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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隐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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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纠缠不休,莫青赫然见凌宣一身玄色负手而立,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冷冷盯着她,回想方才种种,不觉冷汗直流,玄阴老魔果然没给她留条退路,愣是逼着人家起了杀心。
二人势均力敌,她稍稍走神便落了下风,被黑衣男子纵横剑气逼得四处逃窜,只差躲到凌宣背后,眼看要被刺中,缠着冷意的声音低喝:“戎尊!”
男子干脆利落地罢手,疾步退至凌宣身畔,周身杀气全无,一双的眼睛默然看着前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身手不错,能过戎尊九个回合。”凌宣目光射来,语气冷然。
莫青涯嘿嘿一笑,外强中干:“过奖。”
一只枯手猛然掀起帘帐,身着皂色葛布长衫的“老者”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满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虽已满头银发,此人的面容仿若少年,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双目炯炯有神、一派仙风道骨,仙气里隐隐含着两分诡谲。
钟先生与莫青涯面面相觑,两人眼中都布满惊讶。
“我被这人打败?”莫青涯极力回避这个事实,“他有六尺高吗?!”
“你吃了丹药,为何还能清醒?”钟先生大声问。
不知是被他吓到还是太过激动,莫青涯瞬间如中魔咒,双手撑住脸颊,颓然倒地。
“这就对了嘛,害老夫紧张!”钟先生将托盘置于案上,扫视满目疮痍的大帐,“咦,戎尊也来了?正好,帮忙把她放回床上。”
戎尊顺从如同人偶般走去,躬身捞起女子的胳膊,忽有股力量将他顶到一旁,凌宣不知何时来到近前,利落将莫青涯打横抱起,轻轻置于军床之上。
钟先生专心侍弄他的药瓶,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幕,“这姑娘反应有些奇怪,得探探她的经脉,把袖口挽上去些。”
他忽想起什么,“算了算了,一个大男人对姑娘做这事也不方便,还是老夫亲自来好了……”说罢转身,便见莫青涯两只衣袖都已挽上半寸,右侧裤脚也被提了上去,凌宣站在榻边,专注地看着露出的那截白皙如玉的小腿。戎尊立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方向。
“传闻北帅不近女色,看此情形却也不像,难道多年未曾娶妻,有何怪癖不成?”钟先生微有迟疑,内里天人交战。
凌宣目光已经移向这边,侧身让出位置,平淡无奇的神色倒让钟先生觉得自己有点少见多怪了。
钟先生低头打量莫青涯,十六七岁的年纪,黑发如瀑、身形妖娆,双唇轻抿、黛眉微蹙,清丽灵动中藏着三分冶艳,仿佛眼睛一旦张开就能将人魂魄摄走一般。
一个多时辰后,钟先生面色凝重地拔除莫青涯头顶的数根银针,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细汗,微微叹气。
凌宣静静地问:“如何?”
钟先生摇头:“焚隐咒。”
凌宣眼底闪过难以察觉的波澜,“禁绝之术?”
那些禁术要么驯化嗜血杀戮的不死怪物,要么控制使用者杀人屠城、流血漂橹,焚隐咒毋庸置疑就在此列。
大乾建立之初,几大家族各自挑选精英成立重霄门,主要任务便是销毁禁术典籍、讨伐使用者,直至彻底拔除,不死不休,在巨大的武力压制下,不消多少时日就销声匿迹。
钟先生叹道:“禁术修炼历经五个阶段,术人、半妖、妖、若魔和魔,进入魔境,术魂合一、积重难返。玄阴老魔天资卓绝,绝非等闲之辈,旁门左道炉火纯青,禁术信手拈来,极难对付。不过……他会选择焚隐咒倒是让人意外。”
凌宣容色一凛,“为何?”
钟先生摸着白净的下巴,“因为这种咒法前提是自愿,并且要用自身某种东西作为交换,才能与受咒人订下契约,受咒人将契约刻入精魂时在清醒之态,承诺此生势必践约,不然承受残酷惩罚。”钟先生用到“残酷”二字,看来这惩罚非同一般。
凌宣深深望了一眼陷入昏迷的莫青涯,“所以说风耳要与她交换的东西极具诱惑,很难拒绝?”
