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之弹剑作歌》井临渊

5、赵明空

　　杨长月回了房中，细听周围毫无人声，才死死盯住角落的雕花楠木椅上的虚无，但长歌门这四年确然让她礼貌许多，此时见到故人，一未大吵二未慌乱，十分冷静，“赵老先生，此来是否愿为我解惑？”
　　赵明空怔了怔，才笑着赞扬了句，“长歌杨氏果然教导有方，竟把当年一个小哭包教的如此冷静文雅。”
　　杨长月全然不理睬他的笑语，反口就道，“先生既为变天君，何以不能算出九天变数。九天祸起萧墙，致使大唐国势衰微，江湖风起云涌。当初赵氏先祖同其他八位志同道合之友共立九天，所为乃是天下稳定。如今赵老先生为人所害，神算世家亦已倾覆，他们所为的安定却是彻底被自己的后人毁坏。以善心却做恶事，赵先生于九天之中起监管预警之责，如今情景，你心中可有悔意。”
　　赵明空哑口无言，半晌，缓缓叹息道，“你倒是知道许多。”
　　“当年唐盟主抓到了九天踪迹，就极为反对。青莲居士也同他想法一致，对九天的存在颇为不满。你作为他手下成长的弟子，果然也承了他的秉性。”
　　这一朝回到二十年前。在杨长月天眼关闭的这五年中，赵明空也受了限制，只能眼睁睁算着神算世家覆灭的时日将近，过去，而无法出手。事实上他心中也非常清楚，即便他能行动，又能如何呢。天机难测，天命难违，神算世家的覆灭已是定局，即便他能自由行动，也绝不能下定决心去逆天改命。
　　他们神算世家因窥探天机，已是寿数难长。若他为避灭门之祸去扰乱命数，恐怕神算就要真真正正覆灭。
　　这是神算的代价。
　　可是，他却不能放弃解析卦象，不因浮名，只因，九天需要他。这样的需要，让整个家族因此覆灭。只可惜到他死去，也不能判断，究竟是哪一天叛变了。
　　杨长月正坐在床边，忽而道，“先生可能算得我的来历？”
　　明明是个个头极矮的孩子，此刻团子脸上却一片肃穆，她问的认真，赵明空知道，这个问题对她而言，极为重要。
　　赵明空还是摇了摇头，叹息，“老夫浅陋无知。当日只见你年纪轻轻，却有天眼和杨将军灵记，心中生疑，才追着不放。后来算得你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杨宁于你更有要事相商，便不再理会。”
　　这就是话说一半对方就转身走人让她漫无目的找杨宁的原因？？
　　“可为何会回到二十多年前？”还变成一个婴儿……天知道她的婴儿时期如何扛过来的……
　　赵明空：“老夫也有疑惑。”
　　杨长月：“……”老天，你不是神算吗？
　　赵明空似是看出她的腹诽，惆怅的一笑，他好像一下苍老下来。遍布风霜的脸上，伤感让人心酸，“世人皆称神算神算，可老夫这变天君，既未算得自家的危难，也未算出组织的叛徒。神算，又如何能敌得过天意难测。”
　　杨长月心中沉重了几分，不再去刺激他。“先生可能知晓我之归处。”
　　赵明空沉默了，良久，才说，“心之所向，即是灵之归途。”当年见到她，他就下了判言，“唯有改变过去，才能改变未来。”
　　杨长月凝眉，却未解此中真意。“长月有朝一日能否回家？”
　　赵明空叹道，“除非你还有当年所持之物。”
　　“阴阳双剑？”
　　“不错。”赵明空道，“此阴阳之剑……本是上古神物，有通彻阴阳两界之功效，却不知缘何重现世间，还落到当时仅是婴儿的你手中。只可惜太白先生见是断剑，心中不喜，致使它落在洛道，如今也不知流向何方了。”
　　太白折仙本是用剑高手，自当也是品剑高手。他虽喜爱名剑，但阴阳双剑阴阳之气太重，不是正途，又断裂成两半，先生自当不喜。五年已过，当日之景颇有些模糊，杨长月知道他当日要带着她，霸红尘，负累众多之下不在意阴阳双剑也无可厚非。
　　杨长月终于有些头疼了。“当时阴阳双剑已断裂，根本没有办法再有作用。”
　　“素闻霸刀山庄刀轮海厅有一种矿产，名为玄晶。又闻唐门秘境，有万年玄冰。”
　　杨长月：……
　　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要打霸道山庄玄晶的主意。
