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沉香沾满衣》舍南

18、第十八章 迤逗的彩云偏

　　白英偷偷抬头瞄了一眼他的父亲，却看到白术用一种低沉的眼神看着刘晴蕴。

　　虽然白英不明白为什么白术用那种眼神看刘晴蕴，但是他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眼神。

　　他以为是刘晴蕴不让他们两个去戏楼惹得白术不高兴了，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本该是高高兴兴的团圆饭，可是三个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心事吃饭，除了夹菜碰盘子声，咀嚼声，也不说话。一顿饭下来，显得屋里沉闷又别扭。最终，这沉寂还是被白术打破了。

　　“白英，去你凉伯伯家看看吧，很久不在家，他估计也想你了。”白术坐在沙发上拿着报纸，也没有抬头看白英。

　　白英回头看看落地钟，已经四点多了心想着这会儿去会不会太晚了。“爸，这个点去，合适么？”

　　“去吧，我们爷俩一起去，我也很久没去了，去看看吧，顺便找你凉伯伯杀几盘。”说着就吩咐丫头去楼上拿自己的衣服。

　　“母亲呢，不去么？”

　　“她就别去了，我们两个回来没准几点了，她忙了一天了，在家早点睡吧！”

　　“老爷，衣服。”

　　“嗯。”
　　穿上衣服，回身拍拍刘晴蕴的肩膀，又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

　　刘晴蕴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送到门口嘱咐一句“早点回来”就扭头回屋了。白术的意思是告诉她以后不要乱说话，有些事也不要去管。

　　谁知道刘晴蕴明白没明白。

　　都是可怜的在角落里细数眼泪和悲伤的女人，就算是时间再长，也并不能改变曾经所发生的一切，她们也曾厌恶的手段，终于也让她们沦陷，比如苏宁，或者刘晴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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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术父子走在街上，正是饭后，街上的人也多，拉面包车的车夫排成一排坐在靠墙下的车把手上，吆喝着来往的行人，希望有人注意到他们，赚点钱，养家糊口。

　　“英儿，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爹，我还没有中意的人呢，怎么突然这么问？”

　　“早点收收你那个花花公子的浪荡性子，你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所谓缘分啊，天注定，我着急没用啊，那姑娘不出来。”白英吊儿郎当的说着。

　　还没等说完，白术就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白英，看的白英有点发愣，想着自己是不是那句话说错了，可是白术顿了一会儿，就拿食指点了点白英的额头。“你呀！”

　　不管白术以前对刘晴蕴有怎么样的意见，都随着白英的到来有些缓解，他知道刘晴蕴本身不坏，那件事不过是因为自己让她失了本身，看着眼前这个像极了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再僵硬的心也会柔软起来，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啊。

　　这么多年，白术也想明白了，就算是刘晴蕴用了些手段，让自己娶了她，但是婚后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处处隐忍，委屈。这些就算她不表现出来，白术心里也明镜儿一般。她的性子，他还是清楚的。

　　想到这些，白术禁不住摇了摇头，原来自己也是这样知晓她的。

　　爱不一定是占有，不一定要轰轰烈烈，最平凡深沉的爱是把对方当做习惯，寂静时候的惦念，还有一辈子的了解和包容。

　　刘晴蕴些一辈子都在习惯白术，包容白术，了解白术。

　　白术自己却不知道在他的的心底也慢慢的了解，习惯了刘晴蕴。

　　只是他还有一个坎儿，需要他自己过去。

　　然而白术想得开，可是对于被算计和威胁的凉慕辰来说，那是一辈子的阴霾，他和苏宁来个人对于漓云的到来一个感到不安，一个感到惊讶。

　　世界上真的有长得这么像的人么？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苏宁不敢去想但是同时也奇怪这。

　　凉慕辰更想知道漓云和夏铭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是什么关系，她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北平如今这么乱，她是否还在老地方，如果在他为什么打听不到她的任何下落，如果不在她又去了哪里？

　　凉慕琪不知道平静了多年的家，终于因为漓云的到来，掀起了波澜。

　　“一会儿白术他们会来吧。”饭桌上凉慕辰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会来，每次没事儿不都是会过来看看么。”苏宁接过话，心里舒了一口气，总觉得每次吃饭都像是去了一次战场，提着。

　　尤其是马兰生被抓了之后。她很想和凉慕辰打听打听他的消息，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凉慕辰肯定早就知道他们的来往，可是不问又怕从马兰生嘴里吐出什么她不知道却做过的丑事。每天总是小心翼翼的观察凉慕辰的脸色。

　　“嗯。”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大厅里一边想着自己心里的事儿，一边敷衍的聊天等着白术父子的到来。

　　“这是吃的什么好吃的，都撤了还闻到香味嘛！”白术吵吵嚷嚷的进来，关于严肃永远不是应对朋友和兄弟的脸色，只有在朋友面前你看到的才是一个人真的一面。

　　“哈哈，王申的厨艺那是别人比不了的，你应该也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舍不得王申回老家了，哈哈！”

