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良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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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向阳看着眼前声聚泪下的邵老爷子和贴心的“贤孙”，心里无动于衷。
“是哪一幅？”孙向阳忽然发问。
“什么？”正安慰起劲的邵才良没反应过来，邵老爷子拭泪的手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他眼皮耷拉下来，疲态尽显，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垂暮的老人了。
“您拿去拍卖的是哪一幅？”孙向阳盯着邵老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眼神清凌凌的，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
邵老爷子脸颊上的肉微微一颤，几乎没人察觉。他有气无力地压低声音，“向阳，都过去这么久，哪里还记得。我知道我这个舅舅没当好，你不认我，我也可以理解。当时卖画的钱后来我加倍寄给你母亲，并没有留下...”
邵才良似乎明白过来孙向阳是什么意思，他恍然大悟：“小姑姑，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还管这个干什么？爷爷以前做的再错，也到底没有亏待您和姑奶奶！”
“爷爷一直记挂着二奶奶。小时候爷爷就告诉我们这些晚辈，家里有个姑奶奶要孝敬，叫我们长大去申市找二奶奶。”邵才良撇撇嘴，怒气冲冲地说：“爷爷这把年纪，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现在翻旧账是什么意思？不就是钱吗？小姑姑你放心，家里的钱自然有你一份！总不会让你吃亏！”
不论是邵才良一长串的怒气冲冲还是邵老爷子意有所指的话，孙向阳似乎都像是没听见似的。
她不为所动，“哪一幅？”
“过去这么久，爷爷怎么会记得清？”邵才良强压着怒气，“小姑姑，爷爷现在来找你就是有心补偿，事情过去那么久，爷爷不说谁还知道？他原本可以不说。”
“我明白了。”孙向阳点点头，“那出价吧。”
“出什么价？”邵才良扶着邵老爷子，有些发懵，不知道孙向阳说的是哪一出。
“您手里不是有十几幅我母亲的画吗？”孙向阳淡淡地说，“既然之前的事都不重要，那您直接开价。多少钱，我回去看看，凑给您。”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邵才良再也听不下去，怒道：“当年的画是爷爷卖掉，但后来的钱也都寄给了二奶奶，有没有留下来。难道我邵家还缺这点钱吗？”
“缺不缺和我都没关系。”孙向阳冷冷地说，“今天约你们来是买画。非要说这些就没意思了。老爷子，您说呢？”
孙向阳最后一句话直指邵老爷子，眼神锋利，令他再也无法逃避。
“你这是什么意思？”邵老爷子还没说话，邵才良怒气勃发，像是被人羞辱一般。他正待发怒，却被身前的手拦住。“爷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的老人，“都这时候了您还护着她？她以为我们就是为这点钱来的！我们邵氏怎么会缺这点钱！”
邵老爷子老态毕显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他慢慢看了邵才良一眼，后者在他凌厉的视线上闭上了嘴，脸上尤带着不服气的神情，嘴里嘟嚷着，似乎是在为自己鸣不平。
邵老爷子看着这个天真的小孙子，心里不无悲凉，邵氏发家太久，这一辈的年轻人总觉得连港只有翁家能压下他们邵氏。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跟面前的外甥女一比，这一辈实在是差的有点远。
想起今天的来意，邵老爷子压下心中的悲凉。他低垂着眼长叹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向阳，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瞒你了。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母亲。”
话已出口，尚且不说身边不可置信的邵才良，邵老爷子自己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他居高位已久，许久没有做过这些做小伏低的事，颇有些不习惯。
当年的事说起来也简单。
“你母亲寄画过来的时候说明是要开画展，让我把画交给一个外国人。是我！生意失败亏了钱...又恰好有人出高价，我一时糊涂呀！...后来我加倍补足了钱想要买回来，但是那人不肯卖，所以你母亲一直不肯原谅我...谁想到她年纪轻轻就去了呢！”邵老爷子说起往事来老泪纵横，“...那是我唯一的妹妹呀...我只有这个妹妹！”
