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晦的另一面》沿江

13、第 13 章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转眼间就到了举办运动会的晚上。运动会是在宿舍后面的公园的里的场地上举行的。
　　中央的强光灯把整个球场照的像白昼一样亮。徐中穿上了刚发的印有公司标志的球衣，在场外的小棚里候场。衣服对于徐中来说有点宽大，穿着更像个没长个的中学生了。他此时正愁眉苦脸地跟一旁的万湾说话。
　　“可我根本不会打篮球啊。”徐中说。
　　“我会打，等下场上我带着你打。”万湾出奇地安慰了下徐中，“你打的是后卫，到时候只要想办法控球，把球传给其他队员就好了。”
　　徐中沉默了，然后艰涩的说，“……我听不懂。”他觉得更加难过了。
　　万湾又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遍，然后说“反正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尽量发挥就好。”
　　徐中听着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小弟被大哥罩着的感觉，顿时就充满了信心。徐中握紧拳头，对万湾说，“谢谢你湾仔，我会努力的。“
　　这时洛子度看见他们，哈哈哈笑着走过来，说“你们没抢到场下的位置啊。”
　　万湾愤愤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抢到啦？”
　　洛子度呵呵笑着说也没。万湾说，“那你还有脸说我们。”
　　洛子度转移话题，他皱着眉道，“徐中他不会打篮球吧。”
　　徐中想挺挺自己的胸脯，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中毒太深了。
　　万湾志得意满道，“经过我的指导上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听你说来，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洛子度好笑道。
　　“那是当然。”万湾哼了一声。
　　“那就我拭目以待了。”看着万湾一副骄傲的小模样，洛子度眯眼笑道。
　　这时裁判吹了声哨子。
　　“该我们要上场了。”万湾转头对徐中说。
　　“那我就在一旁看看你有多牛了。”洛子度笑道。
　　万湾给了他一个“瞧好了，爷有多牛”的眼神，就跟徐中上场去了。
　　这一场是由万湾来跳球，徐中心里默默地感叹一句原来湾仔真的有两把刷子啊。
　　一声哨响后，裁判在他们中间把球垂直抛起，两人同时跳起来，万湾首先拍到了球。然后他用手一勾带着球就跑了起来。徐中看着又暗自赞叹一句湾仔好厉害啊。
　　接着场上的人都随着万湾跑动起来。开赛前万湾教过他，对方会给我们每个人派一个盯防的人，然后等传球的时候把球抢走。
　　这时，徐中跟着他的队员跑动起来，身边立马多了一个人。徐中看着还有点面熟，一会他就想起是谁了，这是他那天从窗往下看时见到的那个形迹可疑的人。
　　徐中加快速度，把他甩开一点。不过他一晃神的功夫，万湾就进了一个两分球，场外响起了喝彩声。徐中心想，你们底下一个两个倒是看得热闹。
　　然后对方的人到场外重新发了个球，他们的一个队员接到球后跑出去不远，球就被万湾给截走了。球场上的风向立马变了，各路人马又紧跟万湾跑动起来。万湾被一个很高的人盯着，他看着隔着这个人投篮进球的可能性不大，就把球传给右边的队员。那个队员也很厉害，他一个大步拉开了和守着他的人的距离，接着一个侧身又把球传回了万湾手里，而刚才守他的那个大个儿早跑走了，万湾抬手轻松地把球投进篮筐里，又一个两分球。
　　场外又是一阵欢呼。而徐中看着刚才一直离自己有一米远的队员，就明白了盯防他的人根本无心比赛。徐中看着他瘦瘦小小的身材，心想恐怕他也是勉强被推上场的。
　　不过很快又发了球，场上的人也开始跑动起来。
　　谁想不到的是，台阶上，历川独自站在人群里，嘴里叼着根烟，正惬意地看某道小小的身影在场上卖力地跑跳着。
　　一个人不请自来站到他身边，也盯着那道身影，“他很可爱，是不是？”
　　历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不错，的确可爱。”
　　旁边的人又笑道，“这么可爱的孩子，应该有个大人保护才对，对吧？”
　　这时徐中场上裁判吹响哨子，对方队员要求中场休息。
　　历川用牙齿碾碾嘴里的烟，开口有种瘆人的寒意，他沉声道，“确实该有个大人。”
　　身旁的人轻笑一声，抬脚穿过了人群，来到徐中面前。
　　“徐中，打的很不错。”那人说。
　　徐中开心地朝他露出笑脸，说，“洛阳，都是因为盯我的那个人放水的。”
