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扑通》老昄

9、新闻发布会

　　楚褚提前到了新闻发布会地点-阳光福利院，发布会9点开始。
　　院子中央多了张主席台，铺着红布，下方摆了几十张座椅，地上整齐摆放了一些盆栽，很正式的室外会场，一点看不出是郊外的福利院。
　　老远瞥见楚褚，助理严杰跑上前，“总经理，您怎么来了？”
　　环顾四周，院子里有些冷清，楚褚拧眉，视线看向门口，几个陆续进场的记者在交谈，声音挺大，“怎么不见院里的孩子？”
　　“哦，不是记者要来嘛，就安排孩子们出去玩了，只留院长在。总经理，您是有什么安排？”
　　楚褚不答，绕过主屋往后院走去。
　　其实，他只是想静一静，却意外发现仓库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还真是奇妙的缘分！
　　楚褚不由低笑，一步步走近，在那人身边坐下。秦亦侧过头看了眼楚褚，弯着嘴角。
　　两人一齐望向面前的榕树，都没说话，虽然是严冬，榕树仍旧枝繁叶茂，散发勃勃生机。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两人异口同声问道，视线相对，皆是一笑。
　　秦亦率先开口，说着指了指耳朵，一脸无奈，“受不了刘部长的唠叨，就过来了。严助理说你不会参加，怎么过来了？”
　　“受不了董事长的唠叨，就过来了。”楚褚学着对方的语气，偏着头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心情大好。
　　可能气温太低，楚褚说完打了个喷嚏，就见秦亦不知从哪鼓捣出一个红色护耳帽，蹭地一下扣到了他头上。抬眼盯着突然出现的东西，楚褚打趣道：“这是什么？难不成秦律师还会变魔术。”
　　“总经理难道不是对我一清二楚？连学过空手道都知道。”秦亦也不甘示弱，笑得玩味，扬了扬左手边的红色塑料袋，正色道：“昨天回市里，在路上看到这顶帽子，打算送给小默。小默刚来这里，还不习惯。”
　　“我不戴小孩子的玩意，我不冷。”说着，楚褚作势要摘下，秦亦伸手按住了他，笑容真切，轻声说：“好看！”
　　呆呆望着秦亦，对方的笑容轻快温暖，犹如春日的阳光让人移不开眼，楚褚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隐约之间，感觉对方欺身靠近，轻柔拨开了他额前的发，掠过眉骨鼻梁。
　　他们离得很近，楚褚能清晰看到对方眼中陌生的自己，心跳骤然加快，有一种辨不明的情愫潜入心脏。楚褚皱眉，猛地偏过头，眼神有些躲闪，不敢再看身旁的人。
　　秦亦轻叹一声，转过身沉默着。那幽幽的一叹，让楚褚心脏露跳了一下，身体轻颤，楚褚深吸了几口气，暗暗调整混乱不安的心绪。
　　“小默今年10岁，刚来不到1个月，还不适应这里，不说话不跟其他的孩子玩，喜欢一个人躲在这里发呆。看见他，就像看见了当年的我。也是同样的年龄，那时候刚来福利院，对所有人都很防备，对父母去世的难过，对未来的恐惧。”说完，秦亦沉默半晌，眼睛看着远处，仿佛陷入了回忆，脸上的表情渐渐沉重。
　　楚褚静静看着对方，没有出声，目光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痛苦，一阵难言的心悸静静攫住了他，来得如此突然，眼神越发悲伤。想安慰面前的人，可楚褚却不知该如何做，语言太过苍白。
　　我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话冷嘲热讽，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喜欢为人抱不平，该认真的时候毫不含糊，现在又如此坦露他的伤痛，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楚褚不禁产生了疑惑。
　　“你是怎么坚持过来的？我的意思是，你怎么适应这里的？”收起凌乱的思绪，楚褚沉静下来，淡淡问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无异。
　　听到楚褚的话，秦亦侧过身，看了对方一会，眼神变得幽深，脸上的表情有刹那变化，很快恢复正常，声音里带着些萧索味道，“时间久了，自然就适应了。”眼睛扫了眼楚褚头上的帽子，秦亦从台阶上起身，调笑道：“你戴帽子好看，送给你了。”
　　“不需要。”楚褚也跟着站起来，看了眼腕表，有些赌气地自语，等一抬头，身边早就不见秦亦身影了。蹭地将帽子摘下来，想扔掉又缩回了手，手里攥着红帽子，楚褚快步往发布会场走去，见到助理一把将东西塞到对方怀里，神情有些尴尬，“收起来。”