　　“是啊，可惜啊，我挖墙根都挖不过去，哈哈。”

　　两个人仰头大笑，苏宁敷衍的笑笑，眼神向白术的身后瞄了瞄，没有看到刘晴蕴，那她该怎么办，马兰生的事不能再拖了，可是她自己不方便出面问凉慕辰，刘晴蕴又没有在，和凉慕琪说他肯定会告诉凉慕辰。热闹的场面中，只有苏宁的心那么忐忑焦灼。

　　“怎么，看过你的小娘子了？”白英用胳膊怼了一下凉慕琪，低声的趴在肩膀上问他。

　　“再怎么说我还有个小娘子可以看，不像你，都没有。”一种嫌弃的眼神把白英从头嫌弃到脚。

　　“切，这种东西要讲究缘分，早晚都要来，看着吧，本公子掐指一算，桃花运很快就来。”白英坐在一边有模有样的掐算着手指，弄得自己真的会算一样。

　　“得了吧你。”

　　“哎，对了，你跟你家老爷子提起过漓云的事了么？”

　　“提过了，我带云儿来家里了，不过来的那天有点不巧。”

　　“伯父他们么？”

　　“嗯，平时也看的出两个人很别扭，可是那天有点严重了。”

　　“怎么了？”

　　“父亲大概是气急了，把茶杯都摔了。”

　　“你没私下打听打听？”凉慕辰的脾气白英是知道的，虽然说不上温文尔雅，但是还不至于这么失态。

　　“我想等他们都冷静下来吧，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母亲自己就会和我说了。”凉慕祺双手插进裤兜，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其实也在担心。

　　白英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有些不忍和难受，其实有些事情白英知道的比凉慕琪要多，只是因为突然有一天自己的父亲喝多了无意间的吐露，他知道有一个叫夏茗的女人，知道的也只是一点点而已，他还记得当时的夜晚有些凉，就连自己的父亲说起那个人的时候都带着哀伤。

　　他问他的父亲，他爱那个女人麽。

　　“呵，儿子，活在这个世上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人啊，不管有多少的豪情壮志，在命运像你伸出魔爪的时候啊，都会低头的，你看看现在的大街上，外表越是华丽的就越是虚伪，越是邋遢的人反而是正义的，你说可笑不可笑。啊？哈哈.......”

　　那是白英记忆里父亲唯一一次失态，可是最后他的父亲也没有告诉他，他爱的是不是那个女人。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伯父伯母说不定一会就好了。”白英的手在凉慕琪的肩膀上拍了拍。他知道这样的话其实根本就安慰不了凉慕琪，可是他现在又能做什么呢，再怎么样这都是长辈们的事情，他们没有办法插手。

　　“但愿吧！”

　　“对了，你回来去看漓云，她怎么说？”

　　“呵呵，什么事你都要打听打听，难道你叫白打听么？”

　　“去你的，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你什么时候能抱得美人归吗，好喝喜酒啊。”

　　“放心吧，你的喜酒就算你不来我也会给你留着的。”

　　“哈，你的婚礼怎么可能没有我，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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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放心，快了，这就快了。”

　　漓云把夏茗额头一缕碎发轻轻别到耳后，动作那么轻，像是怕吵醒正在熟睡的孩子。

　　“我走了，有空在来看你。”

　　漓云出去后拐到医生办公室交代了几句后离开了医院，在她身影还没有完全消失在回廊尽头的时候。白英刚好也从医院出来。

　　白英看着前面渐渐消失的身影，只觉得熟悉，可是在脑海里回忆回忆并没有这个人。

　　“唉，看着这么眼熟，怎么就想不起来，这脑子就是没有慕.......”

　　想到凉慕琪，白英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人那么眼熟了。

　　“原来是她啊，她来医院干嘛？”

　　白英心想着该不会出什么事吧，脚步就已经跟着漓云身后出去了。

　　毕竟男人的腿比女人的长些，所以很快就追上了漓云，但是白英又不知道到了漓云面前说什么，所以白英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在漓云后面，有事再说吧。

　　或许是跟心情有关系，一向谨慎的漓云并没有发现被人跟踪。不由自主的走向了以前凉慕辰和夏茗经常去的宅院。

　　漓云站在门前看着已经破旧的大门，想着老戏班子曾经说过的话，“城外不远处有一处院子，要不是苏宁的话，那就是你们的家，钥匙给你拿着吧，我也老了，没法管你你一辈子，到时候倦了，累了就去哪里吧，唉，作孽啊！”

　　“作孽？哈，作孽哈哈哈，凭什么？凭什么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的人却不得安生，凭什么算计人心的人却好端端的安享天年。”一想到老戏班子说的作孽那两个字眼漓云就觉得可笑又恶心。

　　“这个世界啊，我本来就是为了仇恨而来的，那些想要靠拢的人……那些人啊！”

