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愿》蓝桥飞羽

35、无求

　　三十一章无求
　　江瑜眸光沉了沉，压着性子上前拉住景轩：“你这是怎么了？”
　　景轩心中真是叫苦不迭，他能感觉到自己此时的身子在不受自己控制的颤抖，待想要开口，却发现是真的痛到说不出话来了。
　　路边人来人往，不过大家都在忙着游玩，没人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江瑜见他不答话，也懒得问他，伸手直接抓住了景轩的手腕，景轩挣了挣，却没有挣开。
　　江瑜眼中翻起怒火，喝道：“你闹什么？我给你看看！”
　　景轩心下慌乱，不知道该不该让江瑜知道。
　　还来不及考虑一二，江瑜的手指就已经探上了景轩的脉息，就在这一瞬间，景轩快速的抽开了自己的手。身体里的痛感如同万剑穿心，几乎要让景轩理智崩溃，他死死的咬着牙，抵抗着这陪伴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煎熬。
　　是泥人也有三分泥性，江瑜看着手下再次落空，直起身子，冷冷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景轩一张脸上血色尽失，偏是唇上那一抹红，看起来无助而凄艳，发梢被汗水浸湿，整个人极是虚弱的靠在石狮子的背后，浑身颤抖个不停，刚才触手之处，一片冷汗淋漓。
　　江瑜觉得有些烦躁。
　　他原本打算遵从父亲的吩咐，把景轩相安无事的带回到漠北，然后扮扮兄友弟恭。偏景轩似乎不如他想象中的那般，他是真的没什么耐心。
　　景轩要是有什么事情，他更是很难和父亲交代。
　　黑着脸，江瑜上前粗鲁的直接将景轩按在石狮子上，景轩不甘心的挣扎了片刻，江瑜用力的按住他，冷哼一声：“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我要想做什么事，你是拦不住的。”
　　江瑜一把抓住他的手，三指探上，看着眼前虚弱的景轩，勾了一下唇:“我耐心没那么好，你要是再三番两次的违逆我，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景轩觉得自己眼前时明时暗，江瑜压住他，他挣扎不过，加之真的没有力气了，便任由江瑜去了。江瑜温暖的手指已经搭在他布满凉意的手腕上，景轩心底生出一种即将面对既定命运的无力感。
　　江瑜细细的探着脉，他自小不喜欢习武，江书然便纵了他，一身武学不能传给亲子也不觉可惜。但江瑜在医学上倒是颇有天赋，他的医术是江书然一手交的，更有几个同行老师时时指点，在江湖上也略有名气。
　　景轩的脉象让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不知道原来景轩的身体情况已经差到这种境界了，除了各种身体损伤外，更要命的是他的内息一片紊乱，经脉之间隐隐有不知名的毒素流窜，此时显然是毒发了！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发生，他丝毫不会怀疑自己最终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
　　此时此地，压根不是个诊病的好地方，江瑜沉着脸放下景轩的手，一言不发，然后拿出了一个随身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白色的药丸，毫不温柔的掰开景轩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然后便放开了一直被压制着的景轩。
　　江瑜看着景轩扶着石狮子，咳得撕心裂肺，嘴角慢慢的有血迹流出来，最终承受不住般的滑倒在地上。
　　等到江瑜想到要去扶他时，景轩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江瑜扶额，片刻后将景轩从地上背起来，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江瑜叹了一口气，兴趣索然。
　　不经意间抬头，却见月亮清辉满路，圆圆满满，这么多年了，今年是唯一没有同父母一起过的中秋，母亲一个人在家也不知过得怎样。江瑜歪头看看景轩，忍不住又烦躁起来。
　　等到景轩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了，原本计划今日出发去元洲平南山庄的，也因此耽搁了。景轩捂着胸口坐起来，屋内空无一人，他觉得自己口中干涩，眼睛扫到桌上放着水壶，便慢慢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冰水下肚，景轩这才忆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一时竟愣在了原地，然后闭上眼睛，遮住眼中的各种思绪。
