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岁月晚》花暮歌

2、桃源一梦（二）

　　整整十天时间，床上的男子才醒过来。
　　他醒来的那天，恰逢午后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使得他周身看起来都像在发光，宛如神邸。当他张开眼的刹那，紫璃觉得漫天光华都尽在他眼底。
　　“是你救了我，对吗？”虽然是疑问句但床上的男子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声音淡漠却十分悦耳。看着有些发呆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
　　“啊？哦，是的，你当初伤得可严重了，现在你感觉怎样了？”紫璃回过神来，悄悄地低下头吐了吐舌头，然后再抬起头关心的看着男子。
　　“我昏迷了有多久了？”容貌摄人的男子依旧带着邪气的笑容。紫璃觉得对方容貌太盛了，被注视着小脸不自觉的红了。她稍微别过头不再看着他，轻声回答：“从我带你回来到今天，已经整整十天了。我检查过，你体内似乎有一种极为隐秘又神秘厉害的气息，这段日子里你那严重的内伤淤积竟然好得差不多了。我猜是那股气息帮你修复的，对吗？”提到自己疑问的地方，紫璃又不自觉转回来认真地与男子对视了。
　　“你竟然可以查出我体内那股气息啊。小丫头，你医术真的很不错。”男子难得地愣了，他真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可以查出他体内的这股真气。但是，他并没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而是话锋一转：“我昏迷了十天，这十天里都未曾进食。不知你现在是否有给我准备一些吃食呢？”
　　“啊，糟了，我的汤！”紫璃突然想起自己还在厨房炖着汤，刚才只是过来看看男子醒来没有，没想到一过来就把厨房里的汤给忘了。“你等我一下啊，你才刚醒来，多日没进食，第一顿就先喝些汤吧，给你补补身子。我现在过去给你拿。你等我哦。”紫璃急急忙忙地就往厨房跑去。
　　男子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不禁轻笑出声。本就容光慑人，此时一笑更是不胜光华。
　　紫璃托腮坐在一旁看着男子动作优雅地喝汤，由衷地赞叹：“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男子平日常听到别人对他外貌的称赞，可是却没有一个会如她这么简单直白的说好看，而且，这丫头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任何的杂念，只有纯粹的欣赏和赞叹，有多久没有遇到过如此简单纯粹的人呢？
　　“丫头，那你觉得我是好人吗？”男子戏谑地看着紫璃。
　　“我觉得你是好人。因为你长得和我师父一样好看！还有你别叫我丫头，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多少。我有名字的，我叫紫璃，以前师父都叫我璃儿，你也可以叫我璃儿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紫璃对于男子对自己的称呼不满的皱皱眉头。
　　“紫璃，璃儿。”男子看看床前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光彩夺目而又天真无邪的娇俏少女，低笑一声：“倒也是适合你了。至于我叫什么名字啊？”男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唤我阿颜罢了。”
　　日子就在紫璃为阿颜用心治疗伤势精心调理身体的日常里过得飞快。
　　内息运行一周调理完身体之后，阿颜缓缓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看见正在忙活着晒草药的紫璃。暖光下，娇俏美丽的少女仿佛误入凡尘的精灵。阿颜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只是很快，他似乎意识到一些什么东西，立刻抿紧了嘴唇。
　　“咦？阿颜，你起来啦！厨房里有用鸡汤熬制的小米粥呢。你自己去吃吧，我还得把药晒好了，就不管你啦。”紫璃似乎察觉到阿颜的目光一样，转过身来看见在阳光下宛如天神降临的男子，笑靥如花。
　　“你吃了吗？”阿颜走过去，接过紫璃手中的老山参，轻而易举地把它们放在了晒药架的最顶层。
　　紫璃伸手比了比自己和身边人的高度，阿颜好高啊，她要踮脚才能放上去药架的高层，他只要一抬手就可以了。“没呢，我看今天天气好，先把药晒好了再去吃也不迟啊。”