　　历川从远处看着这张笑脸，觉得非常刺眼，牙关不自觉紧紧的咬合在一起。
　　“那可不是，你很有天分。”那人眯眼笑道，说着又给他递了瓶水。
　　徐中接过来微笑着说，“谢谢，洛阳。”
　　那人伸手摸摸徐中的头，回头朝历川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历川默默地把这一幕收进眼底，身上开始透出骇人的气场，额上也绽起了青筋。一会儿之后，他抽掉嘴里的烟，转身离开了观众台。
　　那人看着人群里空出的一块地方，笑容就消失了。一瞬间他脸上涌现出巨大的悲伤，然后变成面无表情，就好像一件毫无生气的物品。
　　徐中扒下头上的手，朝他身后看去说，“后面有什么，你看的那么出神？”
　　那人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说“没什么。刚才那边有一只鸟。”
　　徐中哦了一声，又抿抿嘴，严肃道，“我讨厌别人摸我的头。”
　　“抱歉，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那人有些歉疚地说。
　　徐中说没事。
　　裁判这时吹了一声哨子，中场休息结束了。
　　徐中还在场上跑动的时候，隔壁球场突然发出一阵很响亮的欢呼声，原来是洛子度一上场就投出了一个三分球。
　　万湾也听见了，他隔着球场和洛子度比试，接连着投进好几个两分球。
　　比赛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起来，对方球员也感觉到了压力，再次中场休息的时候把盯徐中的那个人换了下来。徐中看着那个人球衣上的数字8，和有些佝偻的腰背，又见他低着头小心避开人群走到了角落里，心里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抑感。
　　新换上来的人足足比徐中高了两个头，徐中一见到他就把刚才的背影抛在脑后，心想自己这下是要完的节奏了。果不其然打到第二场的时候，徐中就被这人撞了出去。他坐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点皮。
　　那人不住的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没收住力，就把徐中给撞出去了。
　　徐中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笑着说没事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其他队员也走过来，万湾看见他手上的破皮，就说，“徐中，要不让别的人替你吧。”
　　徐中没多想，说，“也好，反正我留在场上也没有多大用。”
　　队里的人都同意，觉得徐中确实也守不住那个大个儿。然后由万湾跟裁判要求换人。
　　徐中下了场，回到他们办公室的小棚里，找后勤要双氧水消毒了伤口，再贴上创口贴，就坐在一边慢慢地喝着水。等喝够了水，他站起来，走到人群里看球赛去了。他看到守他的那个大个儿虽然往那里一站像堵肉墙一样，动作却不怎么灵活，总是被人抢了球。万湾还是一样，在场上大显身手。
　　正看着比赛徐中身边传来谈话声。
　　“还不如不换吴泽下来，陆增这么大块头结果就是个摆设。”那人抱怨道
　　“不能这么说，陆增起码体力比吴泽好。当时，要不是有人看他太容易说话，硬要换名额，吴泽也不会上场。”另一人有些揶揄道。
　　旁边那人叹口气，道，“也是。”
　　“赛场上的35号是陆增？”徐中故意提高音量。
　　身边的那人咦了一声，两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徐中。徐中好像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朝他们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咦的人很快认出徐中，哦哦哦地一连串道，“你是刚才场上的豆芽菜。”
　　你全家都是豆芽菜，徐中瞬间面无表情。
　　那人也咳咳，“不好意思啊。”另一人也笑笑，说，“他就是这样，嘴损。你不用在意。”
　　徐中唔了一下，说，“没事没事，我不在意。”
　　那人又说，“35号就是陆增，怎么？你认识他。”
　　徐中扁了一下嘴，这人真不是一般嘴损啊。他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他刚刚把我撞倒了。”另一人，又呵呵地笑，缓冲气氛。
　　徐中假装成真的对那人很感兴趣的样子道，“这人长得真壮。”他演的有点假，是顺便附和一下另一人要缓解尴尬的想法。
　　另一人转过头来，对徐中露出个你很上道的会意表情。徐中朝他眯眯眼，他看出了另一人对那人眼里的情意。
