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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十八岁 ...

  •   余诗站在机场时,吸引了诸多人的目光。

      她今年刚好四十岁,仍是皮肤白皙细腻,五官俊丽,虽眼角带着些细纹,却仍看着很年轻,因在省京剧院里唱武生多年,身段挺拔修长,比许多南方男子都高半个头。

      现今许多男孩越发女气,余诗往那一站的精气神多少青年男子都比不得,加上如今因为寒冬所以穿了件厚厚的羽绒服,于是路过的人都以为这是一个俊秀男子。

      再过两年,她这样的外表甚至能混个鲜肉的称呼。

      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在附近看了一阵,其中一个胆大的跑过来冲她要电话,却被她张口时醇厚温柔的女声吓了一跳,这才熄了心思跑掉了。

      余诗被女孩的反应也吓了一跳,摇头一笑,只盯着出口。

      知道女儿余青要回国的时候,她心中有喜有忧。

      她当年生余青生得早,心里就盼着和余青、余青的爸爸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有半年连戏都不唱了,只是当出国的机会摆在那个男人面前时,他选择了追逐梦想,然后一去不回。

      余诗伤心得肝肠寸断,只好重新回到戏院,努力把以前的功底捡回来后,也能靠唱戏供女儿过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宽裕生活,只是工作之余,难免就疏忽了对女儿的教导。

      余青自小就很优秀,长得好,学习成绩也不坏,还在唱歌跳舞方面很有天赋,小时候跟着外婆练嗓子练身段,从来没吃过苦头,只是到了高中毕业时,青春期叛逆集中爆发,愣是要去什么韩国做练习生当偶像,把她外婆气得够呛。

      老人原本是想让外孙女去接她旦角的班的,如今她竟志不在此,而余诗看女儿难得对她提要求,心一软却是应了。

      只是如今半年没过,那丫头居然就又回来了。

      余诗一想起电话里听到孩子昨晚打了电话来,带着哭腔对她说“妈,我想回家了。”心里就难受的很。

      当妈的也不知道女儿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只是女儿哭着说回来,她就只能连声说“好好好,你回来,妈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谁知她这话才说完,余青那边就来了一句:“妈,我已经解约了,票也买好了,明天你到机场来接我就行。”

      余诗吓了一跳,凌晨三点觉也不睡,先去把女儿的房间收拾得能住人,又是套被子又是铺电热毯,第二天就来接了。

      于是余青从出口拖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那活了半生仍是少年模样的母亲在不远处对她招手。

      她鼻子发酸,眼前飘起迷迷蒙蒙的白雾,行李箱也不要了,冲过去就搂着对方叫妈妈,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下来。

      余诗吓了一跳,连忙抱着她拍着后背哄,她不知道的事,距离余青上一回抱着她,至今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了,隔了生与死。

      周围的人看到那个戴着呢绒帽子和红色大衣的女孩扑进俊秀的“男人”怀里,有些女孩叹了口气,散开了。

      她搂着余青哄了一阵,余青就缓过来了,接过母亲递的手绢擦干眼泪,余青又笑了出来:“真是半年不见,想你想得不行,一见面就哭了。”

      余诗当然了解自己的女儿不会是因为想念而当面哭出来的孩子,只是她也不说破,拉着余青上了车回家。

      她念叨着:“你外婆知道你要回来,还买了新鲜的虾子,空运的,一百多块一斤呢,还有虾黄在里头,说是给你做油焖大虾,只是这海鲜还是不能多吃,免得伤嗓子,你还在喊嗓练声没?我看你倒仓①以后,都好久没用功了,你别在外头学会喷香水后,却把老本忘了。”

      女儿身上香水味可浓了,她闻着都有点打喷嚏的欲.望,话说这是那什么真爱奇迹吧?现在的小女孩可真潮。

      余青笑着应了,又摇摇头:“还在练,只是水平也不知还行不行。”

      她捏着嗓音,轻柔慢调的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唱到一半,母女就都笑了,余诗一边开车,一边调笑道:“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乾旦的味道,像王新芳。”

