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草当作兰》眉目淡淡笑叹倦

4、幻灭

　　回家的旅途实在是太艰难了。
　　寒风像是个刽子手，刺啦刺啦地翻动着洛勇的破棉袄，妄图带走这个孤独行者的所有热量，把他永远地留在这浩荡的雪夜里。
　　洛勇缩着脖子，心烦意乱地朝着回家的路行进，他的靴子早就漏进了雪水，寒意一点一点沁入肺腑。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为了省几个钱，冒着大雪回家。他想起了方才暖和的茅草屋，他现在真想把冻成冰块的双手伸进那温暖的炉火之中！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身处洛何两村之途的中段，只能麻木地盯着自己的双脚，用力地把左脚放在右脚前边，然后把右脚放在左脚前边，循环往复，不敢停下。
　　竹篓里的孩子断断续续啼哭了好几次，现在总算累得睡了过去。洛勇弓着背，傻乎乎地笑起来。他和妻子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没有生育能力，经媒人介绍，大家互不嫌弃，就扯了结婚证，住进了一个窑洞。夫妻十余年，二人看着村里同龄人儿女绕膝，遂产生了抱养孩子的想法。奈何他们家实在贫穷，领养不到健康的男童。洛勇揣着微薄的路费出了大山，却在福利院四处碰壁，最后终于恶从胆边生，在一个商场，偷了一个孩子！
　　他和洛芒，终于有儿子了！
　　洛勇浊泪纵横，热泪盈眶。
　　他看不见的身后，一步一个脚印，一点一点被风雪堙没。

　　在这片贫瘠的黄土高原上，冬天寒冷而漫长。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可洛家村仍然灯火通明，在这世纪新旧交替的日子里，时时有几户人家，凑成一桌牌局，围在暖和的篝火旁，小赌几个钱，唠嗑一些家常。
　　洛勇在雪地跋涉三个小时，走了十多里的路，总算是到了洛家村。他刚走到自家窑洞附近，就有人跑到他跟前来，她的大嗓门使得打牌的村民频频回看——
　　“洛勇！洛勇！带回娃没！”
　　原来是洛国志的婆娘冯小稼，她天生就是一个喜欢看热闹和制造热闹的人。此时，她正在为自己的行为洋洋得意呢。
　　洛勇面子有些挂不住，却不敢发作，对着冯小稼扯着嗓子吼了回去：“一个大胖儿子哩！我们老洛家可有后啦！”
　　话刚落，一群人扔下手里的纸牌，凑上前来看热闹。洛勇的周身围了一群人，就连寡妇周萍都在外围拉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
　　“行啦！我赶了一天的路！乏了！你们散了吧！”
　　洛勇挥挥手，用力挤出人群，钻进了自家窑洞。
　　看热闹的人如鸟兽般作散。
　　“抱个人家的娃娃还这么神气！可怜人！”村民们自言自语，暗暗唾弃。

　　“媳妇！媳妇！儿子带回来了！我回来了！”洛勇一下子脱下了身上的竹篓，兴奋地喊道。
　　洛芒扔下手里的遥控，一把搂住了竹篓，眼泪哗地就掉下来了。因为他们夫妻多年来无所出，世俗的条条框框拷打着她的思想，几乎把她逼到了悬崖边上。终于！她要有儿子了吗？她欣喜若狂，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竹篓的盖子，轻手轻脚地把孩子抱起来，孩子抿着嘴巴，在她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天！这个孩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洛芒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她操着粗糙的手，贪婪地抚摸着孩子白皙的皮肤，那是她们山里人很难拥有的美丽。
　　她心里的火逐渐燃烧起来，她的脸如同火烧云般滚烫。
　　她要让他读书！带着他们走出这座大山！去享受外面的花花世界！
　　洛芒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个孩子的到来，点燃了曾经没有过的、对生活的期盼！她兴奋地讲道：“快跨世纪了！娃他爹！快！挖点雪烧水！给儿子洗洗！”
　　洛勇十分不愿意动弹，但他很享受这个称呼，所以勉强支起了身子，乐呵地去干活了。
　　挖积雪，支锅炉，点柴火，烧开水。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媳妇，这娃的衣服真不错！好像是城里人穿的羽绒服吧！可比我们的破棉袄暖和多了！”洛勇一脸艳羡。
　　“福利院给这些娃娃的待遇可真好！今年的积雪可真厚，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来年春天，你可不能偷懒了！”洛芒一边小心翼翼地脱掉孩子的衣服，孩子只剩下了贴身的内衣。
　　“好的勒！”洛勇一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一边摸向孩子的下身。竟是空荡的一片。
　　他的脸色忽的就变了，他扒掉孩子的裤子，竟没有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洛勇你个傻子！”洛芒的声音震耳发聩。
　　他们幻想的一切未来，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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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楚高望和水娴蕾的第一个孩子是楚筠泽，第二个孩子是楚笛悦，筠泽是哥哥，笛悦是妹妹。
二胎的家庭应该有这种经历，大孩子的衣服小孩子继续穿，笛悦穿了哥哥筠泽的衣服，被洛勇误以为是男孩，所以被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