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辞职报告》如意尽欢

43、冒雪

　　同来的苏卉却不是那么容易糊弄。她狐疑地看着邀功的邵才良，把他拽到一边低声逼问：“说实话，这到底是哪儿？”

　　“一个朋友家。”邵才良含糊其词，眼神有些闪烁。

　　“哪个朋友？”苏卉越发狐疑，眼神都有些严肃起来，这位不靠谱的表兄可别被人套进去了。她正色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两人吵架归吵架，但感情还是在的。别看吵得凶，苏卉自己心里清楚，她家里那些表面上亲热的不得了的“家人”，遇到事绝不会拉她一把，反倒是邵才良，两人从小相识，倒还有几分真心。

　　“就是朋友，爷爷也认识的。你就别问了！我都来过好多次了。”邵才良支支吾吾地抬出邵老爷子的金字招牌，

　　果然苏卉半信半疑道：“真是爷爷的朋友？你可别骗我。我看这藏品都不是一般人，你可乱来。”

　　邵才良在这方面可是有前科的。为了在兄弟面前充面子，没少偷偷拿他老爹的爱车和名酒出去炫。但这回一看就不是自家东西，苏卉只怕到时候这个小表兄屁股开花也没用。

　　两人嘀嘀咕咕的空当，孙向阳已经走远。

　　这样一间浩大的展厅，苏卉觉得简陋，但孙向阳却并不如是想。

　　文物的储藏是有讲究的。

　　并不是随意找一间宽阔的屋子就行，湿度、温度、甚至光线都需要符合储藏标准，这样才不会让那些富豪们把自己的收藏品变成一文不值的废品。

　　而这里恰恰做的很好。整间大厅恒温恒湿，光线也是柔和暗淡，说不定光线都是固定的角度。

　　国外能做到这些的博物馆都没有几家，何况这里只是连港的私人展厅。

　　孙向阳一路扫过，看见不少近代美术史上的名画，最早一幅可以追溯到文艺复兴时期，看技艺似乎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家，笔触带着那时独有的细致，即便不是名家，也足够后人遥想当时的浪漫。

　　不过，这些都不足够让她停下来。

　　她的功课做得很足，在季老先生的耳提面命下，欧洲的各大流派的特点早已烂熟于心。

　　至于具体的实践，也在不算短的交换生生活中领会到一二精髓。

　　于价值而言，这里的画作并没有到让她震惊的地步。艺术是灵魂的产物，跟艺术走的近的总有点粪土王侯的清高。对于某些单纯炒作来的天价画作，孙向阳从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尘埃落定后回头再看，会有多少画从此寂寂无名。

　　艺术是永恒的。“艺术的画”不是。

　　单从艺术价值而言，这里的画远不如入口处的几幅。最能打动她的还是那幅《后宫露台》，起码气韵的确独到。孙向阳忽然有点寡然无味，这样的收藏简直浪费了这么好的展馆。

　　不过她懒得回头。

　　曲折而蜿蜒的回廊和昏暗的光线都让她迷失了时间和方向。

　　孙向阳一直向前走，不知道过了几分钟。

　　后面的藏品在艺术史上不算默默无闻，但，能出现在这里可能单纯只是有点“值钱”？

　　这样看，最贵重的不会是那幅《后宫露台》吧？

　　孙向阳有点笑意，不管是谁布置的这里，都非常有意思。别人都把压轴的放最后，这人却偏偏反其道行之，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唬住呢。

　　孙向阳带着这点微妙的笑意继续向前走，果然就像是她想的那样。后面的画作没什么精品，除了年头值得看一看，甚至不值一提。

　　刚刚这样想完的孙向阳就被自己打脸了。

　　她在一幅画前停了下来。

　　圣母与圣子。

　　文艺复兴时期最常见的宗教题材，西方绘画题材中，圣母、圣子、圣婴和天使一直比较热门，除开宗教需求外，人类天性似乎崇尚真、善、美，导致此类题材泛滥。

　　孙向阳留学时经常在各个教堂看见不少此类真迹，有好有坏，端看画家本人功力如何。

　　但，题材并不是让她停下来的理由。

　　看起来真熟悉呀.....孙向阳默默站在画前，想起前几天刚见过的雪夜访戴图。

　　内中几处笔法颇有国画技法之工，令整个人物神完气足，更添神韵。这种笔法她曾从小看到大，自家厅堂中曾经都是这类画。

　　再看右下角圣母衣饰上小小的蝴蝶结，线条流畅，极像是中文里的“又”字。

　　又一幅母亲遗作。

　　孙向阳心里有点异样。

　　“喜欢吗？”

　　身旁突然传出一道陌生的男声，孙向阳微微一惊，侧头看去。

　　一位看起来三十上下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齐肩的黑发被挽成一个小髻，用一根简单的簪子固定在脑后，配上落拓的胡子和随意的衣着，居然有点说不出的写意潇洒。