      王新芳是省戏剧院最红的旦角,男的,也称乾旦,女子唱旦角则称坤旦。

      余青“嗯”了一声,叹气:“可能是像你呗,用流行的话来讲就是中性嗓子,我要是用王叔叔的法子来唱反而自在些。”

      说完,她真用乾旦唱法唱了一段,她自幼练得最好的就是《贵妃醉酒》,如今续着之前的唱。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她声音不像其他坤旦那般纤细,但同时也没有坤旦唱高音容易打飘的毛病,声音有力、水音足,极为入耳,正是一把好嗓子。

      余诗一路听,嘴角一直带笑,显然对女儿的唱腔很是满意,知道对方没落下这方面的功夫,她不知道的是,余影后在毁容后钻研演技之余,就靠着唱几段调节心情,也许最初为了做偶像,她放弃了自幼学习的京戏,可到了后来,那些融于骨血的东西到底没抛掉。

      这一唱就到了她跳楼之前,从年幼时算起都有三十多年的功底了,如今顶着18岁的身体发挥出来,自然令人满意。

      车子行过了新丰路,到了柳叶胡同,就是一片四合院的所在地,这也是A市最老的城区,出了胡同走十分钟就是省戏剧院,胡同里还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小调,显然是哪位随便唱的。

      这是余青从小长大的地方,等再过十来年,这条胡同也因为拦着城市规划被拆了。

      这是一进的四合院,进院门就能看到的正房是两室一厅的房屋,西厢房是厨房和放置京剧行头的地方,东厢房是一件书房和一件小房间,也是余青的房间。

      余诗停了车,让她先去声响不断的厨房,一边替她去放了行李。

      余青走入厨房,就看到一个瘦高的女人正在灶前忙活,闻味道似乎是火腿炖甲鱼,女人看起来年纪不轻了,脸上皱纹不少,头发灰白,背脊却很挺拔,余青当即眼前一热。

      这是她的外祖母,今年62岁,也是曾经省戏剧院里的青衣,如今已经退休多年。

      她低声叫道:“外婆,我回来了。”

      余外婆回头看了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嗯,端菜去。”

      余青笑了,上前帮忙。

      吃饭时,余外婆问了一些寻常的话题,例如“怎么回来了?”“回来还唱戏吗?”

      余青都一一回答:“回来是觉着外面总没有国内好……以后我想做演员,当偶像没演员好。”

      “那就是不唱戏了。”余外婆叹口气:“算了,年轻人肯沉下心思唱戏的不多,易白鹭的孙子还说要去学中医,不肯接他的班。”

      余诗在旁边笑道:“还记得易爷爷吧?他老人家老当益壮的,现在还能唱两段呢。”

      余青微笑着回道:“记得,以前我压腿疼哭的时候,他老人家还给我递过糖吃呢。”

      这么说说笑笑,晚饭也就过去了,哪怕是一直脾气有些硬气,气余青不肯专心唱戏的外婆,对她的态度也不坏,更是默认了她想去演戏的念头。

      老人家就一句话:“一年还没名堂的话,老老实实回来唱戏,你底子好,京戏更有前途。”

      这句话其实可以翻译成“外面混得不好就回家继承家业”,是长辈有些别扭的关怀,听懂了后心里能发暖。

      余青一一应是,回家的第一顿饭吃得极为温馨。

      直到深夜,躺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房间里,余青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她回家了,真好。

      抬手看着绑着绷带的手腕,上面还有淡淡的药味,她喷香水就是为了遮掩这份药味。

      没法子呀,刚回来那阵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死,于是就拿刀划了一下自己,直到疼痛传来,鲜血流出,她才确认自己是真回来了。

      她从28楼一跃而下,回到了没有车祸毁容、离异、抑郁症的18岁。

      亲人还在,家还在。

      她恨的人还在,她爱的人也还在。

  •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京戏的倒仓就是京戏演员在经历青春期变嗓时,无法很好控制嗓音的过程,若在此期间不注意的话,可能就会把一副好嗓子毁掉,比如著名京戏大师程砚秋就曾经差点因为倒仓时没保养好而坏了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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