　　徐中也看了会儿，觉得自己办公室怎么都稳操胜券，赶紧跟他们随便寒暄几句就转战到一边去看洛子度他们的比赛。
　　一边走一边想，那人叫吴泽啊。当然不是真的对陆增有兴趣，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他站在观众台上忍不住随着人群发出一声声惊呼，因为洛子度真的太厉害了。对方来了三个人去截他手里的球，都被他几个假动作一晃就给甩开了，而堵他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投篮进球。
　　徐中全身心都投入到比赛上面，不一会就轮到他们办公室跟洛子度的办公室对打的小赛。徐中心里暗暗地紧张起来，眼睛也一刻不停地看着场上跑动的人。万湾跟洛子度打的难分难舍，不过最后还是洛子度他们那队以三分的优势胜出。比赛结束后，万湾焉焉的，徐中看见洛子度上前笑着跟他说了几句话，万湾就又恢复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重新振作起来了。徐中在人群里看着万湾这样子，笑了起来。
　　决赛的结果出来了，洛子度办公室是冠军而徐中办公室第二名。万湾虽然还是不服气，但是得了季军他也是很高兴的。洛子度在他们队拍完照之后，捧着奖杯过来，在万湾眼前晃晃，故作严肃道，“湾仔你也是很厉害的，但你还差了那么几分火候。”
　　万湾咬牙切齿道，“等着洛阳，明年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打脸。”
　　洛子度只是笑呵呵地说，“那我等着了。”
　　然后洛子度提议三人合影一张。万湾连声说好啊好啊。正好女装大佬从他们旁边经过，万湾一把拉住女装大佬，谄媚地笑道，“大佬，给我们合张影呗。”洛子度在一边看见，惊讶地张大了嘴，不过他还是按耐住了内心翻腾的好奇，没说什么。
　　女装大佬一副小case的样子，道，“手机拿来。”
　　万湾打开手机里相机，递给他，“拍好看点啊。”
　　万湾和洛子度一人捧一个奖杯，站在两边，把徐中夹在中间。随着“咔嚓”的一声，定格了三张笑脸。中间的人安静乖巧的笑着，眼睛成了两条细线。站在旁边的，一个笑得傻乎乎的，还幼稚地比剪刀手放在中间的青年脑后。另一个笑得非常爽朗惬意，但是趁傻气青年没注意的时候，也悄悄在他脑后比了个剪刀手。
　　拍完照后，万湾谢过大佬，打开照片一看后，就见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洛阳，我跟你没完。”
　　洛子度哈哈哈地笑起来，说，“谁让你欺负徐中了。”徐中也看见自己脑袋后面的剪刀手，他很无语，但是在洛子度这么一说他也不觉跟着笑了起来。
　　万湾看见徐中居然也在旁边笑，痛哭流涕道，“徐中连你也这样了吗……”
　　洛子度这下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洛子度笑完，问万湾刚才他怎么叫那人大佬啊，还一副小弟的样子。
　　万湾跟徐中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洛子度心里的疑惑更甚了。
　　然后徐中简单跟他解释了一遍。洛子度听完啧啧称奇道，“你们办公室全都是人才啊。”
　　庆功会定在了星期天，虽说是庆功会，但是庆功是其次的，脱单才是正事，这算作是一个变相的联谊活动。因为庆功会是和测试组那一众妹子合办的，到时候把握住机会说不定就能就摆脱单身的诅咒了。
　　合照的合照完，祝贺的祝贺完，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也就渐渐散了，都回宿舍去了。徐中也和万湾、洛子度一起步行回去。
　　只是徐中不知道，从他拍照开始，远处就有一道人影，他一直沉默地注视着他。
　　徐中回到宿舍，发现历川不在，他奇怪道主管不是不用参与比赛的吗？他也没想太多，收拾好衣服，就去卫生间里洗澡去了。刚才比赛的时候运动量很大，早出了一身的汗，黏在身上不好受，洗完澡后徐中觉得浑身清爽舒服了许多。
　　他洗完澡出来，又做好了第二天的早饭，还是没见历川回来。徐中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自知也没有知道的资格。但是他还是去客厅里坐着，等他回来。
　　在徐中刷完小群里的消息时，历川回来了，跟他回来的还有满身烟味。他皱着眉头，径直朝徐中走来。徐中坐在客厅里看到他这个样子，一惊，问道，“怎么了？”
　　历川只是紧锁着眉，心里很急躁，因为他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习惯性抽出一支烟，刚想要点燃的时候，他见到面前的青年正满眼疑惑地看着他，就把烟收了回去。
　　他眼睛开阖了几下，稍稍压下心中的烦躁，盯着徐中，沉声道，“你喜欢女人吧？”
