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有嘉鱼》鹿走扶苏

2、美人

　　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已经不是在朱珠的蚌壳里了，而是浮在淇水宽阔的江面上，四周黑黝黝的，连月光都没有，睡时吐的泡泡也破裂了，她害怕了，拼命游，很想潜回去，可是她怎么游也潜不下去，水下就像罩了一层透明的壳，看得到，却游不进去。

　　完了完了，那个妖怪要来吃她了，她还没化成人形，还没变美人鱼呢！越想越委屈，最后是在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越哭越委屈，朱珠朱珠救命啊！

　　“你哭什么呀，”

　　一个饶有兴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大妖怪这么快就来了啊！？真的连条鱼都不放过的吗？她一点都不好吃的！栩栩哭的更厉害了，她就要死了。

　　“吃糖吗？”那个声音又问，

　　栩栩抽抽噎噎中一顿，瑟瑟的哽咽道：“我，我要吃粽子糖。”

　　“粽子糖可没有，桃花糖可以吗？”那个‘大妖怪’十分的有耐心。

　　“桃花也可以做糖吗？”栩栩甩着尾巴，好奇的抬着脑袋。

　　不知何时，月牙慢慢的从云头露出了尖尖角，月光和星光清清凉凉的铺陈下来，她前面也不知何时贴着江面飘着一朵七彩的云朵，云上有人倚靠着小案，衣袂飘然，朝她看过来。

　　栩栩一眼看的有些呆愣了，朱珠有一个爱好，就是收集各种美人图，朱珠说那图里的都是三界小负盛名的美人，她迟早有一天也是要上这三界美人榜的，那美人图栩栩跟着看过许多次，还想着自己化成人形一定要和里头的美人一样好看，可现下看来，那里头所有的美人都没有眼前的这个半分美。

　　美人就这么随意支手撑着头都是好看到不行的，半个身子都倚在七彩云朵里，穿着茶白色的广袖衣衫，衣衫上绣着不知名的鸟的图案，像是凤凰。

　　‘美人’看着栩栩，嘴角噙着笑意，额发中有一个小尖，左右鬓呈弧形对称，鬓边有发垂下，眉如染墨，面如美玉，眼是三月初初盛开的桃花，右眼眼尾下还缀有一颗小小的淡淡的粉色的泪痣。

　　栩栩看得呆了，连尾巴都忘记摆动了，仿佛都只有这一双眼，其中倒映着漫天星河，如同两汪星光熠熠的汪洋，倒映着鹤壁两岸初开的桃花，一眼便让人沉沦其中。

　　她呆呆问道：“你是美人鱼吗？”

　　这个‘美人儿’不臭呀，栩栩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了，那‘她’肯定不是大妖怪了，又这么美，她们不是说最美的精灵就是美人鱼了嘛，那这个美人肯定就是美人鱼了呀。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她说完也不等回答，自顾自又强调：“这里晚上是不能出来的，晚上出来的都是大妖怪！吃鱼的！”

　　少昊忍俊不禁，喂了小鱼一颗糖，“那你为何出来了？”

　　栩栩本含着甜甜的带着桃花清香的糖，一鼓一鼓，吞了糖后还吐了个粉色的泡泡出来，听后有些委屈，甜甜的声音都有些怏怏的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我本来是在睡觉的，突然听到琴声，对！琴声，你听到了吗？”

　　许是长琴净化的曲音将它引出来了，少昊觉得这尾小鱼实在可爱，颜色更是可爱，就像是从他酒盅里游出来的，他伸出右手化了个透明的手掌大小的圆晕，然后把小鱼捞了进去。

　　栩栩在他手心的圆晕里小幅度摆了摆尾巴，她不在水里居然也可以呼吸？

　　小鱼的尾巴触碰了下手心，顿时手心凉凉，少昊伸出左手食指毫无阻碍的穿过圆晕，碰了碰小鱼桃粉色的背鳍，一样凉凉的触感，少昊慢慢的摸着小鱼的背鳍，有些爱不释手。他想，三桑树是带不回了，要不将它带回去？

