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王周] 滚蛋饺》红踯躅

2、（二）

　　洗漱完毕，正打算把自家熊孩子们赶上床之后也躺平会周公的单身父亲小王，面对周泽楷抛来的质问，整个人都陷入困惑。
　　我，到底，哪样了？
　　王杰希自认跟对方的熟络程度并不足以□□私聊，更别说用这种三分炸毛七分委屈，还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傲娇的语气了。虽然从出道起就被自己列为重点关注对象，还是黑体加粗带下划线的那种，但论私人层面，他跟周泽楷的接触可谓少之又少。
　　而这其中又以常规赛为主，身为双方队长，赛前自然要礼节性地握手寒暄一番。王杰希触觉向来敏锐，所以第一次双手相握时他就发觉，跟其他职业选手相比，周泽楷的手部骨架更为修长，体温也要稍微低上那么一点点。
　　正值夏末秋初，一片浮动的蝉鸣声中，王杰希恍惚觉得如同当年挤公交汗流浃背地从微草宿舍回到家后，被老妈往手里塞了杯凉意沁人的酸梅汤。
　　作为联盟内各种意义上的奇葩，周泽楷在赛场上霸气凌厉咄咄逼人，平日里却是出名的低调内敛不善言辞，用微笑就能解决的问题一概不会选择用语言。而且除非场合必要，面对陌生人时，他简直恨不得将自身存在感压缩到最低，化为角落里一朵默默生长的蘑菇。
　　所以无论多不熟悉，只要稍微有点判断力，就能意识到周泽楷的举动非同寻常。
　　毕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哪怕是长度堪比小论文的问题，枪王大大深思熟虑后给出的答案也往往只有三五个字。
　　而眼下，他发给自己的信息不但字数多达七个，还运用了将问号和感叹号相叠加的方式来加重语气，估计是真急眼了。
　　可是自己似乎并没有招惹过他吧，王杰希越想越纳闷。
　　自乱阵脚向来不是魔术师的作风，回过神来，他重新打开选手群，本着赛后复盘的严谨态度将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尾，直至发现问题所在——
　　较之上蹿下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叶修方锐张佳乐之流，自己自始至终都处于划水吃瓜状态，冷眼看这帮人蹦跶。然而正是他随手回复的“？”，给黄少天提供了打蛇随棍上的契机，随之引发了一场“周泽楷到底是不是吃货”的讨论。
　　微草和蓝雨势同水火，但他和黄少天要好却是职业圈人尽皆知的事实，那么，从周泽楷的角度来看，自己的行为简直称得上助纣为虐了。
　　明明军功章里还有叶修的一半。
　　OT，绝对的OT。
　　算了，跟一后辈较什么真，归根结底是黄少天那家伙有毒，吃顿饭都能闹出幺蛾子。王杰希踌躇片刻，把已经输入的“周队”二字删掉，代之以语气较为亲切的“小周”。

　　周泽楷正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技术性下线逃避现实。
　　虽然讲出来很怂，但不得不承认，比起咋咋呼呼跟谁都自来熟的黄少天，王杰希才是他更不愿意招惹的类型。
　　后者属于典型的少年老成，人前无论何时都是一副不苟言笑、冷静自持的世外高人模样。再加上队长做得久了，身上难免又多出一份不怒自威的气势，每次对上那双尺寸有明显差异的大小眼，周泽楷都会战战兢兢地回忆起高中时代数次将他从网吧押回学校的教导主任。
　　时隔多年，高二辍学后便一头扎进荣耀圈子，最终凭借实力跻身顶尖大神行列的小周同学，再次感受到曾经一度被检讨书所支配的恐惧。
　　“队长，还没睡啊？”同屋的杜明推门进来，随手把队服往沙发上一丢。
　　周泽楷正对着电脑屏幕发愣，闻言足足过了三秒才把脸转向他，缓缓地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飞快地摇了两下。
　　周语翻译水平尚不过六级的杜明顿时满头雾水。
　　这也怪不得杜明，他一回宾馆就被吴启和吕泊远拉到隔壁斗地主，对自家队长的遭遇尚处于毫不知情的状态，只是凭直觉感到对方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毕竟是朝夕相处的队友，在他看来，周泽楷话少却并不沉闷，多数情况下算得上是个外表羞涩内心活泼的大好青年。
　　而现在，这位大好青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地球太可怕，妈妈我要回母星”的气息，连头顶的呆毛都翘得无精打采。
　　“谁欺负你了队长，看着跟中了魔道的驱散粉似的。”为了调节气氛，杜明随口打个哈哈。
　　令他震惊的是，队长听后竟然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脖子，不但神情越发郁卒，那撮呆毛看起来也更蔫了。
　　“不会吧，真是王杰希？”
　　周泽楷几乎把脑袋垂到胸前，瘪瘪嘴，“嗯。”
　　杜明诧异：”我去，那可是个狠角色，你怎么惹上他了？“毕竟除了比赛，他们两家平时基本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话音刚落，他立刻后悔了，因为哪怕面对麦当劳堪称羞耻play的广告词，队长的神情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苍天大地圣母玛利亚，谁来给我解释下好端端的怎么半路杀出个王杰希啊？江波涛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杜明的心塞程度简直跟周泽楷不相上下。
　　出于多年的队友情，他决定不畏艰辛，替队长排忧解难。正考虑该怎么开口，周泽楷已经先他一步往床里头挪了挪，示意杜明坐，顺势把电脑也推过来，“自己看。”
　　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变得一目了然。
　　“靠，无不无耻啊，比赛输了就搞人身攻击，还净挑软柿子捏，太丧病了吧……”杜明一边翻看聊天记录一边声讨，义愤填膺，浑然不觉自己变成了第二个黄少天。
　　虽然对软柿子这个说法不甚满意，枪王大大还是点头附和道，“就是。”
　　“……叶修张佳乐跟着瞎掺和什么啊，还有孙哲平，这帮大神真是一个比一个没下限……”杜明继续鄙夷，却在看到“饭量担当”时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叛徒。周泽楷拿眼睛使劲瞪他。
　　感受到队长饱含谴责的目光，杜明赶紧收敛笑容，挂上苦大仇深的表情往下翻。
　　“咳，什么叫吃的东西都长在脸上啊，孙翔这二货，关键时刻就不能说点有用的……不行，我这就收拾他去，他在哪个房间？”
　　周泽楷报了个房间号，又好心补上一句，“还有小江。”
　　杜明打个哆嗦，“那算了。”
　　江波涛，坊间交口称赞的周语十级翻译，温良和善，人畜无害，唯有睡觉时绝对不能打扰，否则无浪分分钟化身为滔天巨浪。
　　“怎么办？”周泽楷不忘正题。
　　“你说王杰希那边？道个歉不就行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干嘛要这样呀’……”
　　读完这句，杜明在内心流下了两行宽宽的海带泪。
　　知道自家队长模样帅人也甜，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甜到如此地步，说出这种话的人，到底是对掐架有什么误解啊？
　　他决定不能放任队长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队长，你这明明就是撒娇吧……”，我三岁的表侄女经常这么干。
　　面对周泽楷脸上五味陈杂的表情，杜•中国好队友•明体贴地闭上嘴，咽下了后半句。