　　坐回床上，景轩运行了一下自己的内力，发现并无阻塞，有些吃惊。往时毒发，运行内力时胸口总是疼痛难忍，今儿居然没事？他拉开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见那黑线并没有继续扩散，心知是师父给的药丸的原因。
　　景轩躺下，双眼盯着房梁，脑中全是昨晚的事，记得自己第一次毒发时，远还没有现在这般隐忍，如今竟也能够控制自己了吗？
　　江瑜推门进来，景轩坐起来，哑声道：“见过兄长。”
　　江瑜搬了凳子过来，轻笑道：“景轩，你醒了。正好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听到江瑜直唤自己的名字，景轩知道他和江瑜之间那微薄的关系也不复存在了，他坐直身子，恭敬的回到“兄长请讲。”
　　江瑜慢悠悠的道：“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景轩低了眼：“记得。昨天”他轻轻抿了一下唇：“麻烦兄长了。”
　　江瑜接着道：“你想不想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景轩沉默了一瞬间才开口道：“兄长请讲。”
　　江瑜抬头想了想：“嗯，你的胃似乎不怎么好了，然后你的身体状况因为受伤已经是外强中干。然后最重要的是...你体内的毒，我没有见过，也就是说解药我不知道哪里有，至于能不能配出解药，尚未可知，你中这种毒已经有段时间了，景轩，你的情况你是否清楚？”
　　景轩看向江瑜，一抹苦涩划过眼底，他轻轻的道：“我清楚。”
　　江瑜冷笑一声：“那我父亲是否清楚。”
　　景轩有些无法直视江瑜的眼神，他把头转回去：“师父并不知道。”
　　江瑜逼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父亲？”
　　景轩勾了勾嘴角：“我的情况我很清楚，师父...他并没有义务为我做什么，他能带我离开，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江瑜不知道自己父亲如何同景轩相处的，不过江书然曾在寥寥数语中，提起过自己这个远在京城的徒儿，言语之间也是几多怀念。
　　江瑜闻言，忽而笑起来：“只你一句，我便替我父亲不值。”
　　景轩心中一痛，没有接话，江瑜也没有说话。室内一时寂静起来。
　　景轩看着室外的光透过窗在地上折出斑驳的影子，思绪翻飞。
　　片刻后景轩望向江瑜，他小心的握住江瑜的手，眼中一片坦然与澄明：“当日师父走得匆忙，我原本打算等师父回来就告诉师父的。方才是轩儿说错了，兄长不要放在心上。”
　　江瑜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的，虽然没有什么立场说你，但是不管怎么样，医者仁心，我终归希望你好好地。如果你真的出问题了，你家里人会是如何的难过。”
　　景轩有瞬间的失神，又很快的调整过来，轻声问道：“兄长与家人是否相处得极好？”
　　江瑜道：“父亲母亲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景轩眉眼之间温润无澜：“那真是太好了。”
　　江瑜闻言也笑了笑，很自然的问道“你家里人待你如何？”
　　景轩神色不改，轻轻道：“自然也是极好的。”然后不待江瑜说话，便带了些孩子般的撒娇道：“兄长，轩儿有些饿了。”
　　江瑜不知要作何表情，终是站起身来：“想吃些什么？”
　　景轩摇摇头：“都可以，什么比较方便就给轩儿什么吧。”
　　“你等会吧。”江瑜转身离开房间，正要踏出时，景轩突然在后面喊道：“兄长！”
　　江瑜转过身看向他。
　　景轩朝他笑道：“这些天真是麻烦兄长了，一路多谢兄长照顾。”
　　江瑜道：“不必客气。”
　　景轩又道：“昨日中秋，多谢兄长与我一同出游。”
　　江瑜点点头，便下了楼。
　　昨日于我，已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放纵了，谢谢你给我这样美的记忆。
　　幸福的人要永远幸福下去，不该有人打破这样的平衡。
　　而我也不例外，师父，请原谅我，不能如你所愿去漠北，你不欠我什么，也是真的没必要为我做什么，世间恩情于我，轩儿真的无以作还了。
　　所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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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景轩最后的那一声道谢，也许谢的是那短暂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