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喵总是不让撸》凤九幽

3、喜欢我，好不好？

　　国师赶小皇帝离开，送是不可能送的，里外也没什么下人，就让小皇帝孤单单一个，走在幽深空旷宫墙内，也不担心人家害不害怕，非常无情。

　　小皇帝刚刚走出视野，国师形状完美的鼻子突然耸了耸。

　　……味道不对。

　　他眉心蹙起，将手中酒盏放在桌上，旋身一转，沿着小皇帝走过的路，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楚熙走在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宫中甬道上，鼻子有点酸。

　　眼睛刺刺的。

　　难受。

　　他用力揉了把脸，难受感觉没减半点。

　　不，不仅是鼻子，嘴里也……

　　他捂着嘴，冲到无人之处，拄着树，‘哇’一声吐了出来。

　　呕吐的滋味并不好受，各种酸辣呛的刺激味道从嘴，从鼻腔喷出来，楚熙吐的眼睛都红了，泪蒙蒙。

　　他心里很难过。

　　酒的味道，他不喜欢。

　　父皇去世不久，刚刚下葬，他现在，也不应该喝酒。

　　但他必须听国师的话，因为那是神兽之命，神兽不仅让他当了皇帝，还庇佑了大楚那么那么多年，今后也会一直屹立不倒，神兽是他们，是这片土地所有臣民的恩人，必须尊敬。

　　神兽不是人类，不懂人类的各种规矩，让他喝酒拉近彼此距离，并没有错。

　　谁都没有错……

　　小皇帝用袖子擦了把眼睛，双手伸到胸前，握拳，深呼一口气：“……不能哭，我是皇上！”

　　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小皇帝缓过点劲，方才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自己宫殿。

　　国师瑞王看着这一切，眉头微皱。

　　“酒……有那么难喝？”

　　在他身后，个子很高的侍女削着苹果：“小皇帝是在孝期。”

　　“孝期？”瑞王眉头皱的更紧。

　　苹果削好，侍女也没有递给瑞王，而是‘咔嚓’一声，自己啃了起来，声音因此有些含糊：“他爹不是死了么，那个，为表哀伤追思之意，小皇帝近段日子要守孝，莫说酒，所有荤腥一概碰不得，只能茹素。”

　　瑞王挑眉：“我之前仿佛听你说过，他爹对他不好。”

　　“何止不好啊，”侍女啃苹果啃的特别快，没一会，就只剩个核了，“小皇帝生辰与他爹相冲，刚生下来，他爹就遇了刺，对他相当厌恶，从没记挂过，一年到头除了年底大宴，根本不召见不提起，见到必骂，只当没这个儿子。因为他，他娘失了宠，要不是哥哥被送给别人养，母子仨没准一锅端，早死绝了。”

　　瑞王十分不赞同：“那还哀伤？追思？”

　　“人嘛，都是这样的，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呵，”瑞王眼波深邃，神色突然变得狂傲嘲讽，“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小皇帝要不是做给别人看，就是个纯粹的小傻子。”

　　侍女把啃光的苹果核扔到一边，拍了拍手：“小傻子，不也是你选的？”

　　瑞王看着他，眼神突然锋利。

　　侍女忙手掩唇，打了个哈欠：“那什么，好困，我去睡了。”

　　……

　　楚熙走回甘泉殿，莲田正等着他，解下他身上披风，闻到酒味，探手摸了摸他额头：“皇上喝酒了？”

　　“朕无事。”

　　楚熙微笑，想表现自己状态好，却并不知道，他并不擅长隐藏，这个表情，颇有些强颜欢笑。

　　莲田叹了口气，眼眸垂下：“奴婢去煮一碗醒酒汤来。”

　　“不用了，”楚熙拦住她，“我真的没事，只饮了三小杯，并不难受，就是很困，想睡觉了。”

　　莲田没说话，脸侧到一边，眼睛有些红。

　　她知道，她家皇子最是体贴细心，现在这个时间点，她去煮醒酒汤，很难不被别人发觉，她并不一定能掩饰的住，对新帝名声也不好……

　　“那奴婢给皇上沏一壶酽酽的茶来。”

　　“嗯。”

　　小皇帝没了大衣裳束缚，舒服了很多，捏捏眉头，走到木杆前，想逗八哥纾解下心情，八哥已经头窝在翅膀下，睡得昏天黑地，怎么也叫不醒，配味美的小食都没有用。

　　叹口气，走到书案，下意识摸向腰间，最喜欢的玉笛已经不在，桌上谱了一半的残曲也早已被收起。甘泉殿按为皇者需要，书案，榻边，阁上书架，处处皆满，放的都是书简，正史，纲记，朝文……

　　楚熙看着熟悉的空间，陌生的东西，神情一点点收起，越来越正，越来越呆。

　　之前就没多少活泼，现在更像小老头了。

　　“我……朕是皇上，不能任性……”

