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撩夫示范》赤影竹心

17、第十七章 雪域松岭（一）

　　“回来时孩童也没踪影了是吧？”荀子千听罢，抄着手笑问。

　　司徒宝：“你怎么知道？”

　　荀子千：“宝侄儿想没想过这两人可能是一伙儿的？见你衣着华丽，想趁机敲你一笔？”

　　司徒宝：“我出来时挑了最普通的一身儿衣服。”

　　荀子千：“……这是重点吗？”

　　凌宣开口道：“三弟记不记得那人形貌？”

　　司徒宝：“二哥，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差点被他岔过去。现在想来，那人形貌实在匪夷所思。”

　　他抬手将自己两颊按得凹陷，“一张脸瘦成这样，白得跟纸一般，毫无血色，披着脏的要死的猩红斗篷，像刚从土里刨出来一样，任谁看见都得退避三舍。”

　　荀子千：“你问话时就没注意他的样子？”

　　司徒宝：“我不是太专注于弄清那是何物吗，谁管得了那么多？你这人怎么总是打岔，我还想说什么来着？”

　　凌宣：“桐远尚属锡地辖区，我马上派兵寻访此人。”

　　司徒宝：“就是这话，还是二哥雷厉风行。”

　　荀子千：“我又想起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徒宝：“你说得还少吗，反正狗嘴吐不出象牙。”

　　荀子千：“你说你是来参加王妃寿宴的，不会连寿礼也弄丢了吧？”

　　“我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司徒宝傲然一笑，“说实话，寿礼叔父派了专人送至锡城王宫，压根儿就没给我。”

　　凌宣：……

　　荀子千：……

　　孟怀山此时挑帘：“禀大将军，晚膳已备好。”

　　凌宣道：“请三弟、四弟移步入席。”

　　司徒宝慢慢起身道：“二哥，大哥没说要来？”

　　荀子千推他一把，“大哥身为云氏家主的，担着一大家子事情，哪像你我如此闲散？”

　　“王妃寿宴他会不会亲自过来？”司徒宝欲言又止，半天补上一句，“那样咱们就算齐了。”

　　沉默片刻，荀子千几乎同时开口，向来慢一拍的司徒宝居然抢到先机，“二哥，明日趟去羽山清谷，可好？”

　　羽山脚下便是宁月的衣冠冢。

　　荀子千面上添了几分肃然，当年赵家惨遭灭门、二哥身负重伤，伤势未愈便不遗余力剿杀玄阴教众、近似疯狂地寻找宁月……转眼五年过去，西南领地已被煜皇占据，赵氏也渐渐被人遗忘，可二哥似乎从未接受，即便大家筹资为宁月建好衣冠冢，他也很少前去拜祭。

　　凌宣身形一滞，却没停下脚步。

　　司徒宝飞快跟了出来，自背后叫道：“二哥！”

　　凌宣身影早已没入夜色，冰冷而低沉的嗓音从暗处传来，“先去用膳，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清早，天色沉郁乌云压顶，鹅毛般的雪片簌簌而下，如同一道道苍灰雪帘。

　　凌宣巡营完毕，身披玄色裘氅策马立于一道斜坡之上，凝视群山连绵、延伸而去，神思隽永，俊美无俦。

　　司徒宝一掀帐帘，口鼻白汽奔涌向上，缩头跑回帐里，下了好大决心才重新走出来，哆嗦着一阵搓手。

　　荀子千身着月白鹤氅，驭马而来，青丝飘扬、英姿飒爽，挑着眉峰笑道：“慢死了你，不为等你我们都快到了。”

　　“二哥告知得实在太晚。”司徒宝撅着嘴说，缩着脖子跃上马背，“去见蓁蓁，我怎么也得整理好仪容，不然又要被她
　　笑话。”

　　“得了吧，你可比蓁蓁爱美多了。”荀子千翻着白眼说，临了却是微微一叹。

　　说话间忽听嘶鸣之声，凌宣于不远处向他们招一招手，胯/下墨麒麟乌眼圆瞪、绝尘而去。

　　这边两个迅速调转马头，紧随其后，三人三骑风驰电掣地出了营地，险峻山路已覆上厚厚一层白雪，天地银白，林海茫茫。

　　凌宣在前头引路，始终与两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司徒宝骑马一程也算热了身，又恢复神采奕奕的话多状态，忍不住对荀子千道：“四弟，觉不觉得只要与蓁蓁沾边的事，二哥态度都有点怪怪的，似乎特别深沉？”

　　听到“四弟”二字荀子千便瞪了回来，这次却没还口，深望前方一眼叹道：“他这是深沉，你是有点怪怪的。当年那个情况，若换做你我未必及得上二哥一半。”

　　司徒宝默默点头，“也对。”

