞腾腾，身姿卓越，俨然是那个三界无不称赞的好帝俊，且帝俊之姿十分之洒脱，留下的背影也是如此......之洒脱。

　　留下英招一人，不对，一兽，风中自抱自弃，委实凄凉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