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甜卡因

5、五

　　那天之后，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但两人的关系，却有些微妙起来。相处的时候，不再是许蓓单方面的主动，尹少卿也会聊起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偶尔顺路经过她学校会接她去吃个饭，然后看个电影什么的，还约她听了几次音乐会——虽然他说那票是演出商赠送的，恰好两张。

　　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维持着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不咸不淡，若即若离。

　　直到那一场事故发生。

　　那晚尹少卿没有应酬，处理了一天的公事，回家洗了澡便睡下了。没睡多久便给一个电话吵醒了，话筒里传来冰冷的声音瞬间把他惺忪的睡意炸走：“请问您是许小姐的亲属吗？她出事故被炸伤了，正在市第一医院进行抢救……”

　　尹少卿连电话都未来得及挂断，下床披了大衣便往外赶。他不知道自己一路上闯了多少次红灯，也不知道有没有超速行驶。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咚咚咚跳得前所未有的快，即将失去什么重要事物的感觉强烈得令他无比仓皇，几乎控制不住直往下踩油门的脚。

　　一到医院门口，他随手抓了一个护士问清楚急救室的位置，便急匆匆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撞到多少人，他却连抱歉都顾不上说。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害怕，哪怕迟一秒，便可能是永远失去。

　　他太清楚了。

　　然而还是赶不及了。

　　覆盖着白布的女人被护士推出来，医生遗憾地说“已经尽力了”，家人失声痛哭。而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长廊的另一头，远远望着这一切，与八年前那么相像的一切，颓然跪倒在地。

　　干涸了八年的眼眶，又一次盈满了泪水，落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溅起无声而沉重的悲伤。

　　“少卿？尹少卿？”甜软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熟悉得不敢置信。

　　他抬头，那个歪着头，皱眉担忧地看着他的女孩，不正是许蓓吗？

　　“你怎么了？发生什……”许蓓突然被男人一把抱住，高大挺拔的身躯此刻伏在她身上微微颤抖着，一言不发，却不敢松手。

　　爱也许真的会让人变得自私。

　　我庆幸，还好……不是你。

　　事故发生在许蓓所在大学的医学院教学楼里，许蓓和一位研究生师姐在化学室做实验，后来晚了师姐便让她先离开，自己来收尾，没想到却发生了爆炸，当时许蓓仅仅走出教学楼几十米远而已。后来许蓓跟救护车陪着师姐去了医院，照顾了一路，又帮忙通知家属，刚去警局做了笔录回来，不料结果仍是抢救无效。

　　至于手机，是她走的时候拿错了师姐的，当时医护人员在现场捡到后误以为是师姐的，因离爆炸现场较远而破损较少，便拨打了通讯录的第一个号码，错把尹少卿通知过来了。

　　最后离开医院时已过凌晨三点，尹少卿开车送她回家。

　　沿途她都没怎么开口，毕竟发生这么不幸的事情，任谁心里也不好受。

　　凌晨四时，晨光熹微，空荡荡的沿海公路上有辆轿车靠边停泊，女孩儿抱膝坐在路边，遥遥望向那海平线上渐渐闪射的微光。

　　“天冷，你披着吧，不然要着凉了。”尹少卿走过来，脱了大衣就要往她身上披。

　　“那你呢？”许蓓看他就穿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袖，伸手拉他坐下，一点点挪到他身边，把大衣空出一半搭在他肩上，没注意到他自然而然伸过来虚环着她的手臂。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找个地方看看大海，看看日出，在这些广阔的景象面前，仿佛人也能看开一些，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

　　许蓓怔怔地望着远方，凉薄的海风轻抚着她耳边的碎发，温柔覆上那柔和的侧脸。

　　她轻声道：“可现在看到了，我却发现不是那样的。有些人在与不在了，太阳也照样升起，黎明也如约到来，这个世界永远在转着，永远不会因谁而停下的……”

　　尹少卿静静听着她说话，某些久远的记忆也悄然涌来，神色有一瞬的凝重。

　　“万一，”许蓓抱紧双膝，喃喃道，“万一哪天，我也……”

　　“不会的。”

　　话未完便被人斩钉截铁地打断，许蓓正欲转头，下一秒却被拉入了温暖的怀抱里。

　　“不要胡说。”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海风在耳边响起，与他怀里的温度一样暖入心扉，“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许蓓。”

　　“……什么？”

　　“和我在一起，好吗？”他说。

　　“……”前一刻还满心伤怀呢，后一秒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炸开了花，许蓓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呆呆地任他抱着，听见那胸膛里震彻鼓膜的心跳声，老半天说不出话，眼眶倒先湿了，忍不住抬手拍了他一下，“你……你干嘛呀。”

　　尹少卿没有松开她，只提了提大衣将她小心地裹在怀里，免得吹着凉了。

　　有些话他没有告诉她，怕她想太多，也怕自己心意不定。

　　可人的一生究竟有多长？遭遇的意外又会有多少？

　　昨日还与你谈笑风生的那个人，今日却成了病床上没有心跳的冰冷尸体。

　　他不愿再等，更不希望再因一个来不及而后悔。

　　无尽的黑夜被金黄色的旭日狠狠地撕扯破碎，温暖柔和的光芒洒在平静的海面上，洒在白色的沙滩上，洒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柔包裹，细心珍藏。

　　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腥咸的海风拂过，带着海水的潮湿，沾染了记忆的笔，勾勒出刻在脑海中的画面。

　　许蓓记不清自己是怎样的表情，也记不清自己是否回答了什么。

　　她只记得那个男人用力地吻住了自己，温柔的，强势的，缠绵的，炽热的，让她再分不出半点心神，只得深陷于他的情潮之中，受尽蛊惑，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