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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相思入骨 ...

  •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沉木制成的桌案上,一张雪白的字条躺在上面,龙飞凤舞的黑字十分引人注目。
      桌案左侧,三十左右的男子将一袭黑色锦衣穿的俊挺,高高皱起的眉间是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压抑着弱小的人的心脏。厅堂内,大气敢出的没有几个。
      能坐在厅堂的最上位的,自然身份地位不低,而桌案两排垂直坐下的老者,面对他的威严却是不为所动,甚至是有超过的。但无论他们的威严有多渗人,有多压抑,厅堂中央跪着的女孩却像是没有发现似的,灰色的瞳仁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字条。
      厅堂内的三鼎香炉正燃着不知道什么味道的香,浓郁的像此时黑色沉闷的气氛,让人焦躁,让人想痛快淋漓的骂人。但这股强烈的欲望谁都没提,只是同样黑着脸沉默。
      深谙压抑也是一种攻击的黑衣男人,此刻却不想再继续进行无言的攻击,他冷哼一声,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回自己身上。他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将桌上的字条拿起,看着女孩目光也随着字条的移动而转移,内心的无名火忽然燃烧。
      他手执着字条,字条在他手中无火自燃,火舌自下而上窜起,一字一字的将其燃烧成灰烬。
      在在火舌将要舔舐到他的手的那一刻,他放开字条,而字条理所当然的化为了尘埃。
      包括那字里行间的思念,包括那沉重的情意。
      在他的手里,烧毁,燃尽,成灰。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将不该有的东西铲除,扼杀。他很期待她那一张雷打不动的淡然的脸上的悲伤,痛哭,绝望。他不屑的眼神看向她,而他却只是皱眉而已。
      女孩看上去着实不是很在意的表情,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件很幼稚的事情,不仅没有惹她难过,反而让自己难堪,他愤怒地痛骂出声:
      “夜惜漓你个逆女!”
      被唤作夜惜漓的女孩将目光从那团燃烧的灰烬中缓缓移到他身上,秀气的眉头一挑,讽刺出声:“哦,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女儿。”
      面对丝毫不掩饰情绪的父亲,夜惜漓冷笑出声:“我区区一件被你们利用的工具,能够引得家主如此生气,我是不是应该骄傲一下?”随即目光从夜岳身上移到地上,似乎连正眼都不愿意再看他。
      其实她还是失控了,仅仅是为了他写给她的那短短十四个字被面前所谓的“父亲”摧毁。
      她生气了,多么幼稚的事情,可一向自诩淡定的她此刻却无法控制自己那颗灼热的心。
      可说起来她又为什么要控制,她和他之间的情谊比他和这位“父亲”的情谊要重的太多。在他离开的日子里,她终于明白了刻骨的思念,终于明白了望穿秋水原来并不是文人牙酸的诗句。
      他说他思念着她,那很好,好到她控制了好久才让泪水不在这些人面前决堤。从七年前穿越到这具身体内,她仅哭过一次,便是他的离去。
      从前生到遇见他之前,她一直都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她能够强大到不再受压迫,不再听从任何人,任何组织的调遣,她原以为这将会是她毕生的愿望,就像前生那样。
      可他出现了,他告诉她:“有我呢我会给你自由的天空。”可是他不知道,自从他离去后,她的愿望就变了,她只希望她能够找到他,能够和他在一起。
      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一个月,两个月,五个月……一年,两年?她有多久没有听见他调笑的声音:“洛音,你每天绷着一张脸不累吗?”他有多久没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白檀香?她有多久没有尝到他为她烤的鱼肉?
      他们的回忆太少,不够构成一篇完整的文章,就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至今只显露了青峰一脚,她怎么能让他们的故事就此了结?她怎么甘愿一辈子听从夜家的指令?
