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妹指南[娱乐圈]》束尧

41、饭馆

　　日薄西山，琥珀色的天光渐渐暗下，远处传来了阵阵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此时正值饭点，路上行人不大多。
　　宋玉羡一走出大门，便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遮阳帽，李承越脚步顿了顿，没说什么，只顾在前边带路。
　　过了会儿，他淡淡开口：“这里确实变化很大，也不知道凭着我的印象，还能不能找到那家饭馆。”
　　宋玉羡莫名对他很有信心，“肯定能找到的！”
　　他听出她话里头那毫无保留的信赖，唇角微微勾了勾，方才心头涌现起来的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顿时也一扫而空。
　　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事情，本来就急不得。
　　宋玉羡跟着李承越，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不像是去吃饭，倒是像饭后散步。随着不断的前进，她竟觉得周围的景物似乎越发熟悉起来。
　　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越哥，你说之前在这里生活过？”
　　“对，小时候我的父母工作经常调动，我也跟着大江南北地跑来跑去，所以在这里上过一年学。”李承越解释道，平时清越的声线在口罩这一层屏障的阻拦下，也显得有些闷闷的。
　　宋玉羡还以为他回想起了漂泊的童年时代，情绪有些不佳，便抬眼去看他的脸，不成想对方漂亮的眸子里一片澄澈，哪有半点的不悦。
　　显然是她想多了。
　　宋玉羡莫名有些害怕：怎么回事？其实她向来不是敏感多察的人，到了他身上却变得这样多心……
　　完了。
　　要是林小梦在旁边，肯定会指着她大笑，说：“你完了宋玉羡，你陷进去了！”

　　“到了。”李承越停下脚步，指给她看。
　　宋玉羡刹住思绪，抬眼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顿在原地。
　　面前这一条窄窄的街并不算长，一眼就能望到底。
　　在她的目光投过去的那一瞬间，巷子两侧的路灯正好亮起了橘黄色的灯火。对她而言，简直是再熟悉不过——读初中那三年，她跟当时的狐朋狗友来来回回吃遍了这街上的每一家店。
　　“看，这条街的尽头，就是潮冲二校，我的母校。”李承越笑着抬起手，指了指那所老学校的后门，顿了下，补充道，“之一。”
　　李承越说完，半天没有听见宋玉羡的回应，心下有些奇怪。
　　他回头一看，正好瞧见她板板正正有模有样地冲他敬着礼，努力想做出严肃的样子，笑意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眉眼弯弯，笑出了八颗小白牙。
　　“学长好！”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李承越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傍晚的日光明明并不暴烈，明明很温柔，他却莫名觉得那笑容有些灼眼。
　　对于她这一声“学长”，他心中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又觉得似乎本该如此。
　　于是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抬起手，回了个礼：“学妹好。”
　　原来越哥和她还有这层关系呢！
　　宋玉羡心花怒放，美滋滋地想：真是缘分！她只感觉跟眼前的人更亲近了几分，那种似有若无的距离感，似乎又淡去了一些。
　　“你是什么时候毕业的呀？”她问。
　　李承越摇了摇头，解释道，“我没待到毕业，08年的时候在这儿读了一年初二，后来就转学了。”
　　原来才待了一年。
　　不像她这老革-命，在这九年制学校里可是待足了整个义务教育阶段。
　　说起来，08年的时候，她正小升初呢。潮冲的小学部和初中部隔得太远，不知道在校园里，他们是否曾经擦肩而过……
　　应该没有吧？如果有，她一定会记得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遗憾。
　　但很快，她又重新振作起来，像只小兔子似的，一蹦就蹦到了李承越身侧，不无自豪地扬起下巴：“不是姐吹牛，这儿，可是姐的地盘。”
　　要知道，她在这儿读书的三年，别的暂且不提，一大功绩就是把学校后门这条小巷子上的饭馆、小吃店、奶茶店统统测评了个遍，还整理了个榜单出来。
　　那个打分的帖子，至今还飘扬在学校的贴吧首页上，后头缀着红光闪闪的“精华”两个字呢。
　　只是不晓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那些她评价过的店，有多少还在继续开张。
　　李承越见她高兴，情绪也昂扬起来，略略弯腰，笑眯眯地凑到她面前。
　　“原来是羡姐的地盘。”说到这儿，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出后半句，“姐姐可要罩着我。”
　　他这声“姐姐”一叫出口，宋玉羡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
　　她知道，李承越这人演戏通常是自己配音，音色随角色的设定和心境而变化，但脱去角色的外衣，他本人的声线是属于比较清越朗正的。
　　眼下他压低嗓音，形状优美的薄唇在她面前一开一合，声线中带着一丝喑哑，偏偏说出的话又像是故作无辜卖可怜的小奶狗……
　　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带了点儿撒娇和蛊惑。
　　宋玉羡猛地转过身，生怕对方觉察到她脸上非同寻常的热度。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问：“那，你想吃、吃什么啊？”
　　见她这样，李承越只觉得十分可爱，愈发起了逗弄的心思，又凑到她跟前说：“姐姐推荐一下？”
　　她装出东张西望的样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来转去，避开他的目光。
　　“嘶——我想想哈。”她摸着下巴故作思考状，然后顿了顿，反应过来，看向他，“不对呀，不是你说有个馆子不错要带我来的吗？”
　　李承越：“我这就给羡姐您带路。”
　　宋玉羡：“……”
　　这一句的语气让她不由得怀疑，她之前感觉到的撒娇和蛊惑，是不是幻觉。
　　什么小奶狗，这分明是上赶着给太君带路的小汉奸嘛。

