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草当作兰》眉目淡淡笑叹倦

6、梦醒

　　医院产房外，任嘉河虽坐立不安，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凌晨一两点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鱼贯而出，他们面色疲倦，但还是难掩欣喜。毕竟，一对迫近死亡的母女，全部被他们救了回来！
　　“先生，恭喜您！母女平安！”一个小护士手持襁褓，笑意盈盈，“宝宝虽然是早产儿，但还是有三斤多呢，好好调养，不会比足月孩子差的！”
　　“什么？”任嘉河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抢过孩子，粗鲁地扒掉衣服。眼前的一切使他面如死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任嘉河的内心如惊涛骇浪，难以平息。

　　时间倒流回前些个月，他那个好吃懒做的妹妹任嘉萍忽然怀孕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吓得一脸惨白。在他们这里，未婚先孕的女孩子是平常人家都嫌弃的破鞋，怎么可能还有好人家愿意娶她？他结婚的聘礼还得依仗妹妹的彩礼呢！
　　任嘉河正琢磨着带妹妹去流产，可任嘉萍却一脸娇羞地告诉他孩子生父的身份。
　　了解完来龙去脉，他既嫌弃妹妹没脸没皮，恬不知耻地傍上了有妇之夫，又暗暗垂涎孟家的财产。于是，兄妹二人一合计，去了镇上的妇科医院检查。
　　拿到化验单的兄妹俩喜出望外，男胎的化验结果无疑增加了有力的筹码。

　　昨天，也可以说是去年。
　　他特意亲手做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把孟非灌了个半醉，唆使他回家，和老婆摊牌。
　　只是没想到！孟非这个孬种！没说几句话就这么倒下了！
　　只是没想到！任嘉萍这个没脑子的！不顾自己的双身子，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场小三打原配的闹剧！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任嘉萍生出来的竟然是个女孩！
　　任嘉河抱着孩子，双腿不由自主地朝外边走去。不行！他要去找个男孩！他要狸猫换太子！不然孟家哪里有妹妹的立足之地！
　　“哎！先生！你等等！”小护士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阻拦任嘉河。
　　“别管老子！”任嘉河一意孤行，却迎面撞上了宿醉酒醒的孟非。
　　“哎哟！嘉河弟弟呀！嘉萍生了吗？这是我的儿子吗？快给我看看！”孟非大笑，肥硕的肚子上下晃动。
　　“啊，姐夫，这这是早产儿呢！我我要把她给护士妹妹调养！”任嘉河连忙转身，朝着小护士走去，他夸张地扭动着面部表情，希望护士能读懂他的意思，把孩子赶紧带走。
　　小护士茫然地睁着眼睛，呆呆地讲道：“好的，可是，可是，孟小姐生的是个女儿啊。你们，这、这是怎么？”
　　“什么？女儿？我要女儿做什么？送人！送人！要不起！”孟非唾沫横飞，一脸横肉微微颤动。
　　“孟哥！孟哥！”刚生产完的任嘉萍坐在轮椅上，被医生推了过来，她有些虚弱，不复以往的骄纵，“我跟了你这么久，我还给你生了个女儿，你好歹可怜可怜我，给我个名分啊！”
　　孟非怒火攻心，直直揪起了推轮椅的医生：“是不是你们，偷偷换了我的儿子？快交出我的儿子！不然我上法院搞死你们！”
　　医生猝不及防，他拽掉孟非的手，义正言辞地回击：“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行。我们医者仁心，干不出这种勾当。今天是元旦，我们轮休的医生从睡梦中赶过来救治您的妻子，希望你多点尊重，不要无端猜忌。”
　　孟非这样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然“碰”地一声跌坐在了地上，他嚎啕大哭。前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后端是暧昧的情人，她们都有着自己的骨血，却偏偏都不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这该如何是好！

　　沈慧娇从后端缓缓走上前来，她已经闷不作声地看完了前段的闹剧。只见她身板挺直，不卑不亢：“孟非，我和你离婚，我带着女儿走，不要你家的一分钱。你……娶她吧！”经历过这一切，沈慧娇已经对这段婚姻心如死灰，她希望她的退让可以换得大家的自由。
　　“不……不要……”孟非张了张口，只能说出几个音节，他慌乱，他不知所措。
　　“你如果怜悯我，就好好对待她们母子，不要跟我一样，遇人不淑！”沈慧娇冷冷地丢下这几句话，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不！”孟非艰难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可茫茫雨夜，她，又去了何处？
　　也许，孟非从未意识到，他虽粗鄙，却一直眷恋着沈慧娇的书卷气息。他是爱她的。
　　可他，从未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