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制小妾》步青筠

17、囧

　　傍晚时分，大太太托病没去裴老太太那儿晨昏定省。

　　由着二儿媳妇一个人服侍着用完了晚上饭后，裴老太太便道自己乏了，让二儿媳妇退下后，躺在歇房窗下的小榻上，看着屋子里头那一点橘黄色的烛火失神。

　　回首往事，该做的不该做的，为了儿子们，她都做下了，哪怕以后闭眼了要下十八层地狱，时至今日，她也从未后悔过，唯有一件事，她想想就觉得后悔。

　　她不该给大儿子挑个色厉内荏的媳妇的！

　　可她也不知道大儿子会这般的……短命，裴老太太眼眶微红，大儿子的英年早逝是她心中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让她心痛难当。

　　当初她不过是想着，大儿子性子憨实，若选的媳妇太有主见，大儿子怕是镇不住，长此以往，媳妇若是向着她裴家还好，若是一心向着自己娘家，大儿子又管不住媳妇，她裴家有多少好东西都不够大儿媳妇往娘家搬的……

　　而且大儿子是嫡长子，要顶门立户、承继祖先，妻子断然不能是那无知蠢妇，她对于“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并不是很信奉，觉得自家的儿媳妇还是读书识字了的好，旁的不说，管理家里的中馈，那是必须要会看账本的，倘或大儿媳妇大字不识一个，她如何放心把家里的中馈交出去？

　　于是，考虑来，考虑去，再考虑去，又考虑来后，她选中了周氏为大儿媳妇。

　　周氏被周夫人教得倒也知书达理，掌起中馈来，这么些年了，也没出甚么大的差错，若是身后一直有个夫君支撑着，男主外女主内，周氏这性子倒也相宜。

　　可是偏生，她的大儿子……

　　裴老太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又是哀伤自己的大儿子的短命，又是有些恼怒周氏总也立不起来。

　　为母则刚，为母则刚，平哥儿已经失去了父亲，只剩下她周氏一个母亲了，周氏还在那里半立不立的，想给平哥儿搬去大儿子生前住过的前院都不敢跟二儿子二儿媳妇提出来，总想着要她这个当娘的来替她出面，今日她倒是还活着，可以替她出面，来日呢？她还能活得了几年，能替她出多少次面？

　　这次也是，不过一妯娌，周氏还是掌着家里中馈的当家主母呢，都料理不定，让个弟媳妇欺负了去，日后她若是……这庞大的家业……

　　裴老太太越想越后悔，当初只想着要给大儿子选个识文断字的媳妇儿，以后无论儿媳妇是管家，还是教孩子，识文断字的儿媳妇都会做得略好些，却因为自己的狭隘，给自己找了一个没从书里学到多少真道理，反学了一身酸儒之气，把个面子看得比自己儿子还重的儿媳妇！

　　*

　　因为顾娘子受了伤，萧芸要照顾顾娘子，脱不开身，二十八日这一天便无法回去，于是二十六日这一天，便托了郑婆子帮忙找个人替她给家里捎个消息，说她二十八日那一天有事要忙，无法回去，娘要是田里事儿忙的话，能不能让惠娘来裴家一趟，姊妹两见见面儿，说说话。

　　……主要是想让惠娘把她交代要买的避子药给她带来。

　　郑婆子最近对萧芸格外地殷勤，听得萧芸的请求后，二话不说就托了人去芸娘家，两个村子相隔得又不远，不到一个时辰，郑婆子就得了信儿，放下手里头不甚要紧的事儿，赶到正在大太太院子里头照顾着顾娘子的萧芸面前，告诉芸娘她拜托她办的事情已经替她办好了，方氏说二十八日这一天在家里吃过了早上饭后，就带着惠娘来裴家看她。

　　……

　　在萧芸的迫切期盼下，时光悠悠，一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八这日。

　　萧芸如往日般早早儿爬了起来，出得西厢房后，只觉得天上的天空更加的蓝了，偶尔划过天空的飞鸟更加肉乎乎的可爱了，哦，她期盼已久的避子药啊，可算是要到了！

　　因方氏与惠娘还要在家里头吃过了早上饭才来裴家，而两家之间虽然隔得不是很远，到底有些距离，路上须得费些时间，统共需要花费的时间，估计得是自己上次坐轿子回去时的两倍还多……萧芸在心里推算了一下，这样的话，方氏与惠娘抵达裴家，怕是得到辰正时分了。

