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狼大作战》冉霂翾

12、3-3

　　要崔叔叔当保母？开什么玩笑，殷綮修只觉儿子走火入魔了，未免太迷恋崔宸昫了……呿，他竟然用迷恋这个字眼来形容五岁小孩，他也濒临疯狂的边缘了吗？
　　对，他快被儿子莫名其妙的偏执给搞疯了，竟然为了保母的问题跟他闹了一个早餐的时间，最后还说要崔叔叔当他保母，他一口拒绝后他竟然哭给他看，哭到闹着不去上学，硬押着他到幼儿园时还是继续嚎啕大哭，哭到一向习惯他小绅士乖宝宝表现的老师都看傻了，还以为他们有家暴事件，差点要通报儿福机构去了。
　　这种事再多来几次他肯定会未老先衰，他以前怎么不晓得小孩那么难沟通？至少他家亚尧向来很好沟通，他有主见但向来是依存在他这个父亲的意见之下的，这回……是见什么鬼了，他又不能完全不顾亚尧的想法就找来新的保母，毕竟保母要照顾的人是亚尧，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怎么闹了，况且他并不愿意当个专制独权的父亲，虽然有些行为颇有专制的嫌疑，但他还是期许自己多尊重孩子的意见，并养成他愿意和自己沟通的习惯。
　　大概是平常太顺从他了，只要是亚尧想要的东西他几乎都会给他，所以他没有哭闹的机会，这回遇到了阻力，就拿出小孩天生的本事，一哭二闹。
　　唉，头疼啊，晚上还是早点回去再和他沟通讲道理，距离张妈离开还有几天，应该赶得及在那之前沟通出结果来吧，他只能乐观的想。
　　内线电话蓦然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什么事？」他的口气因为无力感而显得冷淡。
　　『总经理，幼儿园的老师打电话来说亚尧自己离开学校了，找不到人。 』谢海倢语气平板的报告着殷亚尧疑似逃学的行为。
　　「什么？」殷綮修直起身子，头又痛了。
　　「好，我知道了，我过去一趟，你留在公司。」他很快交待完，然后火速往停车处而去，再飞车赶到幼儿园，这间幼儿园三番两次让亚尧自己轻轻松松离开学校，一点防备都没有，他得好好考虑换一间比较安全门禁森严点的幼儿园了。
　　殷綮修站在幼儿园内看着直弯腰鞠躬道歉的老师和园长，没有心情怪罪她们，一心只想着亚尧会去哪里，他虽和他赌气但应该不至于做出让自己置身危险的行为才是，但怎么说他都还是个小孩，危险性是自然存在的。
　　思绪正胶着时，空气中忽而飘来阵阵阿勃勒的花香味，让他想起一个人。
　　他告诉老师他大概知道亚尧会去哪里，然后他自己来到了无国界餐厅。
　　他站在围墙外透过未完全遮蔽住墙内空间的树叶枝干看见坐在庭院大树下座位上的两个人，一个是一早就跟他哭闹不休此时却乖巧可人的坐在藤椅上写作业的殷亚尧，一个是神情温柔注视着小孩，还边持扇为他扇凉的崔宸昫，现在演的是哪出温馨感人伦理剧？他竟然变成了局外人。
　　殷綮修凝着那幅和谐的画面，心情复杂得很，他不知道亚尧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崔宸昫，每天来这边报到练钢琴吃点心就算了，现在又指定要他当保母，逃学又逃到这里来，一样是在作功课他却宁可放弃有冷气有同学的教室选择坐在树下吹自然风，他真的无法理解，亚尧莫非是在崔宸昫身上寻求母爱？不会吧？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是他的错吗？以为给了他满满的父爱他就不需要母亲了，以前觉得是对的，现在看来似乎有错。
　　是该为他找个妈妈吧，但是光是为了新保母就让他们父子吵翻天了，何况是妈妈，他还真担心他会说出要崔叔叔当妈妈这种话。
　　不过眼前他最该担心的是该不该顺着亚尧的意拜托崔宸昫帮忙照顾，但那情形实在过于匪夷所思，绝对会被打回票，还是先带亚尧回家再说。
　　殷綮修思索着举步走进院子里，无奈的打扰那对气氛融洽的人儿。
