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有妖》塔隐

17、第 17 章

　　江跃不费事就逮住了丽妃。回来时拐去“内惩院”，把人往铁笼子里一丢。里外设了禁制。
　　“先老实待着。当你的小白鼠！”

　　丽妃不知小白鼠是何意。
　　她盘腿坐着，颓成了一小坨。神情哀哀的，“大哥，咱们都是异类，何必自相残杀呢？”

　　江跃似笑非笑，不屑道，“少抬举自己。阴了老子还敢攀亲戚！脸倒是大！阴谋诡计省省吧——朕问你话你老实交待。不然拿盐伺候！”

　　丽妃急得要掏心给她看，爪子无处安放似的比划了半天，然后肩膀一垂，充满无力感地说：“你把我腌成萝卜干也是这话哟，祖宗！我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打从有意识起就这模样，会点媚术，爱吃人肉，爱吞生魂。我自己也懒，不想自己动手干，就勾着皇帝给我杀人呗。”

　　她做了个委屈又窝囊的脸，嘟嚷道，“真的没法子哟……有啥法子？我总要吃东西的嘛！他们吃肉，我吃人呗。你是妖，就没吃过人？”

　　“没。你这么一说，老子算吃素的。”江跃不咸不淡地说。心里忽然浮现儿子鲜美可口的模样，不禁冒出了邪恶的食欲，和尖锐的罪恶感来。
　　她的脸略微阴了下去，叹了口气。

　　笼中的丽妃也叹气，“吃人有罪吗？他们吃牲口，不都是成千上万拉去宰？牲口就不怕么，就不痛苦么？凭啥死几个人就大惊小怪了！”

　　江跃把手伸进笼子，狠狠给她脑壳上来了个爆栗子，磨牙说：“少扯淡。你要吃人，就该学那些秃鹫鹰隼蹲守乱葬岗去，在老子地盘上撒野算什么？不服气？”

　　丽妃一把攀住铁栏，像个疯子般狂热地说，“好人，你把我放了。我这就蹲乱葬岗去，以后离你地盘远远的……好哥哥……”

　　江跃嫌弃地啐了一口，“迟了！给老子规规矩矩待着！弄明白情况之前，不叫你死。”
　　她丢下个无情又傲慢的白眼，转身离去。

　　丽妃把铁笼子狂拍一气，凶残地飙了起来，“烂货，畜生，你把我关着存心要饿死我是不是？——你给我弄几颗心来！老娘饿了！拿心过来！”

　　门口的一队看守们如临大敌地绷着脸。头皮一阵阵发紧。
　　江跃睃他们一眼，“都不必怕。别色迷心窍靠近她就没事儿。吃的方面甭管。随她怎么乱拱乱叫，不搭理就是。”

　　“是。”看守们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地牢里放炮仗似的炸开一连串脏话……粗野，暴戾，歇斯底里，似要骂烂这片宇宙。

　　江跃背着手，向昭阳殿步行。
　　她这皇帝当得挺清奇——贴身侍从都贴不住她的身。眼一眨，主子就不见了。
　　此刻，竟孤家寡人走在宫里。帝驾出行的虚荣仪轨都被她整泡汤了。

　　天上落了点小雨。雨丝细而密，到处飞扬着沙沙的蚕食声。
　　她没用避水决，任自己淋着。雨是天河水，有故乡的气味。作为一个游戏人生的浪子，她对雨天是有情怀的.......

　　拐个弯进入皇宫的中轴，一眼看到荣颂撑了一把纸伞，如诗如画在雨中立着。
　　江跃心中那点造作的乡愁立刻扑棱棱散了！她忍着汩汩的快活，煞有介事地问，“哟，这是谁家的漂亮宝贝儿？”

　　荣颂抖着嘴角发笑。对她挥洒自如的肉麻高山仰止，望尘莫及。羞涩得不知该说什么。

　　江跃穿过雨雾，笑吟吟走到伞下，“问你话呢，傻了？谁家的？”
　　“你家的呗。”他无奈地说。心想，这样肉麻下去可别怪我。

　　“嗯，懂事的好孩子，你咋知道在这儿等？”
　　“我掐指一算。”他话里淡淡含笑，把伞移过来，遮住她三成湿的霸天虎躯，“丽妃关起来了？”

　　江跃点了点头，背着手往前走，“嗯，关起来了。再好好地研究研究。她没妖丹，没魔丹，既非尸也非人，也非兽……记忆是从入宫时才有的。爱吃生肉生魂，身体特别经虐耐造，搞不好把她切碎了都能再生呢。嗯，这玩意儿你不觉得很有意思？……”

　　荣颂若有所思，眯眼道，“你可以把她交给我研究，跃跃。”
　　“叫啥？”
　　“爹。”他无奈地瞧向她，被镇压得挺憋屈。

　　江跃忍俊不禁地发笑，用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目光打量着他，“行，知道你能耐。你研究也行。但每次去必须为父护着去。别不当心着了她的手段。”