　　“你怎么没有尾巴啊？”栩栩在他掌心里探了探脑袋看他的尾巴，好像没尾巴啊。

　　“本君为何要有尾巴？”少昊左手单手去斟了一杯酒，雪白的瑶钟乘着淡粉色的酒酿，似有十里桃林盛开在此中，芳香四溢。

　　栩栩被那雪白的瑶钟吸引过去了目光，楞楞道：“你不是美人鱼吗？你是我见过的那么多美人中最美的美人！”顿了顿又补充：“也是最美的美人鱼！”

　　少昊难得笑出声来；“那你见过多少美人啊？”

　　栩栩在他手心转了个圈，还想着之前那颗桃花糖的甜味，“我可是见很多美人的，朱珠收集很多的美人图，她说那些美人都是三界小有名气的美人，可是我觉得都没有你好看！”

　　“是吗？想不想喝？”少昊眸光流转，端起那杯酒，在栩栩面前晃了晃：“淇水的精灵么，你可有名字？”

　　栩栩看着他手中的瑶钟点点脑袋，“我叫栩栩！是朱珠起的。”

　　少昊在栩栩的眼巴巴中，端着瑶钟轻抿了一口，然后又在她眼巴巴的眼神中把瑶钟放在了小案上，不由抿出些许笑意来，“你叫栩栩啊，那可真是太巧了，本……我叫如生。”

　　如生？栩栩初开神智以来，第一句记住的话就是‘栩栩如生’，因为朱珠有幅美人图里有一条和栩栩极为相似的鱼，栩栩和那图里小鱼对比在一起，就像是画活泛过来了一样，栩栩如生一般，于是朱珠便给她取名叫栩栩。

　　少昊拿出一颗白色的，珍珠般大小的珠子，泛着弱弱的碧青色的光芒，栩栩看像是糖丸，少昊也说是糖丸，声音不自觉带着些许哄幼儿的轻柔，“吃了这个，你便能成为美人鱼了。”

　　言罢，手中泛着光芒的珠子自动飘进了圆晕里，栩栩张口，那珠子便自动进入了她体内，栩栩张口张了等了半天，却是没有一点感觉那珠子就没啦！

　　“怎么没有甜味啊！”她左右摆了摆看了看，没有那糖丸了，难不成被她一口吞了？

　　她都没尝到味道，栩栩再次看向了他，眼巴巴的，能不能再给一颗啊，她还没尝到味呢，

　　少昊摸了摸她的背鳍，“这东西你可不能多吃，多吃可是要承受不住的。”

　　此时远远似有人焦急的呼唤：“栩栩！栩栩！你在哪里啊……”

　　是朱珠！朱珠来找她啦！

　　栩栩开心的吐了好几个泡泡，语气愉悦：“朱珠来找我啦！等她看到你，她肯定就不会想再收集美人图了，”开心完了又有些担忧，埋在自己的泡泡里自言自语：“可是朱珠说不让我晚上跑出来的，怎么办啊，她会不会生气啊！”

　　少昊复又拈起瑶钟，将盏中酒一饮而尽，抿了抿唇，泛着桃花色，启唇道：“小鱼，你可记着，我叫少昊，倘若你日后变成美人鱼了，可记得来昆仑虚找我。”言罢，趁栩栩尚呆愣之际，朝她轻轻吹了口气，含着玉山千年桃花酿莲华般的气泽，带着些许玉山桃林的色泽。

　　栩栩感觉整个身子暖洋洋的，懒懒的不想动，意识也缓缓变得模糊，她记得那双眼睛似醉非醉的似泛着桃花色，眼角泪痣摇摇欲坠恍若朱砂一点，还记得他说他叫少昊，咦，他不是叫如生吗？还有她变成美人鱼了以后要去哪里找他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