　　他随手抓了本史书，盘腿坐在矮榻上，翻看。

　　小皇帝看书的神情那叫一个认真，那叫一个严肃，修眉微凛，眼梢正正，小脸绷成一团，莲田端着茶过来，都不敢打搅，轻手轻脚的把茶放下，周边东西略略收拾，就退了下去。

　　其实她并不知道，她的小皇帝其实满脑子浆糊，老半天，烛火都燃去了一大截，这书还是这书，这页还是这页，根本就没翻过。

　　蹲在窗槅的小白猫静静看着他，尾巴一摇一摆，琉璃式的紫色眼瞳微微眯起，颇有些好奇，这个小傻子是怎么忍住，强撑着只学习这一页的？

　　眉头软软蹙起，嘴唇倔强微抿，这小傻子不是一般的乖，特别招人……欺负。

　　小白猫紫色眸子微亮，尾巴摇的越来越慢，爪子有些痒，颇有些蠢蠢欲动。

　　小傻子哭起来一定更好看。

　　滴漏声响，宫人换班轮值，免不了压着嗓子小声说个话。

　　可小白猫是谁？多远的距离，多细小的动静，都躲不过他的耳朵。

　　“听说没？咱们的新帝去拜见国师，被赶出来了，肯定是被讨厌了！”

　　“真的？你怎么知道？我都没听说呢！”

　　“我有个干姐姐是那边的人……保准没错！”

　　“唉，那咱们的九皇子可是可怜喽。”

　　“文不成，武不就，在这紫禁城角落不为人知的长大，除了弄琴抚笛，琢磨吃的喂八哥，什么都不会，怎么撑得起江山社稷，为一国帝王？”

　　“可不是么，先帝最喜欢的是昭皇子，立储圣旨早就写好，挂在大殿正大光明牌匾之后，谁知这次突然起了天意，神兽诣示，让九皇子登了顶，昭皇子怎能服气？新帝若是被神兽厌弃，昭皇子一定不会放过机会……”

　　“其实……九皇子……新帝挺可怜的，脾气也很好，笑起来很好看，上位也没什么不好，应该会是个仁君……”

　　“呸呸呸！你个新人懂什么，在这紫禁城里，上到各宫主子，皇子亲王，下到宫女太监，脾气善好看能卖几个钱？不会争，只有死路一条！”

　　“九皇子之前从未接触过政务，朝堂上也一个人都没有，不能立威，又没有靠山，将来日子指定难过，要我说，姐妹们还是长点心，为自己早谋出路的好。”

　　“可这出路……往哪找才好呢？谁知道找到的是靠山，还是烂苇子糊的干泥。”

　　“你用心用眼睛看啊，长脑子的聪明人，都能看清……”

　　闲言碎语夹着各种暗意挑唆，紫禁城圈起的宫墙内，从来都不是什么平静的地方。

　　小皇帝丝毫不知，抱着书，头一点一点，终于整个趴到书案上，半醉半梦，睡得还挺香。

　　白猫紫色瞳孔越发威严，泛着鄙夷，好蠢的小傻子。

　　为什么选了他？

　　它低头看着自己毛茸茸，软乎乎的爪子，并不是很明白。

　　好像就是随爪一挥……

　　“娘……”

　　小皇帝好像梦到什么美好的事，笑了，眉眼舒展，唇边露出小小酒窝，看着特别软，特别乖。

　　白猫紫瞳微张，就着寒夜里的早梅香，它想起了幼年时，有一次调皮去掏了野蜂窝，跟一群烦人野蜂大战八百回合，终得胜利，顶着满头包，用爪子掏出一把晶莹绵软蜂蜜的味道，甜的窝心。

　　这小皇帝，笑起来比要哭不哭更招人。

　　爪子特别痒痒，想拍一下。

　　白猫轻盈从窗上跳下，三两下蹿到了书案上，弹跳能力相当好。

　　毛茸茸，粉嫩嫩的爪垫还没搭到小皇帝脸上，殿内忽起风声呼啸。

　　殿门安静关着，殿外寂静如初，唯殿内突然风起云涌，黑幕蔓延……

　　黑雾凝聚一团，带着腥气，形似人影，电光火石般从殿中掠过，直扑趴在书案，睡相乖巧的楚熙！

　　白猫紫眸微眯，嗖一下挡到楚熙身前，爪子往前一拍——

　　它身形还是那么小，爪子还是那么嫩，尚不及楚熙坐的椅子手柄长，扬起来根本够不到狭长黑影。

　　可这爪印到空中骤然放大，形成虚影，似簇拥的巨大梅花，重重往前一拍，没有声音，没有实体，却激起巨大波浪，如声波漾开，如音波开合，以爪为圆心，大圆圈圈住的一切，都是它的攻击范围！

　　殿中所有烛火突然偏斜，将熄未熄，小皇帝衣角被飓风翻起，重重一荡，笔架上毛笔飞悬相撞，发出轻响。

　　只一击，黑影化为齑粉消散，再也看不到。

　　“没有任何东西，能在我的地盘撒野。”

　　白猫说话着话，身形拉长，有荧光朦胧覆体，转眼间，变成了一个人。

　　正是国师瑞王。

　　小皇帝还在睡，睡颜乖巧，不知今夕是何年。

　　也许此刻梦境没那么美好，他微微抿着唇：“我是皇帝……要……努力……”

　　瑞王站在他身侧，浅紫瞳眸微眯，声音似这凉夜，低沉漫长：“知道什么是皇帝么？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将要以一肩承江山社稷，以一身担一国厄秽。”

　　皇帝，是这天下最接近危险的人。

　　楚熙睡的沉，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恍惚中，好像看到了白猫尾巴，国师发间的那个紫色蝴蝶结。

　　他下意识贴上去蹭了蹭。

　　“……喜欢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