　　她想到今天的好戏，笑容蓦的一绽，“你今天可算立了头功，这盆狗血泼得为父好不痛快，你这么厉害，为父怎能不宝贝你！哈哈哈……来，说说，你怎么玩的？”

　　荣颂红脸沉默着。心里触动地想：活了十六年，从没人这样如火如荼地疼过他。他一直像活在冰窟里，浑身都僵着。忽然身边燃起这样一堆熊熊的篝火，真是致命的暖和！
　　若这堆火熄了，让他再回到冰冷的世界，他搞不好会疯掉吧？

　　荣颂谦逊地笑了笑，“其实没什么……仙宝里都驻着器灵。照妖镜无论多高级，里面都少不了一个光器灵。我恰好掌握了控制光器灵的法子。”

　　他坏孩子似的抿住嘴角的笑，两眼晶亮对她瞧着。似在等她继续发问，好把这份快乐彻底分享出来。

　　......真是漂亮得让人想一口吞下去！

　　“不得了。为父活了两千年，都不知如何控制光器灵。”江跃浑身都在为他惊艳着，赞叹道，“你这家伙可真了不得啊……”

　　他的笑容释放了出来，有点羞的沉默着。
　　然后，他靠近一些，挨着她的肩膀讲了一个造物机密：“其实很简单。光中有宇宙的意志和思想，沟通到这种意志，法子就来了。”

　　江跃顿住脚步，“哦？所以，你怎么做的？”

　　他眨眨眼，眼底泛起了一抹深沉的智慧之光，半晌，语气静谧地吐出一句话：“坚信自己是神。这就是我所有法术的根本基石。”

　　江跃：“……！”

　　荣颂展颜微笑，“是不是像个疯子？”
　　“不，继续说，宝贝儿。这思路棒着呢！”
　　她克制着脏腑已冉冉升起的惊叹，如是说道。

　　荣颂向四周看了看。再看回她时，又换了一种新的目光。两眼好像成了至高仙境开启的入口，神光熠熠，幽邃迷人……

　　他轻哑而舒缓地说，“我小时就发现，宇宙是无限复制的。我们的身体里游走着无数微小的生命体，它们受我们意志的干涉和控制。同时，也反过来影响我们的生老病死。而我们又活在宇宙之神的体内。怎么说呢，你得把宇宙想象成一个超级巨人，你就是这个巨人意志的一部分！得绝对想通这一点，相信这一点才行。”

　　江跃做着一个“噢”的惊叹口型，快被他这份浪漫的聪明感动哭了……

　　荣颂从她的表情中得到鼓励，一股脑儿打开了话匣子：“想通这点后，你得一步一步强化自身意志，真正说服自己是宇宙意志的一部分……然后，就能清晰地沟通到他。你会发现宇宙结构变得十分简单，就跟人一样。山峦像他的骨，大地是他的肉，江河湖海是他的血，光是他的精神气，是生的力量.......而我是其中一部分.......这是我找到的天人合一的法子。”

　　“一旦达成这种合一，你就能反过来切入神的意志，有了控光的念力，对么？”

　　“念力.......”荣颂就这个新词琢磨了一会，腼腆一笑，“没错，念力！自我在一瞬间变得无限大，有了主宰万物的力量。但我的‘念力’还弱，能维持的时间非常短。自创的法术都只能是纸上谈兵。可是在得到宝剑后，就开始突飞猛进了。”

　　江跃停了步子，摸住下巴沉吟着，“.......那把宝剑是有来头的。按你的说法，水是神灵的血液，天河的泉眼是不是就是神的心脏？”

　　荣颂的瞳孔微微一缩，期待地凝视着她。

　　江跃对他一笑，“炼那把剑是用先天煞气炼成，采自泉眼四周的五行之物。先天煞气是导致万物衰竭的纯正力量……神灵也无法抵抗。或许，是这种力量给了你神秘的加持。”

　　荣颂怔着，良久地陷入了沉思……似乎又悟到了什么，长睫毛惊喜地扇动着。
　　凝神细思的侧颜精致得令人触目惊心。

　　江跃也沉默着。许久喟叹着一笑，拖住他胳膊往前走，重拾了之前的盛宠语气，“宝贝儿，你这么聪明，又立了大功，说吧，想让爹赏什么给你？”

　　荣颂回过神来，眼睛叵测地望了望她，重复道，“奖赏？……”
　　“没错。你大胆地说。要摘星星，还是摘月亮！”她浮夸地指了指天上。

　　荣颂别开眼，轻轻咳了一声。半晌，嗫嚅道，“我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就想搬到昭阳殿去住......行不行？”
　　江跃诧异，“咋突然有这主意？”

　　“......今天不是树了大敌么，我担心孤零零住在英华殿有危险。跟你一起就安全了。这个小小的奖赏应该能满足我吧？”说着，他憋不住似的露出一个狡黠又明艳的微笑，眼睛带电地眨了一下。
　　仿佛在说：不答应可不行！

　　江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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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基本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