　　小巷子里不仅有近十家风味各异的小饭馆，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小吃：章鱼烧，臭豆腐，炸虾，水煮牛杂，仙人粄，豌豆黄，酱牛背筋……
　　等走到李承越想带她吃的那家饭馆门口的时候，宋玉羡两只手都已经满了，左手拿着两根红柳木羊肉烤串，右手拎着一个小袋子，袋子里是两碗水果冰粉。
　　她抬起头来看，小饭馆门口挂着两个半旧不新的红灯笼，在风里轻轻飘摇着。
　　这……这不就是她测评榜单上的Top 1“辉记小炒”吗！
　　她还记得给它写的评价特别矫情，说什么“有家的味道”来着……

　　那时候，很多同学都嫌弃学校食堂，中午要么趴在围墙上拿外卖，要么直接翻墙出来，到这条小巷子里随便找家店，点上三两个菜，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其实现如今想起来，食堂的饭菜也不算难吃，只是在那个最热爱自由的年纪，被学校围墙给圈着，总觉得外面的才是最好的。

　　店里的装修简单而温馨，楼上楼下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余张桌子，进门左手边就是厨房，玻璃围挡着，小工洗菜和厨师做菜的过程全部一览无余。
　　踏进去以后，宋玉羡忍不住微微翕动鼻翼，去闻空气中飘散的油香。
　　嗯，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一楼已经坐了几桌人，有女生不经意地瞧见两人走进来，视线便固定在李承越身上不动了，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同伴，示意对方赶紧看。
　　宋玉羡倒不觉得那些女生是认出了李承越，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主要是他这长手长脚大高个儿的，手臂的肌肉线条又漂亮，整体外形条件实在是太优越，哪怕是不露脸，在人群中也十分打眼。
　　但她也怕对面盯久了就认出来了，于是赶紧扯着李承越上了二楼。

　　二楼没什么客人，宋玉羡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把李承越塞了进去，还东张西望了一番，确保这边足够隐蔽，才松了一口气。
　　李承越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怎么跟做贼似的。”
　　“可不是得跟做贼似的嘛。”她咕哝了一声。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nobody cares的三十六线小糊咖吗？
　　没一会儿，店里的老板便颠儿颠地跑过来，也不着急问要吃什么，倒是笑眯眯地先打量了宋玉羡两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小姑娘，你好面熟啊！”
　　她抬起头，歪着脑袋笑道：“我从前可是这儿的常客。”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板好像也没怎么老，性子还是那么热情好客，就是比以前横向发展了许多，整个人都圆起来了……
　　“哎，我想起来了！”老板猛一拍手，“你每次吃蒸饺能干掉我半瓶香醋！”
　　宋玉羡：“……老板记性真好。”
　　李承越嘴角微微翘起来，没有说话。
　　老板拿起点菜单，铅笔在手里转啊转，“两位，想好吃点什么了吗？”
　　“扬州炒饭，糖醋排骨，锡纸花甲。”李承越连餐牌都没有看，便不疾不徐地报了几个菜名，而后向对面微微扬了扬下巴，“羡姐还想吃点什么？”
　　宋玉羡只想说，“羡姐”这个梗可不可以过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黄鱼炖豆腐，再来一份炒时蔬，这样大概够了，再多两个人该吃不完了。”
　　“好咧！”老板愉快应下，“你们先喝茶，菜一会儿就来。”
　　说完，他转身打算离开，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不无疑惑地问道：“小姑娘，你男朋友声音有点耳熟咧？”
　　宋玉羡正拿起烤羊肉串往嘴里送，闻言手猛地一抖，差点没被签子穿喉而死。
　　以她目前的大脑转动速度，这一瞬间，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她苦哈哈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向老板，却首先注意到了他背后正在播放着剧版《寒衣催刀尺》的小电视机。
　　屏幕上，李承越抱着长剑，立在屋顶，白衣飘飘，冷峻地说道：“今夜便是尔等死期。”
　　而在她身后，李承越抱着手，好整以暇地准备看着她接下去的反应。
　　宋玉羡：“……”
　　尼玛。
　　她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干巴巴地解释道，“没、没有，他大众嗓……”
　　“嘿，真有意思！”老板乐了，“听说过大众脸，这大众嗓还是第一次听。”
　　宋玉羡扯了扯嘴角，生硬地转移话题：“老板，我饿了……”
　　“好好好，这就去。”

　　宋玉羡转过头，一言不发继续吃烤羊肉串。
　　原本香喷喷的孜然羊肉味儿，现在到了嘴里，莫名有点味同嚼蜡的感觉。
　　李承越挑了挑眉峰，“你刚才是默认了——我是你男朋友吗？”
　　宋玉羡心中一惊，面上一热。
　　怎么忘了这茬儿！糟糕，给他逮住把柄了。
　　这个话题在目前实在是有点危险，她心如擂鼓，竭力地稳住自己的嗓音，避重就轻：“经历了刚才的惊险，请您别这个时候来雪上加霜。”
　　李承越不置可否，笑了笑，没再追问。
　　他摘下口罩，宋玉羡二话不说立马竖起桌上的餐牌，挡去他大半张脸。
　　李承越：“……”
　　不知为何，他感觉在她身上看见了助理白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