　　「亚尧，你闹够了没有？」一见到殷亚尧，他自然而然的摆出威严，尤其又对他逃学的行为感到气恼时，脸色自然好不起来。
　　殷亚尧听到父亲低沉恼怒的声音时抬起头，原本平静的脸上立刻布上阴霾，但知自己偷偷离开学校不对，他也不敢顶嘴。
　　「抱歉，殷总，我刚刚打电话到你公司要告诉你尧尧在这里的事，但你的特助说你出门了，手机又没带，所以我才让尧尧待在这里写功课。 」一见到殷綮修的人崔宸昫原本做好心理建设的平静心湖顿起波涛，功亏一篑，他尽可能表现从容的向脸色欠佳的殷綮修解释道，以免被误会故意把小孩扣在这里。
　　殷綮修闻言脸色稍缓，他确实在匆忙间连手机都忘了带。
　　「好了，亚尧，跟把拔回去，不要再打扰崔叔叔了，叔叔要忙啰。」他耐着性子劝说着，但殷亚尧却丝毫不为所动。
　　「叔叔说他没有在忙。」他只是回了一句，崔宸昫连忙垂眸避开殷綮修带点责怪的眼神。
　　「你没有告诉老师自己离开学校就不对，还敢跟我顶嘴，把拔要生气了。」
　　殷亚尧小脸一皱嘴一扁，又像要哭，殷綮修跟着皱起眉头，自从离开襁褓时期后就极少见过他哭，今天倒是一次哭到够本了。
　　他无声叹息，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面对着眼眶红红的儿子，认输的开口。
　　「不准哭，你说到底想怎样？为什么要偷偷离开学校，你不知道这样老师把拔都会担心吗？你不是说你不是小baby，那为什么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殷亚尧声音扁扁的，明显压抑住哭泣。 「我是在谈判。」
　　「谈判？你跟谁谈判？」殷綮修险些失笑，他哪学来这名词？他懂得意思吗？
　　「跟把拔。」殷亚尧一脸无比认真的表情。 「把拔答应我让崔叔叔当我的保母我就跟把拔回家，以后乖乖上学。」
　　殷綮修眯起眼，这哪是在谈判，这是在威胁，他的儿子在威胁他如果不顺他的意，他就要做坏孩子是不是？
　　「尧尧，怎么可以这样跟把拔说话呢，快跟把拔回家才是乖孩子喔。」崔宸昫忍不住介入他们的 『谈判』，刚刚殷亚尧已经跟他提过自己逃学的原因，看他一双眼哭得红红泡泡的虽不舍，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只是个外人不应该介入。
　　「崔叔叔不喜欢尧尧对不对？所以不要做尧尧的保母。」殷亚尧的眼泪像装置了水龙头似的，开关一打开说流就流，三秒钟掉泪的工夫直叫人看傻眼。
　　崔宸昫连忙摇头，二话不说先将他小小的身躯搂进怀里惜惜。
　　「没有，崔叔叔没有不喜欢尧尧，不要哭喔。」他轻轻拍抚怀里软嫩颤抖的身躯，满心不舍。
　　真正傻眼的是殷綮修，他有多久没有抱过自己的儿子了？一开始是为了不让他养成依赖撒娇的个性所以尽量不抱他，久了也就自然而然没了这种举动，小孩也从不索抱，现在他却看到另一个男人再自然不过的搂抱着他的儿子柔声安慰，动作也太自然了吧？俨然是一幅父子情深的画面，置他这个亲生父亲于何地？
　　「亚尧跟你说过保母的事吗？」他脸色阴晴不定的注视着崔宸昫问道。
　　「嗯，说了，你放心，我没有答应他。」崔宸昫口吻轻松的，想到他可能忆起当初自己跟他告白的往事，更深怕被误解是自己故意要趁机接近他们父子的生活，所以他忙不迭的表明自己并无此意愿。
　　但听到他明快的一口否决殷綮修却不明所以的产生些许不悦情绪，他都还没说话他就撇得干干净净是什么意思？他殷綮修的儿子有那么不讨人喜欢吗？还是他这个当爸爸的惹人嫌？
　　「听到了吗，亚尧，崔叔叔不愿意，别烦叔叔了。」殷綮修压下满腔复杂的情绪顺势将责任推给崔宸昫，自己则冷眼旁观。
　　「叔叔，为什么？」殷亚尧从他怀里抬起头，用蓄满泪水好似会闪闪发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就是吃软不吃硬完全无法抵挡那种眼神攻势。
