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有嘉鱼》鹿走扶苏

19、婆娑玉昙

　　过了两道皆是天香的月门，便是另外一个世界了一般，云雾袅袅不见边际的湖旁是错落的亭台楼榭，全贴上了红彤彤的贴花，连湖心亭都是镶嵌的红色琉璃窗，挂了火红的珊瑚珠做帘儿，其中花木又皆开着红色的花，还挂了巴掌大小的朱红琉璃灯来，张灯结彩，一派火红。

　　栩栩见过瑶池仙境，瞧过一片无穷碧海的昆仑虚，却还是头一次见此一派火红的景致，看得好不稀奇，目不暇接，恨不能化出好几个自己来，好将这园中的景致都看个遍，左摸摸右瞧瞧：“这是什么花？这里花都是红色的！”又高兴的摸到了另一株花面前来：“这花我认识，我以前见过的，就是忘了叫什么了。”

　　“看见前头的回廊么？”少昊抬了抬下颌，“你走过回廊，便是芷湄宫，瞧见哪处人最多的地方，走进去，红衣裳的就是蓁蓁。”

　　栩栩探着头，正在瞧新看的一株花树来，这花甚是稀奇，聚成簇来朵朵弯垂成了带状，她小心去捞了一朵花来细瞧，正数着这有多少重花瓣呢，听到少昊似在说话，就下意识点了点头，谁知力道一下大了些，花便一下便整朵掉在了她手里。

　　完了，她慌忙拿着花回头去给少昊看：“完了完了，我……我我，它是自己掉下来的！”

　　少昊拈了她手心的花来，这见这花合拢下垂呈杯状的花瓣，立时舒展着往上聚拢着，聚拢成花苞又片片重瓣舒展开来，萤光点点间，火红渐渐褪去，不过眨眼功夫，红锦带便成了粉白带金的婆娑玉昙。

　　栩栩瞪大了一双眼，不过眨眼的功夫，这花怎就变了模样，惊叹道：“这……这是什么花？”

　　少昊拿着花比了比她的发髻，重施了修正术修正了略有些歪斜的发髻，又拿花比了比不经意的答着：“婆娑玉昙。”

　　“名字也是顶好听的，”栩栩一下忘了摧花的事来，美美的想着以后若是有了自己的洞府，一定要全种上这花。

　　少昊左右比对了一会，将花簪入她的发髻，小退了步瞧了瞧，不错。

　　栩栩小心的摸了摸发上的花，明明没甚重量却依然觉着像是戴了个无比稀奇的宝贝，呼吸都放轻了些又想起适才摧掉的一朵花，担忧道：“这花等会我要是不小心弄掉了多不好啊，枯了也是不大好的。”不如放在她睡的琉璃缸里，多养活几日，还能多瞧上几日呢，她这么想着就要将婆娑玉昙取下来。

　　少昊敲了敲她取花的手：“这花，不会谢，自然也不会丢，比你还要久存于三界也未可知。”

　　“不会谢？”栩栩放下手来：“跟玉山的桃花一样的么？”

　　少昊目光穿过她发髻上隐隐散着金色祥光的婆娑玉昙，遥遥不知看向何处，“一样，又不一样。”见她一脸迷茫，又道：“我不便同你一道去，你去芷湄宫瞧了你的蓁蓁便来承天门等我，不要乱跑，懂了么？”

　　栩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犹疑道：“你为什么不便同我一起去呀？”在东海的时候不是见过的么？

　　“我在承天门等你，到时再跟你解释，”少昊遥遥往芷湄宫点了点，“四海神殿是中天最大的一处殿宇，你不要乱跑，很容易迷了方向，去吧。”

　　栩栩不大自然的迈着两条腿，慢吞吞的往那回廊走去，走过了几丛花便回头瞧上一眼，见少昊一直站在原地遥遥看着她，便放了心，一路小跑踏上了回廊，又回头嘱咐道：“那你也不要跑远了啊，不然我就找不到你了。”

　　遥遥见少昊颌首，便彻底放下心来，扶着回廊的画柱愉悦的小步跑着。

　　走过这回廊，便是芷湄宫，栩栩走了不知多久才从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中下来，走下回廊便是一条宽阔的道路，两道摆满了红红的小灯，由着墙蜿蜒上去，顺着这小灯走，不多时便瞧见了一处巍巍的宫殿，上头立着金色的匾额，上头挂着红色的绸带便有些看不大清，见两遭无人看守，栩栩犹疑了片刻，还是踏进了这殿门。

　　里头的景致还来不及细看，便见数名身着红衣的仙子拥着一位桃粉衣裳的仙子慢慢走了过来，栩栩隔得这远还听到那桃粉衣裳仙子的声音：“我又不是真的要逃，至于么？你们这许多的人，我逃得掉么？这么不信我狐蓁蓁？！不嫁了不嫁了！你告诉他我狐蓁蓁不嫁了！”

　　蓁蓁？栩栩细细瞧了那在一堆红衣女仙中不断挣扎的桃粉仙子，尽管一双眉倒竖着，是十分不乐意一副模样，依然美得不真实，像画……不对，比那什么美人图中的美人可美多了，蓁蓁也化形了？是蓁蓁吧。

　　栩栩犹疑着小声叫了句：“蓁蓁？”