　　她想到如今那把束之高阁，她因为是个矮冬瓜都背不动的青玉流，心塞了瞬，颤抖着多嘴了一句，“只要玄晶和玄冰就可以吗？”
　　果然，变天君不负他的名头，沉重地安慰她，“老夫怕说的太多，你一下承受不起。”
　　杨长月默默面壁，岂是承受不起。这简直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她游戏时，玄晶都炒到了天价，遑论如今……
　　她这小身板，如何能踏入刀轮海厅，又如何有交情从霸刀求得玄晶？
　　那不是糖葫芦之类满大街的，她生长于长歌，此生未流落街头，已是门主大大们善心大发。她也绝不可能为此事麻烦长歌。
　　她爬上床，四仰八叉躺着，觉得眼前一片灰暗。
　　赵明空道，“以物易物小姑娘可懂？”
　　杨长月扭头对着墙，语气不无丧气，“自然。可我如今也没有与玄晶价值相当之物。”穿了，包裹什么都折损的七零八落，除了青玉流外，竟未留下多少东西。
　　“老夫有。”
　　她唰坐起来，对着赵明空看了会，眯了眯眼睛，质疑道，“我与先生非亲非故，为何帮我？”她并非真正五岁幼童，也不那般天真的相信，能掌控神算世家多年在九天中分量不轻的变天君会是个随意相助陌生姑娘的慈祥的普通老人。若是路途见得的孤女，能助一二则罢，可他方才之意，却是说可以拿出神算遗物交换玄晶……
　　与玄晶价值相当之物，绝非大白菜说送人就送人，赵明空乃是世家家主，为何不考虑世家传承，却以家族之物做人情。
　　“长歌与你无亲无故，为何你如此信任杨氏一族？”
　　杨长月眨眨眼，全当听不懂，“太白先生救我于危难，门主及夫人养育我五年，若我不信他们，还去信谁？”
　　“你知道老夫变天君的身份，老夫也不瞒你。赵氏为奸人所害，多多更是流落在外不知所踪，如今我已不在人世，老夫希望，你能为我找到她，多加顾看。”
　　杨长月摸了摸自己的脸，五岁的声音极其幼稚不成熟，她甩了甩短胳膊短腿，叹道，“先生，你看长月能照顾到谁？”何况赵明空不知，她心中难道不知吗？多多名为赵涵雅，人家正经有个官配叫源明雅，她跑过去照顾什么，做一根光明普照小情侣天地的蜡烛么？
　　赵明空：……
　　他看了看这还不足五岁的孩子，痛心道，“老夫失策了。”若非多年以来只见她一人天眼，他又何必将此要事托付给一个见面不过五指之数的小姑娘。
　　杨长月见他失魂落魄，身影都透明了许多，心中不忍，“不过先生放心，日后有机会，我会助你找到多多。”
　　赵明空笑了下，“老夫知道你不是心冷之人。多多是我赵氏唯一后人，自有我赵氏秘法，取回赵氏信物。依着时间，多多此时还不足岁，应被柳风骨那老头子带走了，只是她这孩子不服命，后来离了霸刀失了消息。让你留心实在为难，只是你毕竟多她十年阅历，老夫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他叹息了声，“只盼多多，莫重蹈我赵氏覆辙。”
　　……
　　好盘算。她这不去找赵涵雅都不行了。怨不得赵明空的简介上总是挂着算无遗策，神算世家家主一形容词一名词。
　　“日后她见到你，必然能通晓来龙去脉。令她带你去霸刀换得玄晶。只是你要懂得，选定路途，就永无重来可言。”
　　杨长月越听，觉得他好似交待遗言似的，定睛一看，赵明空的虚影已渐渐看不清模样了，她霍地站起身来，“变天君……”
　　赵明空笑道，“老夫信任长歌门人的人品。如今我也算了了多年心愿，自不能长留世间了。”
　　“你要走？”
　　赵明空劝慰道，“生死离别乃是人之常情，不必伤感。”
　　杨长月呆了呆，自知他心事了却要消散而去，外力根本无法阻止。想了想，终于拱手行了大礼，“长月明白，今日谢先生指点。”
　　他渐渐消失于眼前，杨长月看到手腕浮出的指甲盖大小的月牙，心知这恐怕是神算世家辨认身份的特殊方式。
　　夜色朦胧，月中的圆月映在长歌湖水，粼粼波光。宁静淡雅，就如这长歌人士所追求的一般无二。
　　她近乎一夜未眠。想着近年以来世事变幻，又想着赵明空所言天机莫测，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