　　「因为……叔叔没有当过保母啊，怕不会照顾尧尧，要不然我们跟把拔说不要保母好不好？妈妈照顾你就好啦。」怕又触动亚尧的泪腺，他小心的解释，后来又想到亚尧都已经五岁了，何必非要保母，放学之后妈妈就可以照顾了不是吗？
　　「没有马麻，把拔跟马麻离婚了。」殷亚尧平静的告知他父母离异的讯息，好像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事般，却是让崔宸昫吓出一身冷汗，认为自己误触父子俩心中的痛处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说道，对殷亚尧也对殷綮修，父子俩的神情都平静得不得了，一点波涛都未起，但他却不知为何心海起波澜。
　　「没关系，亚尧习惯了，他对妈妈没有印象，我因为工作的关系不一定哪个时间回家，因为他没有妈妈所以才需要找个保母照顾他，虽然他表现的很早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生活起居没办法自己打理，偏偏他除了张妈以外谁都不要，拗得让人受不了。」殷綮修总算正面解释他们家的情形及亚尧迫切需要保母的状况。
　　问题的症结在于殷亚尧的执着，他平时明明就理性得不像个小孩，但在需要的时候又执拗起来，让他们这些大人都无法应付，因为是从未有过的情形。
　　他执着不接受不适应新的保母，强迫他接受担心让他不快乐，顺着他的意又似乎不合常理，崔宸昫望着亚尧殷殷企盼的眼神，不由得心软。
　　「如果殷总是担心尧尧放学以后没人看顾的话，尧尧可以在这里待到你下班再过来接他回家，反正我店里生意清淡嘛，分身照顾他不是多大的问题。」他说道，仍是小心翼翼的，就怕自己一头热多事惹人嫌。
　　殷綮修微挑起一边眉毛，没料到他竟然会答应，如果不是他真的太喜欢亚尧就是心太软，或者……他还喜欢……他？
　　「听你这样说我很感谢，但是亚尧还必须有人照料他回家之后洗澡上床睡觉甚至隔天起床梳洗整理这些琐碎的事，这些……你也愿意吗？」他嗓音轻柔的，眼神直勾勾的，触探着崔宸昫的底限。
　　那表示必须去到他家吧？崔宸昫闭了闭眼，有些晕眩，他没把握，没把握自己深埋已久过往的情意会不会因为同在一个屋檐下过多的相处而重新萌起，这些年来他不是没谈过恋爱，只是感觉都不深刻，甚至很难称得上是恋爱，没有一个人能带给他那种又爱又恨既甜且痛的感受，他光是想像要和年纪增长却益发英挺更具吸引力的殷綮修待在同个空间内一颗心就不可自抑的狂跳，那太冒险了，他实在不想自己再陷入那个明知没有结果却又傻傻苦恋的境地，一次就够了，就该学乖了，千万不应该再重蹈覆辙，在无法确定自己的意志力多强的情况下，不该冒风险。
　　正自我挣扎着的同时，他的前襟被扯了扯，他睁开眼看见殷亚尧拉着自己的衣服，眼巴巴的等着他回答。
　　「崔叔叔，求求你，我会乖乖的，我会自己洗澡也会穿衣服穿鞋子，你只要看着就好了，我不会麻烦你的，好不好叔叔？」
　　崔宸昫为难的咬咬唇，内心交战理性和感性相互拉扯着，当殷亚尧的泪水再度滑落时他的感性终究击败了理性。
　　「好吧，叔叔答应你，但是你要待在叔叔这里等我打烊喔，可以吗？」他说，虽是看着殷亚尧问，实际上却是在询问殷綮修。
　　殷亚尧转头望向父亲寻求答案，殷綮修点点头。
　　「只要让他十点前上床睡觉就可以了。」这是唯一但书，而且很重要。
　　「可以，会有人帮我关店的，我会早点送尧尧回家。」崔宸昫承诺道，低头望着早已笑逐颜开的殷亚尧，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孩太厉害，眼泪攻势一波接一波打得他无法招架。
　　同时间殷綮修的想法和他一样，只觉自己的儿子实在太懂得利用自身优势，完全尽得他真传，不愧为他的儿子，得意的笑容不自觉浮现，却忘了没多久前还为了儿子太过执拗和坚持而气恼的事。
　　也忘了不久前才认为找个男人来给他儿子当保母是件笑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