邵才良似乎颇为动容，情不自禁地喊道：“爷爷！”
“您节哀。”孙向阳似乎也有些触动，她声音低低地，“无论如何，您是我母亲的哥哥，这个不会变。”
邵老爷子神情巨震，似乎被孙向阳的话所触动。同时心里陡然一松，值了！不论今天结果如何，有孙向阳这句话在，他这一趟就成了一半！他攥紧手边的邵才良，忍住心中的激荡。
“向阳，舅舅亏欠你和你母亲太多，一定会弥补你。以后家里孩子们有的你都有。”邵老爷子似乎下定决心，他越发亲切，意有所指道：“你相信舅舅，日后你就知道舅舅对你的好。”
邵才良的脸色有些僵，笑容不那么真切。邵老爷子没发觉他的不对劲，他似乎有些力竭。毕竟年龄在那里，哭过这几场后明显体力不济。他拉着邵才良的手嘱咐道：“良仔是个好孩子，以后来连港就让他照顾你。邵氏就算不成，在连港这片地方还有几分能耐。”
“是呀，小姑姑。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邵才良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勉强笑道。邵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慢慢收紧手心，捏了捏自家小孙子的手臂。
迎上邵老爷子警告的视线，邵才良于收起了心里的盘算，心一横，出口的话也真挚了许多，“我就算不行，也还有爷爷在。一定不让您吃亏。”
“您如果真想弥补我，不必等日后。”孙向阳似乎意有所指，她微微一笑。
邵老爷子嘴上挂着慈和的笑意，“向阳，有什么舅舅能帮你的，你直说就是！”
邵才良附和道：“对呀，小姑姑，你直说就行。爷爷对我都没这么照顾过，有什么事他一定会答应的。”
孙向阳看着面前争先表态的邵老爷子和邵才良，都分不清邵才良是真傻还是假傻。不过都不要紧，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先把我母亲的画还给我。”
“母亲生前一直反对拿画出去牟利，想来是舅舅让她有了心结。”孙向阳说，“为人子女的当然要遵从遗愿。既然舅舅有心弥补，那就先请把画还给我。”
孙向阳话音一落，邵才良立刻哈哈大笑，“我当什么呢？你放心，小姑姑，回去我就把那几幅画给你带来。”几幅画而已，再值钱又能值到哪里去。不如先拿出来讨老爷子喜欢，邵才良想起临出门时父亲的叮嘱，心里一片火热。
“向阳，只要你认我这个舅舅。几幅画有什么要紧？”邵老爷子似乎比邵才良还急切，他颇为感叹，“之前留着是纪念。现在我都找到你了，还留它干什么！回去我就让良仔把三幅画送来。”
气氛缓和下来，邵老爷子亲耳听见孙向阳的两声“舅舅”，一颗心放下来大半。而邵良才脸上的笑意这才诚挚起来，心里却讥笑，果然是外地人，值钱的股份不要就要几幅画。却也有些放心，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只有三幅吗？”孙向阳皱起眉心，“我听人说好像不止这些。拍卖行那边说有十几幅画，是消息传错了吗？”
“拍卖行的消息？”邵才良大大咧咧，“那倒是没错。是我爷爷让我放的假消息。”他心直口快地赞道：“小姑姑，你的消息很灵通！”
邵老爷子心里一突，看向孙向阳，果然见她面沉如水，“原来是这样。”
“小姑姑，你不要不高兴。真的只有三幅。”邵才良似乎意识到什么，补救道：“爷爷之前听说是你，但没见到人又不敢确定，所以才用画行拍卖来试探一下。真的只有三幅，家里人都知道的。”
“那之前的《雪夜访戴图》呢？”孙向阳似乎有些半信半疑，问：“那也在三幅之中吗？”
“那个不是。”邵才良越发放心，看了孙向阳果然只要画。这样就好。他尽心地解释道：“那是爷爷之前收购的，好像是申市那边那个画家拿出来卖的。爷爷看是二奶奶的画就收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孙向阳点点头，又问：“知道卖家是谁吗？”
邵才良不妨她问得这么细，一时语塞，还是邵老爷子解围道：“好像是姓魏的一个教授，去世后家里人拿出来卖的。”
孙向阳点点头，彻底没有了问题。
接下来的谈话中，孙向阳始终无话。即使邵老爷子情真意切，邵才良再咄咄逼人，她至多不过一笑。
邵老爷子看着这样的孙向阳，心里忽然生出担忧来，他看着仍旧得意洋洋、浑然不觉的小孙子，心里的不安在扩大。
说不到几句，邵老爷子起身告辞。从花木环绕的庭院中离开时邵才良意犹未尽，似乎颇有些不舍。
“爷爷，怎么这么早就走了？”邵才良傻傻地问，“您不是说要等人回来吗？”
“你小姑姑不信我们，下次再来吧。”邵老爷子淡淡地扫一眼他，“记得这几天多叫你小姑姑出来玩。钱不够记在我名下。”
邵才良可没看出不欢迎，不过白来的好处怎么不要？他笑逐颜开，“明白！这事交给你我您放心。”
他嬉皮笑脸地搀着邵老爷子进了车，只差拍着胸脯保证。邵才良欣喜地开着车，这还是老爷子第一次对他特意交代什么，难道...他抑制不住心里的火热。
却没有留意到后座邵老爷子紧蹙的眉头。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良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