　　阿颜看着还有好几筐的草药，皱了皱眉，直接一把拉过紫璃：“不急在这一时，先跟我去把粥喝了，等下我和你一起。”
　　“啊？啊！阿颜，你走慢点，我腿没你长，我要跟不上你了。”紫璃被阿颜拉着踉踉跄跄地向厨房走去。
　　听见少女小声的抱怨，阿颜愣了一下，从来没有等过人也没有迁就过谁的他，竟然放慢了步调，等着身后苦苦追着他脚步的少女跟上他的步伐，手里牵着的，依旧是她柔弱无骨温暖的小手。
　　紫璃能感觉到男子有意的放慢步调让自己能够跟上他，目光触及包裹着她右手的纤长的手指，红粉悄悄染上了双颊，有些什么在心里开始生根发芽，只是，那时的她还不懂这就是情爱。
　　是夜，阿颜坐在灯光下，看着紫璃的目光是少有的温柔，一丝难以察觉的挣扎很快便从他脸上消失不见。
　　“阿颜，你要和我一起去看望我师父吗？”紫璃手上提着收拾好拜祭物品的竹篮子，期待的看着男子。
　　“璃儿和你师父也很久没有说过话吧，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阿颜拒绝了。虽然他知道少女已经把他当成自己最亲近人，她只是单纯的想让自己认识一下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但是，他却不会这么简单的认为，如果他和她一起去见了犹如她母亲一般的师父，那么便是代表了他会照顾她一辈子的承诺，只是现在的他给不起这样的承诺。
　　在这里他可以什么都不管，和她一起看日落日出，笑看桃花飞舞，冬雪飘飘，但他终究还是要回去他的世界，而紫璃太单纯太美好，并不适合被他拖入那个肮脏黑暗的世界。
　　“好吧。你不去就算了。你也不用等我，说不清我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的。”紫璃难掩失望之下第一次有了一些小脾气。
　　阿颜有些错愕的看着少女似乎有些气呼呼离去的背影，难得的低笑出声。这姑娘啊，在他面前是越来越不掩饰越来越放肆了。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去看望你的师父，只是不能去，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不能也不敢去。
　　桃花冢，是紫璃对师父坟茔的称呼。紫璃慢慢从竹篮里拿出了一盘香甜漂亮的桃子，一碟松子鱼，一只醉花鸡和一壶桃花酿。“师父，我知道你不喜欢元宝蜡烛，我给你带来你最喜欢吃的东西，还有我们一起酿造的桃花酿。”
　　紫璃嗤啦一声打开了酒的泥封，一股带着清新桃花香的酒味扑鼻而来。“师父，今夜我们师徒好好喝一场吧。”
　　紫璃靠着墓茔，往地上到一口酒自己又喝一口，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师父，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就和我一起酿酒了，那时候你只让我喝一口，说是劳作的人总得尝尝鲜。可我想多喝一口你就不给我了，说我还小，不能贪杯。你说我及笄之时会陪我一起饮酒庆祝的。师父你骗人。”少女声音有些哽咽了。这些年来她再坚强，但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这世上唯一对她好，能够让她依赖的人已经不在，内心怎么都会有一种孤苦无依的感觉。在师父刚去世的时候，她什么都不做，几乎天天都会往这里跑，用来填补内心的恐惧和孤独。她知道自己这几乎是一种病态行为，可是她也不想改，直到有一日她在墓地睡着梦到她的师父，梦里面的人一如当初的美丽温柔，她对自己要自己好好的活着，学会坚强。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一个能够照顾好自己，热爱生活好好活着的坚强的璃儿。
　　“师父，一年前，我救了一个人。”沉吟了一会儿，紫璃继续开口“他长得可好看了，跟您一样好看。当时他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五脏都被内力震伤，还断了好几根骨头，可是我把他治好了。师父我很厉害吧！”讲到这里紫璃眼睛亮亮的，有一种满满的自豪。
　　“师父，他长得很好看，可是他不爱笑。他笑起来一定会更好看的。虽然他对我一直好像很温柔很有礼，像清风明月一样。可我觉得这不是他。他好像带着面具一样。师父，我这里，有点难受。我看不清他，他不想让我认识他。”紫璃委屈的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可是，可是，我好像喜欢他了。怎么办？”月光下，少女脸色酡红，双眼水雾迷蒙，醉态尽显。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就这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