　　漓云抬头看着天，眼角溢出的眼泪流入鬓角打湿一丝一丝的情根，漓云从未想伤害谁，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公平，真相。

　　她也想过平淡的日子，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仍凭真心的努力也交换不回的真情。可是那个傻孩子“那个人啊，别再想着保护我了，我是注定会伤害你的。”

　　漓云并不知道她的嘶吼与眼泪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白英第一次见到漓云这个样子，在他眼里漓云从来都是温婉的女子，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背后，她到底在承受什么？她说的仇恨是和谁有关？一系列的疑问涌上心头，脑海忽的闪过凉慕琪的模样。

　　一想到漓云接近凉慕琪是有目的，白英忍不住靠近漓云，漓云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回头，眼角的眼泪还未擦，就是那一刻，漓云所有的脆弱都被掏出来任人观赏着它的模样。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啊。”说完漓云自顾自的回过头不再看白英。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

　　“我对很多事情都很好奇，可是我从来都不问，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越想知道的事情就越没有答案，你越不想知道的事情偏偏有许多人对你说。”

　　“那我问你，你接近慕琪真的是为了你所谓的仇恨么？”

　　“你不想伤害他吧，也不会伤害他吧，你看你多好，想保护谁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谁伤害那个人你可以大大方方地保护他，不用小心翼翼，也没有要隐藏的秘密。”漓云自顾自的说着。

　　“当然，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是么，呵？！”听到这句话漓云忽然觉得很讽刺。

　　“是永远和任何人么？”漓云盯着白英的眼睛，白英看着漓云，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漓云才是真实的她，从前的她总是让人有种随时消失的感觉，虽然她就在那里，可是总觉得一抓就散了。

　　“当然”白英脱口而出的当然让漓云想笑，莫名的嘲笑，讽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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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漓云讲给白英的故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就算漓云不说白英也知道故事里那些人都是谁。有些话白英很想和漓云说，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劝她放弃么？可是如果不是他们，她又怎么会成这样。

　　“你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我都会帮你、”

　　“可是，我现在做的每件事都有伤天害理，你还帮么？”

　　“我.....”白英因为一句轻柔的质问变得垭口无言。

　　是啊，她做的都是这样的事，他又何必......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必说了，我只要你帮我一件事，如果我这辈子死得早，没人埋葬我，你记得找一个离凉家远的地方把我葬了就可以了。”漓云抬头看着天上，正巧一行大雁飞过。漓云心里想着：“多好啊，不管多远他们都不离不弃”

　　“你何必诅咒自己。”

　　“诅咒么？上天那肯施恩给我们这种人，他把仅有的好运都留给了那些风花雪月场上的那些人。多一点都不留啊！”

　　诅咒么？真的不算。这是事实。

　　“你就那么恨凉家么？”不明所以的白英在这荒凉的大院里显得有些多余，他不想让漓云无视她，可是总要找些话题聊，可是除了这些伤她心的话题，貌似也没别的了。

　　“呵，这世间，我就是为了仇恨而来，这辈子，我除了仇恨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可以让我活着的意义。”

　　“你就没有别的打算么？”

　　“当然有。”

　　“我是说除了仇恨，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凉家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可是，你非要这样么？”

　　“像你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家子弟，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人每天过得什么生活？你既然不知道又何必评价？”

　　“那你不怕我告诉慕琪这些事情么，包括你接近他的目的。”

　　“你不会。”漓云看着白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像呢喃的情话溜到白英的心底。白英楞楞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眉黛如远山，大大的眼睛却没有一丝光彩，似乎把世间的悲伤都揉成了黑白色沁入她的眼里。

　　漓云就这么看着白英。四目相对，白英忽的发现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躲着看向别处。

　　“如果有不违背良心道德的事情，你要帮忙可以找我。”

　　“我现在做的哪件事不违背良心道德？呵呵。”

　　白英一时语塞，自己真是蠢死算了。夕阳映下的余晖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融合一体，一阵风吹落桃树枝上枯黄的桃叶，落在漓云的头上，白英看着那片叶子，忽然发现漓云的发有些发白，只是都被她卷在里面，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你的头发……”

　　“怎么了？”漓云看着白英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头上有叶子。”算了，还是别说了，她不愿让人发现的秘密就让那些黑发遮挡了吧，比如这些深埋在心里的种子，或是某个夜里匿名的哭泣，都浅尝辄止吧。

　　漓云抬头抚了抚头发，一片叶，落地无声。

　　“走吧，天快黑了。”

　　“嗯。”

　　黄昏掩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是找到了倾诉的人，漓云心里竟然舒坦了些。

　　“谢谢你。”

　　“谢我干嘛？”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一直保护那个自己想光明正大保护的人。

　　“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

　　“不用了，也没有多远，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你也回去吧，太晚了你父母也该担心了。”

　　“哪个父母不担心自己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