钟先生点头,“焚隐咒并非一般的符咒,受者只需按约行事,神志不清也无妨,记忆是否留存也在施咒人的掌控之中,且可做到巨细靡遗。”
“以自身为引,旨在挟制对方,老魔为何将毒咒用在徒弟身上?”凌宣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眼底暗潮汹涌。
“老夫尚在在重霄门时,听说玄阴老魔收进不少徒弟,却未有一人现身,他行事往往惊世骇俗、喜忧不定、疯癫无常,一个疯子的做事方法谁又能参得透?”
“是否可除?”
“倒有一个办法。”钟先生慢慢行至床前,用他独特的声音道,“受咒者死,契约解除。”
凌宣沉默片刻,若有所思。
钟先生又道:“难道三公子是想……”依他个性,刺杀之人最轻下场也是就地正法、身首异处,若被带回营中,多半用来做新型暗器的试验品,折磨得体无完肤、惨不忍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宣不答反而发问:“钟先生似对这刺客抱有两分恻隐之心?”
钟先生暗道:“这小子眼睛真毒。”干咳两声说:“焚隐咒刻入精魂才能生效,精魂离体有两种办法,一则直接抓离身体,能经两次已非凡人,有的一次便会神魂不附,从此痴傻;二则逼魂出窍,需身心遭受重创即将晕厥方可行事,施咒人还须把握精魂离体的瞬间,否则前功尽弃……”
他顿了顿,“老夫想,若刺杀四家家主之约刻入精魂,即便风耳将咒术炼得炉火纯青,这莫青涯所受之痛也非常人所能想象,其意志之坚、心智之韧世所罕见。”
凌宣一双黑眸深如寒潭,“您以为风耳会将何物与莫青涯交换?”
钟先生视线落于榻边小几,微微笑道:“公子已然猜出,还问老夫作甚?不过照她内功需借外力制衡的情形看,八成止于若魔。”
凌宣沉默许久,钟先生便问:“可她已行刺杀之事,三公子有心留她恐怕难以服众。”
凌宣目光深邃,静静地道:“本将已有主张。”
待莫青涯再次醒来,四周竟空无一人,回想昨夜种种,印象最为深刻的并非黑衣男子凌厉的剑,而是凌宣冷峻的脸,外加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想到此处,寒意蜿蜒爬上后背,莫青涯赶忙甩了甩头,抻抻四肢,再狠狠伸个懒腰,站起身来,竟无不适之感,外面已没有先前那般鬼哭狼嚎,可见风是小了许多,透过窗格,天空一轮灰蒙蒙的太阳送着寥寥暖意。
“窗格?”莫青涯一愣,惊觉自己身处一座庭院之中,廊角飞檐、黛瓦白壁,三五翠竹枝影横斜,院墙高耸围起四角天空,战事云起中好一个慵懒闲适的所在。
“四门大敞让一个刺客独处远非正常之举。”莫青涯顿觉形势不容乐观,当下决定速速溜之大吉,顺手抄起案上的短剑,四下去寻手指上那个重要物件……居然不知所踪了?!
“关键时刻,他奶奶的!”她恨恨地嘟囔,赶忙趴在地上四处寻找,直至每个犄角旮旯都仔细查看过,终于发自内心地恐慌起来,“璇玑戒呢?没有了她,别说读取焚咒,她出门就被仇家砍死,最近仇家还那么多!”
“喂,你……干嘛呢?”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军靴,莫青涯抬头望去,一个位眼小唇厚的披甲军士正手端托盘低头望着她。
“哦,孟怀山!”莫青涯站起身子,扑了扑身上的尘土,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怀山仍记得被她打晕绑到树上的情形,既有畏惧又有不甘,大将军传令说她是完成密令回营领命的玄金卫,深夜假扮莫青涯刺杀意在提升卫队警觉,可他总觉得这人形迹可疑、十分危险、不得不防,因而表情复杂地问:“您是在找东西?”
莫青涯一身红衣站在那里,点了点头。她身姿矫健,面容姣好,新月般的一双笑眼似有星光点点,带着让人欲罢不能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