　　峰回路转之际，一座巨大的雪山渐渐横亘眼前，前面不见凌宣身影，只有雪地一串蹄印。

　　二人快马加鞭，不时便至山脚之下，似有一条森森小路蜿蜒而上，远望像是嵌在雪中的细细黑线。

　　路边立着石碑，已被雪片盖住大半，隐隐看得出阴刻两个黑色大字——“羽山”。

　　凌宣正停在碑前，静静望着半空悠悠飘落的雪花，一双寒潭似的黑眸里无波无澜。

　　“二哥，你的墨麒麟好快！”荀子千语带赞叹。

　　凌宣垂眸轻抚马头，声音有些凉意，“雪路难行，还是跟紧为妙。”说罢轻盈上马，墨麒麟温顺点头，撒蹄就走，矫健身姿很快没入林中。

　　两人不约而同向上一望，粗壮的树木挺雪而立，密密丛丛、无边无际，“里面确实有路？”司徒宝咋舌，“怎能让蓁蓁住在这里，好生阴森……”

　　荀子千驭马一纵越过他去，“清谷还没
　　到呢，侄儿快跟上吧。”

　　司徒宝被他一激，倒也壮起了胆，大叫道，“等等哥哥！”跟着进了林子。

　　甫入林中，落雪顿时少了许多，一棵棵数人合抱的树木遮天蔽日，周围暗的好似夜晚一般，即便凌宣已将速度放得十分缓慢，三人仅相隔两个马身的距离，仍需紧紧跟随才不致丢失稍纵即逝的身影。

　　司徒宝走在最末，总觉阴风阵阵，凉意从后背直冲头顶，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他一个劲儿地想往后看，又要注意盯着凌宣，正瞻前顾不到后，一道红色身影倏然滑过，不禁吓得汗毛倒竖，赶紧揉眼再望，前头只有重重树影，他张了张口，想到荀子千的冷嘲热讽，终是没有出声。

　　暗黑色的枝丫遮天蔽日，宛若张牙舞爪着逼近的妖魔，司徒宝周身血液凝结，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

　　前面蓦地升起一簇橙色火焰，火光腾跃而上，照亮凌宣高大背影，凉润嗓音随之传来，声调虽然不高却带着振奋人心的力量，“大家别跟丢了，这里很容易迷路。”

　　荀子千回复：“放心吧二哥，”又顿了一顿，“宝侄儿你倒是快些呀。”

　　“四弟又没礼数了！”司徒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果然已经落下了一段距离。

　　约又行了半个时辰，远处闪现亮光一点，越走越大，似乎接近林子尽头。

　　司徒宝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后脑上方突然传来“沙拉拉、沙拉拉”的声响，好像枝丫不堪积雪，又似冷风吹响落叶，更像什么诡异之物穿行草丛，他几次试着收回心神，却被那声音牢牢吸引，待驻足聆听，顿时消弭无踪。

　　司徒宝遍体生寒，下意识地夹了夹马腹，马儿收到指令，猛地向前一蹿，忽觉一股冰冷的东西落进脖颈，他抖地一个激灵，几乎跳了起来，伸手一模，潮湿黏糊，放到鼻下一闻，暗道，“妈的，鸟屎！”他愤愤看向上面，“连乌鸦也来吓唬老子。”

　　枝影横斜处黑影幢幢，那些乌鸦简直数以万计，一时间好像无数双黑色而诡异的眼睛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司徒宝决定还是不要招惹鸟群，正欲埋头行路，沙拉拉的声音又一次次幽幽地传入耳际，他心头一震，知道这绝不是鸟能发出来的响声。

　　“四弟，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司徒宝颤巍巍地提问，

　　“听到啦。”对方答复很快，

　　司徒宝：“你也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啊？”

　　“你害怕的声音啊。”

　　司徒宝：“滚！”

　　懒得再理会他，司徒宝使出自我安慰大法，一边闭目默念，“幻觉，都是幻觉……”一边加紧前行速度，耳畔陡然万籁俱寂，他甫一睁眼，一道猩红影子飘忽而过，待至马前倏尔转过头来，虽被风帽遮住眼睛，仍能清晰辨出是张带着森然笑意的惨白面孔！

　　司徒宝一个哆嗦，头发根儿瞬间立了起来，下意识大吼一声，慌乱间差点撞到停在前头的诡异黑影，再次“哎呀呀”叫了一嗓子。

　　“你瞎叫唤什么？”原来是荀子千。

　　“我好像看到鬼市上的怪人了！”

　　“你确定没有睡着吗刚才？他无缘无故跑到这里作甚，是冲你来的？”

　　“不可能！”司徒宝斩钉截铁。

　　荀子千郑重其事：“没准儿怨恨你害他丢了摊子。”

　　司徒宝面露惊恐，“不会吧……”

　　“三弟，发生何事？”凌宣于不远处问道，他巡视四围刚掉头回来。

　　“二哥，我可能见鬼了……”

　　“何人鬼鬼祟祟，出来！”司徒宝话音未落，荀子千向他身后喝道。

　　红色的身影已鬼魅般向深林蹿去。

　　“少在这儿装神弄鬼！”荀门家风清正，子弟门生个个正气凛然，最见不得这种邪门歪道，荀子千性子急，果真没有二话，即刻向那影子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