　　一阵□□示音打断两人的大眼瞪小眼，好友列表里，王杰希的头像突然闪动起来，如同他的魔术师打法，让人没有一点点防备。
　　大多数选手为了便于识别，□□头像都设定为自己的角色形象，也有叶修这种不讲究的，随便糊上一张风景照完事。而王杰希不同，他的头像是只猫，一脸乖巧的样子，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满是懵懂。
　　“怎么办？”最终还是周泽楷先开口。
　　然而透过队长微微颤抖的声音，杜明几乎能听到他内心深处简短而绝望的呐喊——”救我！！！”
　　这得怕王杰希怕成什么样啊——杜明再次默默扶额，不行，慈母多败儿，必须要给队长制造一个在人际关系方面成长的机会。
　　“不怕哈队长，”下定决心后，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拍拍周泽楷肩膀，“你就道个歉，说消息发错了呗，多大点事儿啊。”
　　“呃……”
　　“我冲个澡去，哎，等下剃须刀借我用用。”
　　眼见唯一的盟友洗澡遁，孤立无援的周泽楷只好强行镇定下来，打开消息窗口。
　　两行蓝色楷体字弹出，“小周，我当时只是搞不清状况而已，没别的意思，抱歉让你不愉快了。”
　　不是兴师问罪啊，周泽楷瞬间松了一口气。
　　继而想起王杰希才是莫名其妙躺枪的那个，结果对方不但没有怼回来，还如此郑重其事地向自己道歉。
　　应该是个挺温和的人吧，只怪自己当年被荼毒太深，一直以来真把他跟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头子画等号了。
　　周泽楷突然感觉非常，非常不好意思。
　　“王队……”
　　王杰希已经做好自说自话的心理准备，看到对方当真回复时反而一愣，“怎么了小周？”
　　一枪穿云：是我抱歉。
　　一枪穿云：发错了。
　　一枪穿云：给黄少天的。
　　附带一个“差点哭出来，还好我坚强”的表情。
　　王杰希看得一乐，心想小周私底下还挺欢脱嘛，不觉存了点逗弄他的念头。
　　王不留行：[我对此不想说话.jpg]
　　不出所料，等了大概有跟叶修一场PK的功夫，那边才期期艾艾地发来句“前辈……”
　　王不留行：开玩笑的，这么晚还不休息？
　　一枪穿云：嗯。
　　一枪穿云：是你的猫？
　　王不留行：那我先下了，晚安
　　王不留行：啊？
　　一枪穿云：头像。
　　王不留行：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一枪穿云：猜的呀。
　　这只名为纽扣的小家伙王杰希已经养了一年多，说是“养”，其实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他父母家里，小王同志只负责各项日常开销，顺带节假日抽空过去跟它玩上一天，喂饭铲屎洗猫之类的脏活累活则全部丢给了老王同志。
　　朋友圈里因此没什么人知道纽扣的存在，黄少天在看到他的新头像后也只发来一串“老王你终于幡然醒悟知道自己不配做人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而这个接触极少的后辈却能一语道破真相，王杰希多少还是有点惊讶的。
　　王不留行：猜对了[鼓掌]布偶猫，名叫纽扣
　　一枪穿云：很可爱。
　　王不留行：你也喜欢猫？
　　一枪穿云：嗯。
　　一枪穿云：不能养。
　　王不留行：以后总有机会的
　　王不留行：下次见面给你看照片
　　一枪穿云：好呀。
　　杜明洗完澡在浴室里又磨蹭了老半天才往外走，不想推开门却听到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眼见周泽楷的呆毛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他不禁庆幸，在自己的指导，轮回战队终于成功化解了外交史上的最大危机。
　　“还在跟王杰希聊啊，”他拎着毛巾凑过来，“没被虐吧？”
　　“没有，”等待回复的当口，周泽楷抬起头，含着笑意的眼睛忽闪忽闪，“他蛮好的。”
　　“诶……”，杜明心想那你之前一副见到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然而衡量了一下他的好奇程度和周泽楷的语言表达能力，在发现两者基本呈反比后，他决定放弃。
　　行吧，队长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