      原来跪坐在垫子上的长老们早就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连番轰炸。夜惜漓不睬,骂几句不痛不痒,可他们都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她,她非常不舒服。
      于是,夜惜漓抖了抖衣裙,在众长老瞪圆的双目中,缓缓站起。
      还没等她抬头瞪回去,一股无形的大力毫无预兆地将她撞倒在地,手掌上,鲜血染进了掌纹,红的妖艳。
      夜惜漓的目光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她看着负手而立的夜岳,忽然失去了对他的所有情感,无论是怨恨还是奢望,她不会再给予这个“父亲”一丝一毫,她会杀了他,一定。
      事到如今,她反而轻松了,这个家,终于和她没有什么联系了,将来,她可以毫不留情的和他们对着干了。
      夜惜漓慢慢的在地上调整姿势,在众人以为她又将站起的时候,她端庄地,跪着了。
      “父亲。”夜惜漓眨动着她不带感情的眸,眨出一丝泪光,“女儿,知错了。”
      满堂寂静。
      夜岳眯起锐利的眼眸,他可不认为他的好女儿会这么轻易认错。显然,长老们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在惊愕了一瞬后,质疑的目光在夜惜漓身上游移着。
      夜惜漓眼角的泪光凝聚成串,一发不可收拾的顺着脸颊滑落,头微低着,看不见她眼底的神情,但这副小女儿家哭泣的模样倒真是惹人怜爱。
      夜岳皱起了眉头,声音威严不减:“哦?知错了?你错哪儿了?”问完等待了许久不见回答,只见夜惜漓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看着她低顺的眉眼间的稚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年龄不过十岁啊。
      她一直以冷淡面对家人,是对家族对她残忍的报复吧?十岁,一直待在那荒无人烟的岛上,尽管学了一身生存的本领,但人世间的弯弯绕绕,她可是一点都没接触过,就是这样才会被一个侏儒蒙骗,才会对那种一无是处的人念念至此吧。
      望着好好的跪在地上可劲儿的抹眼泪的女孩,不少人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个想法。十岁的孩子,若不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委屈,能哭成这样?众人回想了一下之前对她的态度,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夜岳想到这些,释然的叹了口气,不过是父女之间的小矛盾,他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正确的引导,还是可以走上正轨的,“好了,别哭了,知错就行。”
      夜惜漓哭得梨花带雨,闻言抽抽搭搭的指控:“父亲,他骗我。”声音绵软,尾音带翘,正是小女生撒娇的委屈语气。
      “他说过会来娶我的,他说过走之后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他一直都不回来,只是敷衍的写几封信,每次也才只有几个字,他一直都在骗我……”夜惜漓的眼泪愈发的汹涌,半真半假的谎话,被她说的伤心欲绝,夜惜漓年纪虽小,长得确是十分可人,透亮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明丽动人,楚楚可怜,几位年纪较大的长老已经心疼的揪紧了胡子。
      “惜漓……”夜岳的话一出口,就被夜惜漓打断:“不要再叫我这个名字,我讨厌这个名字。”
      不等夜岳的眉皱起,夜惜漓的话便使他的眉头皱不起来了:“他一直这样叫我,我觉得恶心,父亲,你帮我改名字好不好?”
      面对这样一双充满哀求含泪的眸,夜岳无比受用的点了点头,“可以,但你若真的那么讨厌他,不如将他,忘了?”
      真是只老狐狸,夜惜内心冷哼,真以为她傻吗?要真应了的话,指不定就真的忘了,他知道夜家有这种让人失忆的丹药。
      “父亲,我会把他记着,然后,亲手杀了他。”夜惜漓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强忍着痛苦,将一副被背弃的女人心中的痛恨、纠结、不舍、无奈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不信,夜岳在看过她的演技后还会怀疑一个十岁的孩子,当她胆怯、小心的目光看向夜岳的眼睛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夜岳深黑的瞳仁里翻涌着犹疑的情绪,夜惜漓忽然意识到,在夜家的丹药里,除了使人失去记忆这一种,还有,忘情。
      而她刚刚的演技中,明显包含着对那人割舍不掉的心痛,从夜家多疑、不容出错的特点上,很可能就是让她服用“忘情”这类的丹药了,“忘情”并不指忘掉对某个特定的人的情感,而是忘掉以往人生中对所有人的情感,包括亲情、友情、爱情,而记忆却是保持不变的。
      然而没有了情感,记忆便如同幻灯片,即使涌现,也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她,怎么能忘掉,对他的情感。
      初见时的愤怒,吃亏时的懊恼,赢过他的骄傲,相拥时的心跳……这些情绪,让她第一次觉得,她是个人,而不是由人利用的物品。
      怎么能忘……怎么能忘……?夜惜漓不自觉的身体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这样的反应引得夜岳侧目,他原本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给她服用忘情。服用了,可是连刚刚建立的父女间的情感都没了,还有她与未婚夫的情感一系列也是挺让人头疼的。可看到夜惜漓这个反应,他狐疑地打量着她忽然惨白的小脸,不知怎么,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我这里有种药能够让你断了对他的一切情感,下手时,便不会犹豫了”
      夜惜漓缓缓握紧了拳头,牵强的回答:“父亲,是忘情吧?书上有写”
      夜岳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所以,你的决定呢?”