　　“叫我干嘛？”狐蓁蓁一把挣脱了那些仙娥的束缚，四遭瞧了瞧便看见了杵在门口的白衣小仙，她眯了眯眼，觉着有些似曾相识。

　　“是我呀，我是栩栩！”栩栩招了招手，又对暗号一般的补充：“栩栩如生的栩栩！”

　　“栩栩？”狐蓁蓁瞪大了一双丹凤眼，在仙娥未反应过来时几步跑了过去，绕着栩栩左右看了看，又嗅了嗅，“恩，不错，是小鱼，”又惊讶道：“你这么能耐了？都跑到中天来了？佩服！你怎么跑的呀？能不能……”

　　身后的一众仙娥急了，这都什么话题啊，“神妃娘娘，您该更衣了，再不……”

　　“行了行了，啰嗦，”狐蓁蓁牵着栩栩大步往内室走，“你们不许跟过来，我还有事呢，更什么衣，等着！”

　　栩栩小心的看了一眼身后无奈互视的仙娥们，有些好奇的问道：“她们，为什么叫你神妃？你还叫神妃么？”

　　狐蓁蓁拉着栩栩进了内室，一把合上了门，躺在了四扇屏风旁的小榻上，“才不是呢，不说这个难以回首的话题了，说说……”她朝还站在原地的栩栩勾了勾手，“说说你怎么从昆仑虚逃来中天的，昆仑虚外十万云海，你化形不久，怎么逃出来的？”

　　逃？栩栩不解：“我为何要逃？”

　　“不逃？你已经……”狐蓁蓁直起身来，指着栩栩十分的痛心疾首：“你就这么从了？你比我还怂！反抗啊！知道么？你不会就想这么一直做只宠物吧？”

　　“宠物？”栩栩两条腿有些站不稳妥，上前挤着坐在了狐蓁蓁身旁，不认同道：“我是要修成上仙的。”她是要和朱珠一起修行的！

　　“我们涂山狐族，生来便是上仙，”狐蓁蓁挺了挺胸膛：“我狐蓁蓁是要修成上神的，谁让这王八犊子一直欺压我！等我狐蓁蓁修成上神了，一定……”

　　狐蓁蓁含糊了最后的豪言壮志，小心的听了听外头的动静，没甚声音才放下心来。

　　“你做什么？”栩栩跟着瞧了眼合得严实的门，又不解的看着她：“你为何要逃呀？是不是她们待你不好？”

　　“何止是不好？他！王八犊子，”狐蓁蓁重重叹着气：“算了不说了，我们还是来聊聊你怎么穿过昆仑虚十万云海的吧？你……咦，你这衣裳，怎么是……”

　　衣裳？栩栩随着狐蓁蓁的目光一一道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物，没有乱啊，适才在回廊时理了理的，不会理错了吧？

　　“你！”

　　抬头就见狐蓁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瞧着她，栩栩有些莫名：“我？”

　　“你不会也被……唉，”狐蓁蓁拍了拍栩栩的肩，沉重道：“看开点，就当……算了，算了，我去拿我的衣裳给你换上。”

　　栩栩一头雾水，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见她沉重的起身，边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边摇头沉痛道：“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等我狐蓁蓁成了上神！哼……”

　　狐蓁蓁不多时便抱来一大堆的衣物，各式各样都有，摊在小塌前的桌上，“都是我未穿过的，你来挑一挑！你喜欢便都送你了！”

　　栩栩低头看了身上茶白的衣袍，上前来翻看了这衣物，“这些都怎么穿的呀？”又去研究蓁蓁身上桃粉的衣衫来，对比了自己身上的衣袍，“你这怎么跟我不大一样呀？你这裙子也和我不一样，”又摸了摸蓁蓁的衣袖：“你衣袖上还有花。”

　　“你怎么傻登登的，比我家小侄儿还不如，”狐蓁蓁看了看这一堆衣物，翻出套粉白的衣衫来：“这不错，你试试？”

　　栩栩看了她手上扬着的，几件衣裳，正要拒绝，却被蓁蓁强塞进了手里头，她拿着这衣裳不知从哪下手，正准备翻看着研究一道，一个不稳妥差点掉下来，她慌忙接住，却是件极小的衣衫，她抖了抖，问蓁蓁：“这是拿错了么？这么小我怎么穿呀？”她又不是小鱼了。

　　狐蓁蓁刚饮的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都顾不得拭干净，不可置信看着栩栩：“你……你，你不会……那你身上这衣裳怎么穿的？”

　　栩栩扬了扬宽大的袖袍，茫然看她，答道：“少昊……”

　　“停！”狐蓁蓁痛心疾首的截断，拿衣袖擦了擦唇边的茶水，“小鱼啊，你真是太堕落了！堕落啊！你不能这样啊，我们得有些志气呀，志气你懂么？”

　　栩栩：“懂，我可是……”

　　“别说了，”狐蓁蓁一脸‘我懂’的神情，“我连这个王八犊子都……，啧，何况你那……唉，不说了，你换上这件吧，这些穿法大抵都一样。”

　　栩栩在狐蓁蓁恨铁不成钢的言语指导下，成功换了鱼生中的第一件儿衣裳，就是里头的小衣裳，有些紧。

　　换好衣裳出来，在蓁蓁化的一人高的镜中照了照，栩栩小心的提了提细细绣着不知名花的裙摆，有些不大习惯，不过这衣袖，她摸了摸袖摆上小小一路的粉白的杏花，倒是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