　　现场来了不少媒体和记者，9点，楚氏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楚褚坐在董事长楚萱左手边，楚锦荣坐在楚萱另一侧。会上，主持人介绍楚萱发言，“针对近日阳光福利院地皮开发案，首先我将代表楚氏做出以下澄清：一、公司不会关闭福利院，只是做出迁址决定；二、福利院地皮开发权属于楚氏所有，法律依据充分，不存在任何违规行为；三、公司将与启盛集团共同开发，届时这里将建成亚洲最大集娱乐、休闲、购物、餐饮为一体的商场，各项手续齐全完备；四、针对某些报纸传媒的不实报道，公司将采取法律行动，捍卫正当权益。”
　　“今天，在这里，楚氏将和儿童慈善救助基金协会中西部地区负责人一同见证关爱聋哑儿童活动的启动仪式，公司将向该基金捐款500万元，用于帮助那些家庭贫困的聋哑儿童完成治疗及后续康复工作。”
　　在主持人的带动下，底下的记者纷纷鼓起掌，气氛热烈。随后，楚萱和基金协会代表启动关爱聋哑儿童活动，即日起在全国开展实施。完成启动仪式后，公司主要领导和基金协会人员合影留恋。然后是现场提问，还未开始主持人就给在场的记者打预防针，“接下来是提问环节，请媒体朋友遵守秩序，尊重职业操守，勿传播不实言论，依次提问……”
　　“我是徐京都市报的记者，请问楚董事长，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愿意搬迁吗？您是否征求过当事人的意见呢？”
　　“我是徐京日报的记者，楚董事长，您刚才说到楚氏拥有福利院地皮开发权，众所周知，阳光福利院是您前夫顾怀所创办，请问您是如何取得开发权？是否当初签署离婚协议书的附加条件？”
　　“我是经济观察报的记者，楚董事长，为何您会选择此处建设商场，这里并非商圈内，有传闻您和政府某部门达成了换地协议，请问是否属实？”
　　“我是新闻网的记者，请问副总经理，楚氏前安全副部长楚肖将于近期庭审，若罪名成立，是否准备上诉？”
　　察觉现场记者提问越发刁钻，已偏离主题，主持人急忙圆场，“请接下来的提问勿偏离发布会主题，有关福利院地皮开发，董事长已做了详细介绍，这里不再赘述。至于前安全副部长楚肖，公司已解除职务，并已承诺不包庇他本人任何违法犯罪行为……因为时间的关系，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就到这里，感谢各位媒体和记者莅临！”
　　楚萱匆促离场，记者争先恐后挤上去试图采访，但仍未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神情十分失望，三三两两聚在在院子里踟躇不肯离开。
　　秦亦搀扶院长往后院走去，楚褚远远看见对方，此时有几位记者也看到了福利院院长的身影，像是发现了可挖的新闻素材，冲到了秦亦身边，将话筒伸到了院长跟前，七嘴八舌问道：“请问您是福利院的院长是吗？关于福利院迁址，您怎么看？”“你们同意搬迁吗？楚氏有没有做出补偿？”“这块地皮真的归楚氏所有吗……”
　　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其余的记者和媒体一窝蜂地跑到了秦亦和院长这里，将两人围得紧密，想要迈一步都困难。
　　见状，楚褚喊着助理一起上前分散记者，在助理的帮忙下，终于艰难挤到了秦亦身旁。“小心！”眼见摄像机器要撞到院长，楚褚轻呼，迅速将院长护到了身后。
　　机器咚地一声撞上了楚褚的鼻梁骨，楚褚捂住鼻子，直不起腰。几名女记者惊得大叫，纷纷后退开来，秦亦第一时间冲到楚褚面前，将人往外带离。助理伸着双臂，将记者轰散，报警威胁警告，招数全用上了，记者才陆续离开。
　　血在楚褚指缝间流淌，秦亦蹙着眉，凑近，缓缓松开了楚褚的手，“让我看看。有点淤青，先止血。等下去医院检查，看看鼻梁骨有没有骨折。”
　　轻微按着楚褚的头，让鼻血从鼻孔里流出，秦亦将人扶进了室内，找来急救箱，不停按压又在鼻腔内填塞棉球止血。助理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秦律师，你这手法太娴熟了，简直就是专业医生。”
　　秦亦没说话，只笑了笑。五分钟后，楚褚的鼻血止住了，见秦亦坚持要去医院，楚褚低声抱怨道：“不用，血止住了。哪有人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秦亦回身，盯着楚褚看了好一会，神情莫测，“还是检查一下，比较稳妥。我陪你一起去？”说完，秦亦莞尔，“原来总经理怕去医院！”
　　“神经病！”捂着鼻子，楚褚狠狠睥了秦亦一眼，脸上的表情格外丰富，越过对方朝门口厉声喊道：“严杰，回公司。”
　　秦亦伫立原地，静静看着楚褚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