      夜惜漓看着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的夜岳,心中无比悲凉,她凄然的扯出一个笑,“事到如今,我还有选择吗,父亲?”怎么听“父亲”两个字里都有说不尽的嘲讽,夜岳皱了皱眉,听得她继续用凄凉的声音说道:“我想好了,父亲,我就改名叫夜洛音了,好吗?”
      改什么名字夜岳并不重视,他凝视着夜惜漓溢满绝望的眼睛,轻轻的点头,“嗯,可以。”
      夜惜漓僵硬的跪直了身体,规规矩矩的道了谢:“谢谢父亲”
      夜岳一边注视着她的表情,一边已经让人去拿药了,顺口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原本只是顺势的话,意料中夜惜漓应该低下头恭谨的回复“不,女儿已经别无所求了。”然而夜惜漓却是恭谨的低下头,轻轻地说:“女儿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父亲同意。”
      夜岳从手下手里去接药的手顿了一顿,拿过药瓶,“说。”
      “我服下丹药之后,希望父亲放我离开家五年,您可以找人监督我。”夜惜漓说的不卑不亢,此时她已经认命了,她服用忘情换她离家五年。
      她要拿五年来赌,赌自己和他的缘分。她已经想好,她会用这五年建立自己的势力,她要在变得强大的同时,找到他,并且重新,爱上他。
      夜岳沉吟了一会,想着一个弱女子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况且可以派人监督。夜家让她在荒岛上练了多年功夫,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一番了。
      夜岳将药瓶递给了她,故作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父亲答应你就是了。”
      夜惜漓对着她的“父亲”扬起了灿烂的笑,笑弯了眼角,“多谢父亲。”
      看着夜惜漓终于安分下来的样样子,夜岳直起身走回到桌案旁坐下,手指有频率的敲击着桌面,哒哒哒,眼神看似轻松,一副你吃不吃无所谓的样子,但夜惜漓却感觉到了两个选择:一,服下它,忘记过去所有的情感;二,不服下它,夜家会有更厉害的招等着她
      没有第三种选择。
      而这两种选择的结局肯定是一样的,她是夜家的嫡女,用处很多,夜家不会让她死,却会让她活得像只木偶,但她怎么能受他们的摆布呢?
      夜惜漓低头,拔开药瓶的塞子,有沁人心脾的香味立刻窜入鼻尖。
      “姑娘,要是你这肚子被我一打,估计以后就要断子绝孙了哦,你觉得不能生育的女子,还有谁会要呢?”小小年纪这么恶毒,你一定是蛇窝里长大的吧?
      “不告诉我名字,那我随便叫了!翠花!”你非要这样让人生气吗?你妈估计特别累。
      “为什么叫洛音?因为我母亲姓洛,然后你声音好听呗,不知道唱起歌来怎么样?”洛音啊,很好听,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了……
      “每次赢你我都特别开心,哎,你别又去蹲墙角啊!”还是不是男生?知不知道“让人”两个字怎么写?小小年纪实力比我还变态,他才是穿越的吧?
      “呐,这是翡翠步摇,银步摇,金步摇,我都集齐了哦,赔偿上次我弄断的那根。”只是件我都快忘了的事情啊,太夸张了吧。
      “害怕下雨?原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没用,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保护你啊。”你才没用,你全家都没用。
      “洛音,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就不能喜欢我一下嘛。”我很喜欢,喜欢到不知道怎么表达啊……
      “我要走了,记得其他两支步摇吧?银布摇,等我再次见到你,你就换上;金步摇,等你凤披霞冠,嫁给我时,我为你插上。”你说好了的,我等着那一天。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拜托你,一定要让我找到。
      夜惜漓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仰头服下,眼角的晶莹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重重殿宇内,身着墨蓝色云服的少年,望着手中的密信,漆黑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紧的拳头上隐隐的青筋在跳动。
      “书信被截,朱雀被俘”
      良久他松开手掌,殷红的血液顺着掌纹流淌而下,滴答滴答。
      少年仿佛不知道疼痛一般,只极轻的叹了口气:“我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你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有人催更,,我才有动力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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