　　孙向阳瞥了眼不远处的谷十四，没有答话。

　　或许把孙向阳的沉默当成了默许，那男人打量了她几眼，开口邀约道：“楼上还有几幅跟这个差不多的，想去看看吗？”

　　孙向阳看他一眼，又安静地转回头去，雪白的侧脸落在他眼里像是美人含羞。

　　那男人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冒雪，这幅画的主人。”

　　“这个...是你画的吗？”孙向阳对着面前的圣母像扬了扬下巴，低声问他。

　　“你猜呢？”

　　“不是你。”孙向阳冷静答道，“画画的人是我母亲。这幅画应该在我家的保险柜里。”

　　“哈哈...哈哈哈哈！”面前的男人瞬间大笑出声，“看不出来，你讲起笑话来还一本正经的。”

　　“你叫什么名字？”自称是“冒雪”的男人笑吟吟地问，“有兴趣上去看看吗？后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Cathy。”孙向阳随口报了个英文名，她回头看了看深深的回廊，有点犹豫，“楼上是哪儿？我还有两个朋友在后面。”

　　“良仔吗？不用担心，从这里出去就是。他知道地方。”冒雪解释道，“出口都在楼上，良仔对这里很熟，不会走丢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冒雪脸上有点微妙的笑意，但随即又消失。

　　孙向阳神色不变，似乎没留意到他的言外之意。

　　“不过...在他们来之前，我可以先带你看点好东西。”冒雪对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孙向阳没再有什么别的问题。

　　楼上似乎别有洞天。

　　画风一下子从静谧园林变成人流众多的闹市。

　　这像是一处占地颇广的商业大厦，一楼大厅里还有精干的安保和迎宾小姐。向外看是飘扬的旗帜，三色旗帜并立在大厦门口，随风招摇。

　　他们穿过花厅，从回廊出来，有人守在门口。见人出来似乎很意外，“你们...？”

　　但见到最后的冒雪似乎就明白了。他们保持缄默，训练有素，“小冒先生，这边请。”

　　“小”冒先生？也许还有个“大”冒先生，孙向阳默默地想。

　　这种商业大厦一般会出租写字楼，不知道这位冒雪和刚刚的长廊主人又是什么关系。

　　冒雪带着孙向阳从旁边的贵宾通道绕过去，路过一位安保的时候，不经意地回头示意了下。

　　孙向阳的注意力全在一楼大厅外的风景上，没留意冒雪的动作。这是哪里？中环？她似乎曾经跟“邵大侄子”路过这里。

　　“等等，这位小姐...这里你不能进...”

　　身后似乎有点骚乱，孙向阳回头，看见被拦住的女人，谷十四？她对身旁的冒雪言简意赅道：“我的助理。”

　　“既然这样，就让她过来吧。”冒雪似乎有点意外，但还是对着安保招手，示意放行。

　　孙向阳意外地看了眼冒雪。

　　冒雪注意到美人这额外一眼，骨头都轻了不少。但......

　　“待会儿...”冒雪正色指了指楼上，“她可能不能进。”

　　“等下看的都是别人的私画，人多了我太不好解释。今天恰好是一个朋友没来，所以我才...”冒雪觑着孙向阳的脸色，委婉道：“如果不方便的话，改天也行。”

　　谷十四快步跟上，恰巧听见这一句，望了望孙向阳的侧脸。

　　“可以理解，走吧。”孙向阳很好说话，似乎是觉得过意不去，又额外加了句，“谢谢。”

　　冒雪微笑起来，“不要紧，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美人。”

　　“oh，这样讲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但我不是冒犯你。Cathy，我在国外待得比较久，回国后不太适应。这样讲，你不介意的吧？”

　　冒雪觑着美人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却看不出什么来。

　　孙向阳礼貌性地微微一笑。

　　冒雪看着明眸皓齿的美人，心里有点惋惜。这次的美人好像不太爱说话呀，不过不要紧，越是这样才越有味道呢。

　　就是身边那个女人有点碍事。待会儿...

　　“不走吗？”孙向阳疑惑的眼神看过来。

　　冒雪注意到孙向阳身后那个不起眼的女人也在盯着他。

　　他扫过一眼，没太在意。

　　不知为何有点脊背发寒，也许是天冷了？冒雪及时打断自己的浮想联翩，殷勤备至，“这边走。”

　　冒雪似乎对这栋建筑很熟，一路不断尝试“尽地主之谊”。孙向阳被动知道了不少东西，忽略掉一些无聊搭讪，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例如这栋大厦在邵家名下，待会儿要去的画室则是冒雪父亲比较常用的几处工作室。

　　再例如，邵才良和他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