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人》姬游游

2、猫与男人

　　门窗都落了锁，年轻人坐在玄关处，他低着头，双手抱膝，背对着颜亦桃。

　　麻雀的尸体藏在橱柜里，颜亦桃从烤箱里取出一盘烤好的鸡翅打算瞒天过海，又不放心地拿起尤利塞斯的猫碗，倒上了满满的猫粮，一同放在餐桌上。

　　她清了清嗓子，用着平时和猫说话的语气：“开饭啦……”

　　不对，听起来有些智障。

　　颜亦桃扶额，正打算对着‘绑架犯’应该有的语气凶他一顿，年轻人却真的从玄关处站了起来，缓缓向她走来。

　　他蹲坐在椅子上，双眼凶巴巴地盯着她，和她家傻猫被欺负时的眼神一模一样，绿宝石一样的双眼微微眯着，右眼角处还有绿色的淤青。

　　是她打的，是她在接收了他特意送来的‘食物’后，对他的回礼。

　　他简直要气死了！

　　颜亦桃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指了指那盘鸡翅：“喏，你要的翅膀。”

　　尽管那盘鸡翅里有多于两只的鸡翅膀，而且和麻雀翅膀一点也不像，但她相信这傻子是看不出来的。

　　年轻人果然什么也未察觉，立刻调转枪头，伸出手去扒拉鸡翅。他还并不习惯用手抓握东西，手指微钩，将鸡翅拉到桌子边缘，右手按在鸡翅上，脸贴近桌面，张嘴撕咬鸡肉。

　　连吃相都和她家的猫一样。

　　所以她的脑洞，是真的？

　　颜亦桃有种浑身都不好了的感觉，拿着本要递给年轻人的筷子，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鸡翅膀被啃得干干净净，年轻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舔了舔手。待舔毛大业完成后，他也将颜亦桃打了他一拳的仇恨忘得差不多了，他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盘鸡翅，目光扫到桌上的猫碗，双眼一亮，连忙将猫碗拉到自己面前，又将鸡翅推到颜亦桃面前，认真地说：“给你的。”

　　他说完，双手又环着猫碗，防备地盯着颜亦桃，生怕她来抢食物。

　　颜亦桃就吃过一次猫粮，偏偏让猫给瞧见了，后来每次饭点时，她一靠近装满猫粮的猫粮，她家傻猫就立刻摆出护食的姿态。

　　颜亦桃几乎能确认这是她家的猫了，她放下筷子，用手抓着鸡翅，在年轻人的注视下咬了口鸡肉。年轻人见颜亦桃终于吃了‘他找来的食物’，露出满意地神色，又埋头在猫碗中吃了起来。

　　猫粮在他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颜亦桃试探地问：“尤利塞斯，今天的猫粮好吃吗？”

　　尤利塞斯毫无防备，欢快地扭了扭屁股：“喵——”

　　然后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身份，连忙爬起来就往门口冲，好在颜亦桃早有预料，飞速地挡在他面前，一扬下巴，得意地说：“我才不会让同一只猫离家出走两次！”

　　尤利塞斯抓错重点，吸了吸鼻子，好看的双眼瞬时漫上了一层雾气，嘴唇微颤，又蹲了下来：“你还有别的猫，你居然有别的猫。”

　　颜亦桃同是蹲了下来，犹豫地伸出手摸着他的头发：“不不不不，我骗你的，我只有一只猫，我没有别的猫，我怎么会有别的猫。”

　　尤利塞斯将信将疑地看她一眼，见她神色诚恳，又凑到她身上闻了闻，确定她身上没有别的猫的气息，才放下心来。他难得不计较颜亦桃对他的欺骗，又别扭地转过头，小声地说着：“我不是你的猫，你的猫被我绑架了。”

　　他的头发柔软又蓬松，颜亦桃摸着摸着，居然有了撸猫的快感，不禁沉醉其中，连忙附和：“我的猫被你绑架了……”

　　尤利塞斯又转过来，对她呲了呲牙，凶巴巴地说：“我要住在你家，不然我就杀了它。”

　　颜亦桃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我要住在你家，不然我就自杀。

　　她的猫果然是爱她的！哪怕变成了人，也要和她住在一起。

　　猫奴本性发作，颜亦桃感动地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住在这里，猫猫好乖，猫猫抱抱……”

　　尤利塞斯毫不留情地用他的油爪子打走了颜亦桃的怀抱。

　　颜亦桃：……

　　好吧，看在你变成一个男人的份上，不抱了。

　　颜亦桃向来不敢怠慢自家的猫主子，给尤利塞斯买的是进口猫粮，零食罐头比她的伙食还贵，家里准备了三个猫窝——虽然每次尤利塞斯都对装猫窝的纸箱子更感兴趣，猫主子在家过的多舒服，在外边流浪的时候就有多凄惨。他虽然还有精力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身体实际虚得很，颜亦桃一将猫粮祭出，他就足足吃了三碗。