　　便没有在裴然的院子里头等方氏和惠娘，而是跟郑婆子交代了一声后，早早儿去了大太太的院子，扶顾娘子去茅厕解决憋了一晚上的三急问题，再帮助顾娘子洗漱穿衣，然后和顾娘子一起用早上饭。

　　萧芸刚陪着顾娘子一起用完了早上饭，郑婆子就来了。

　　方氏和惠娘的动作竟然这般的快？萧芸望了望西厢房外头的天色——到古代这么久后，她已经学会了看天色而大致估摸时间了，现下大概才辰时初啊，方氏和惠娘竟然就来了？

　　顾娘子瞧见萧芸呆了，便主动招呼郑婆子道：“哎呀，郑妈妈来了，快快快，快请屋里坐。”伸出手推了推一旁的萧芸，道：“芸娘，想甚么呢？还不去迎一迎郑妈妈。”

　　萧芸回过神来，连忙迎了过去，还未开口，郑婆子已经笑容满面地贺道：“芸姑娘，大喜啊！”

　　萧芸瓷白的小脸上布满问号。

　　要是她前几天没来大姨妈，郑婆子忽然间这么一说，说不定能把她给唬一跳，以为郑婆子的话是不是说她怀孕了，可一天前她才送走那甜蜜又磨人的大姨妈呢……

　　顾娘子和萧芸的脑电波神一般的同步了，不过因为她不知晓萧芸前几日来了大姨妈，便以为郑婆子此言说的是萧芸怀孕了，看向萧芸的目光里头又是替萧芸高兴，又含了一丝复杂。

　　见萧芸一脸迷茫，郑婆子也不藏着掖着，右手伸进袖袋里头掏了掏，摸出一个亮闪闪的银锭出来，道：“三老爷临走前，吩咐老婆子我在二十八日这一天早上去前院账房处，找那账房先生张先生，我还云里雾里，不明白三老爷这么交代一通是甚么意思，方才过去找了那张先生，问了他，才知道是三老爷留了话下来，说是让他给芸姑娘你五两银子的房卧钱，这才要我今日过去替你领了来呢！”

　　听见郑婆子开口说先头的大喜是因为三老爷给萧芸五两银子的房卧钱后，顾娘子心下微松。

　　房卧钱是甚么意思？

　　萧芸心下疑惑，不过么，有银子谁会不要啊，连忙接过郑婆子手里的银锭，解下自己身上的藕色荷包，把银锭装了进去，顺手从荷包里头抓出一小把铜板，约有二十个左右，放入郑婆子手里，道：“多谢郑妈妈替我跑这一趟。”

　　……

　　打发走了郑婆子后，萧芸才问顾娘子，好奇道：“师傅，房卧钱是甚么意思啊？”

　　顾娘子见萧芸脸上一片天真懵懂的样子，怕是情窦压根儿就还没开呢，心下略为放心，缓缓解释道：“房卧钱就是租了妾的男主人去妾的屋子里……过了夜后，赏的钱，只有家底厚实，又为人厚道的人家才会给妾房卧钱。”

　　而且，这房卧钱，一般，都是由男主人的妻子负责发放的……不知为何，顾娘子不太想把这一句话说给萧芸听。

　　不过，虽然顾娘子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她之前所说的话，已经足够让萧芸震惊了。

　　妈蛋，先头裴然送她玉镯，她还觉得有点像现代的霸道总裁睡了谁谁谁后给这给那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连嫖费都出来了！

　　囧了个囧啊！

　　萧芸都觉得腰间荷包里头的银锭子硌得她的腰有点疼了。

　　看见萧芸小脸都快皱成一团了，顾娘子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好笑，伸出手轻轻地刮了萧芸挺拔小巧的鼻子一下，道：“有钱拿还苦着个脸啊，你知不知道你手里的这五两银子，可是贫苦人家半年的嚼用呢。”

　　顾娘子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萧芸一件事。

　　之前她回芸娘家，因不知道这里最好的避子药是个甚么价位，便把方氏给芸娘防身用的五两银子全给了惠娘，让她帮忙托人去买最好的避子药，再过不多会，惠娘应该就会带着给她买好的避子药过来了……若是避子药价格适当，她就把这裴然给她的甚么鬼房卧钱，给方氏，让方氏帮忙置办些东西，送给顾娘子做拜师礼好了……

　　若是那避子药的价格死贵死贵的，那她只能继续欠着师傅的拜师礼，把这刚到手的房卧钱继续给惠娘，让惠娘继续托人去给她买避子药了……现下她最要紧的事情是避孕，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边上放一放，反正以后时日长着呢，她会有机会报答师傅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拿到手里，就让她联想起某些不好的事情的房卧钱，她是不想留在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