　　他看到面前的青年忽的睁大了眼，然后问他，“历川，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历川是发现了什么吗？徐中手心里出了层细汗。
　　历川不理会徐中刚才的问题，目光幽深，直视他命令道，“先回答我。”
　　“当然是喜欢女人啊。不然还能喜欢什么？”徐中只能尽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历川静静地看着他，时间安静流逝着，徐中被他看得发怵，又问，“历川到底怎么回事啊？”
　　历川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睛又闭了闭，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到他旁边。这时，两人都不说话，就这样沉默地坐着，徐中心里非常煎熬，他不明白历川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他，是不是被他看出什么来了。
　　半晌儿后，历川说话了，他丢下一句，“小心你周围的人。”就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徐中在他背后悄悄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捏捏手指。他心里更疑惑了，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自己的性向，还叫他小心周围的人。
　　徐中皱眉，心里默念，我周围的人吗……不过徐中心里更多的还是害怕，害怕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女人，更害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他。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用双手盖在脸上，丧气地揉了揉。最近最好是尽量跟历川保持距离了。
　　而历川回了房间里冲冷水澡。
　　凉水从头上浇下来，烦躁褪去了一点。他刚才在楼下站着，独自抽完了半包烟，也没能搞明白这整件事，自己竟被陌生人毫无根据的几句话就激得失去了理智。
　　他抹掉脸上流下来的水，垂着眼。
　　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对男人根本没兴趣，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他想过那个可能，但他很快就否决了，理由是自己活了二十几年，不可能把性向这种事搞错，而且常理也不允许有任何变动。
　　他又把额上沾湿的碎发用手往后面拨。
　　那自己紧张的原因会不会是，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真的将徐中当做自己的弟弟了？
　　他想到这里居然不自觉笑了起来，仰头让冷水淋到自己脸上。脑海里浮现一张笑脸，嘴角弯弯。
　　历川未察觉，此刻他的种子已经吸饱了水，等着发芽了。
　　徐中则心灰意冷地回了房间。他叹口气，然后关灯睡觉。就在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历川给徐中送他煮的热牛奶来了。
　　他爬起来，给历川开了门。历川看着面前情绪不高的青年，皱了皱眉，还是笑着跟他说，“喝牛奶吗？”
　　他看到眼前的人明显愣了愣，然后才仰起头来对他笑，“嗯。谢谢你，历川。”
　　历川看着这个笑容，一直烦闷的心情就舒畅多了。他笑着摸摸青年的头，把杯子递给他，“来，跟你哥说晚安。”
　　徐中从来没见过历川这么温柔的笑容，一下子看出神了，竟浑然不觉就脱口而出，“哥，晚安。”
　　说完他一愣，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他不是你哥啊喂。
　　历川眯眯双眼，又揉揉他的脑袋说，“晚安，早点睡。”
　　历川进了房间后，徐中还站在原地上，蹙眉思考今天的事。历川从回来起的行为就很奇怪，一阴一晴，让人捉摸不定。但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又不似被他察觉到什么的样子，因为徐中没有被人怀疑的，被人观察的不适感。
　　只是他让我注意周围的人……
　　徐中在门外站了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决定还是先喝掉牛奶，然后乖乖地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