　　但是一个正常人，怎么会热衷于吃猫粮？

　　颜亦桃怜爱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又将桌上的一杯清水移得离他近了一些，温柔道：“不着急，慢慢吃，我不和你抢，来，喝点水。”

　　尤利塞斯小心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学着她平时喝水的模样，两只手握住水杯。他将水杯微微倾斜，然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清水。

　　颜亦桃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抚摸着，心里默念：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对，他已经不是猫了。

　　如果他要选择做人，还要在她家吃她的用她的，那她才应该是一家之主！

　　颜亦桃脑中隐隐出现了一个可以改变自己在家中地位的计划雏形，审视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尤利塞斯的双眼，她的笑僵在嘴角，轻声问：“怎么……”

　　尤利塞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困。”

　　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天呐为什么变成了人还能这么可爱！

　　颜亦桃立刻捂住鼻子，生怕自己抵挡不住美色而流出鼻血，她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哆嗦着说着‘好’，环顾屋子一圈，又冲进自己的房间，抱出一床薄被来。

　　猫窝肯定是不够他睡了，颜亦桃住的是单身公寓，整套房间统共就一张床，只能让他睡沙发上了。

　　她将被子铺在沙发上，放好枕头，指着沙发傻笑：“铺好啦，睡觉觉吧。”

　　尤利塞斯却并不开心，指着卧室，艰难地运用着还不熟练的语言控诉她：“为什么不让我睡里面。”

　　颜亦桃的床比沙发舒服，也比猫窝舒服，尤利塞斯还是猫的时候都是与她同睡的。

　　“你是不是有别的猫了？”

　　“你果然有别的猫！”

　　尤利塞斯忿忿不平地扭过头，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颜亦桃艰难地解释着：“身为一个人类，男人，是不可以和女人睡在一起的。”

　　反正他也不懂什么结婚、谈恋爱的东西，以他的智力水平，这么解释也应该就够了。

　　虽然心知尤利塞斯已经算不上一个完整的男人了，但他的外貌体型摆在那里，而且颜亦桃的床上从不允许出现八岁以上的人类，无论男女。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尤利塞斯睡到她的床上。

　　尤利塞斯低着头思索片刻，沮丧地‘哦——’了一声，慢吞吞走到颜亦桃身边，坐了下来。

　　一米八的个子躺在小沙发里并不算舒服，颜亦桃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还动手帮着他摆好腿，让他不至于从沙发上掉出来。天色尚早，颜亦桃没有睡意，便干脆坐在地毯上，她的身体靠着沙发，拿出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

　　她家的猫变成了人。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这个男人的出现和行为都能变得合理起来。

　　但这个设定真的很不合理啊！

　　她在微博上搜了半天，压根就没看到有和她遇见相同情况的人。再次怀疑起自己判断的颜亦桃直起身子，跪在沙发边上，审视着人形的尤利塞斯。

　　她轻轻拨开他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卷翘，光影落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笔直，嫣红的双唇微微张着。

　　看着这张脸，颜亦桃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撸他下巴，她的手碰到再也没有毛发覆盖着的肌肤上，连忙缩了回去。

　　天呐，不能撸的猫还能算猫吗！

　　颜亦桃越想越难过：“好好的猫不做，做人干嘛，你为什么要做人！”

　　尤利塞斯却忽然醒了，防备地盯着她，一脸认真：“我不是你的猫。”

　　颜亦桃几乎要哭了：“你还能变成猫吗？”

　　“不，不能。”

　　颜亦桃嚎了一嗓子。

　　尤利塞斯却真以为她要哭了，顿时慌张了起来，紧张地在这狭小的空间翻过身子，试探地伸手摸她的脸：“别，别哭了。”

　　颜亦桃的脸上挂着一滴她硬挤出来的眼泪，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变回猫吧，变回猫吧，我想吸猫，我已经三天都没有吸猫了。

　　“我不是你的猫。”

　　颜亦桃：？？？被识破了？？？

　　尤利塞斯又补充：“你不能赶我走，不然我就杀了它。”

　　“……”

　　见颜亦桃沉默着，尤利塞斯更觉慌张，连忙抓着颜亦桃的衣服：“我也很萌的！不能赶我走！”

　　颜亦桃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把我的猫藏在哪里了？”

　　尤利塞斯脱口而出：“不许问！你要是报警，我就撕票了！”

　　颜亦桃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抱着猫看电视剧。

　　她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好吧好吧，我不报警。你睡吧，我不吵你了。”

　　她要回卧室打局游戏冷静一下。

　　然而她刚将卧室的门打开，尤利塞斯瞬间从沙发上弹起，先于她一步蹿了进去。

　　颜亦桃马上跟了进去，看见床上没有人，松了口气，才看向门边一侧。

　　她看见尤利塞斯对着猫砂盆，双手麻利地解开了裤子的第一个纽扣，打算在她的卧室里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