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山亭夏日

3、月清奶奶

　　月清奶奶一眼看上去是个爽利的老妇人，把自己收拾的利利落落、干干净净的，身子骨挺结实，看起来个子比老爷子还要高点。可能是因为自己嫁过人，前面的那个男人还死了，不管怎样，名声上总是不好听。所以，等到和爷爷成家在一起后，为了不显得自己比别人低一头，在家里总是处处要强，最好大家都听她的，特别是那张嘴，真是能说的不得了。
　　月清奶奶抱着小月朗跨进院门，抬眼就看到月清家准备吃饭了，又往东边伸了伸脖子，见小叔家门关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张口就问：“小美他们还没回来啊？你们没在一起下地吗？”月爸听到了，但也没抬头，呼噜噜的连汤带饭吃了口，嘴里东西咽下了才答道：“我们今天弄瓜地呢，过两天该摘瓜了，他们俩在稻田呢，不在一块。”
　　月清奶奶听到这话撇了撇嘴“那瓜都要熟了，就等着下藤卖呢，能有什么事，你们怎么不帮着小美他们弄弄呢，早弄完了不都回家吃晚饭了吗！”月爸月妈听到后没说话。
　　月清倒是听见了，可她不能回话，她是小孩儿啊，再说了，以前小，不知事，这会儿不啊，她年龄比她奶都还大呢，月清都听楞了，心想着，兄弟之间都分家了，也都各自有了小家，不在一个锅里吃饭，再说了，也不是农忙抢收，自己的事情不自己做，还让哥哥嫂子上吗？月清听着奶奶理所当然的语气，也是真真无语了。
　　自己姐弟几个长大那会儿，老太太待孙辈还行啊，虽然还是偏心，但待自己姐弟还有堂弟怎么着也算是“和蔼可亲”？好像等自己再大点读书的时候，老太太也不是这样的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怎么到自己老爹这，就成这样了呢，这还能再偏心点不？反正她也不能吭声，就低头拿着小勺子吃饭了。就小月朗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在那不知道说什么，月清奶奶把他放在摇床里，他躺下后自顾自的玩呢。
　　月清奶奶没听见回话，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小叔的声音传来了，听到动静，老太太也顾不上说月爸月妈了，只见她连忙走进东边的厢房里，拿了盆打了水，然后一叠声的招呼小叔夫妻俩洗手洗脸。月爸月妈看到了，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低着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那边月清爷爷也看着这些没说话，转身回到自己屋里，一看桌上的菜，想着肯定是大儿媳端来的，老爷子走到碗橱边拿了个碗，装了两块水豆腐，控了控水，然后放了点小葱，酱油，又滴了几滴菜籽油，端到了月清他们的饭桌上，让他们自己拌了吃。月清耸起小鼻子闻着小葱豆腐的清香味，对着爷爷眯了眯眼睛。老爷子看到月清的动作也笑了，没说什么，揉了揉月清的小脑袋，也自己回屋里吃饭去了，没理老太太。老太太自顾忙着，这会儿去屋后摘菜给小儿子做饭去了。
　　月妈吃完饭，又用个小碗装了点汤泡饭，吹凉了走到摇床边去喂小月朗，月清也吃完了，抬头看月妈那，就见那小子吃的香呢。
　　回过头月清看月爸也把碗搁下了，就立马起身去收拾碗筷，月妈听到动静抬头看她：“小清你别动，放那，妈妈来。”月清又愣住了，这都成习惯了，以前在自己家里，和老伴儿吃完饭，都是月清收拾饭桌，老伴儿什么都好，家务也做，厨房也进，就是不洗碗。孩子们都回来的时候，儿媳妇倒是会帮把手，但是月清也不要她们帮忙，多数都是自己收拾。可是她忘了，这会儿不是在自己那个家，现在自己才是五岁的小豆丁。
　　月妈已经喂完小月朗了，拿着个空碗走到桌边，三两下就把桌子收干净了。月清看没自己什么事儿，就去逗弟弟玩，小月朗是年根底下出生的，这会儿说是两岁，其实还走不好路呢。月清拿手指逗他玩，结果人压根就不理，这会儿吃饱了正抓自己小脚玩呢。月妈收拾好了碗筷，就端着个澡盆，往院子中间一放，再往里放了一些温水，张口叫月清洗澡。
　　月清看着放在院子中间的那个大澡盆傻了眼，她这要是真只有五岁也就算了，可是她都几十岁的人了，这会儿再让她在院子里洗澡，实在是有点接受不能。月妈看她不过来，就走过去，趁着她还在发愣，三两下就给她剥光了，抱起来往盆里一放，手脚麻利的给月清洗澡。等月清觉出不对来，月妈都开始给她打肥皂了。月清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实在是囧的不行，就这么低着头鸵鸟般的让月妈给她洗完了澡。
　　月清刚洗完，就看见月爸把吃饭的小饭桌又给搬到堂屋去了，院子里被月爸放着一张大大的凉床，月妈给她穿好衣服后放到了凉床上。
　　这凉床是用竹子做的，结实得很。宽宽大大的，一家人都能睡在上面。用了挺久了，现在摸着光光滑滑的，颜色都从青色变成了褐色，跟碳化过一样。农村几乎家家都有这么一张凉床，夏天里屋里闷热，一家人就把凉床放在院子里，在挑上蚊帐，就这么露天过夜了。把前面的厢房门一关，也安全的很。
　　月清坐在凉床上，凉风习习。月亮星星都跑出来了，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清亮的月光反而照的大地更显透亮。月清看着月妈还在忙着，慢慢慢慢的倒在了凉床上，她这半下午的时间就一直在发愣，有重回到小时候的不知所措，有见到年轻爸妈的怔楞，有因为和自己认知里，家人完全不同的相处方式心生疑惑，更有思绪回转时，想到老伴儿儿孙的担忧......她想自己一直都平平顺顺的过日子，过久了连脑子都转的比别人慢半拍，这会儿要睡觉了，她得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捋捋，好好想想以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