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套路[狼人杀]》烟雨南浔

1、chapter 1

　　不讲究
　　文/烟雨南浔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熹微的晨光从百叶窗缝隙中透进，落在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上。
　　手的主人一袭病号服，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颦蹙间透出若有似无的忧伤。
　　窗外，两只喜鹊在干枯树桠上叽喳悦舞，戮力为这极阴之地扫晦气。
　　而窗内，一瞬不瞬盯着水果刀的秦诺却因声联想到了很不和谐的画面——两只喜鹊正为她的生死争论不休，大打出手。
　　喜鹊甲：“她不该死。性格与家庭背景，成长经历脱不开干系。她上一世茕茕伶俜，受尽委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该死的是冯帅！”
　　话音落，闪着青光的刀面上浮现出冯帅的脸。
　　幽黯腥臭的楼道里，他猩红着双眸，笑容诡谲，不费吹灰之力攫夺她的每一寸呼吸......

　　对，该死的是他！他谋杀亲妇不知悔改，还伤及无辜！
　　思及此，秦诺扫开面前的刀。可下一秒，另一道声音响起。
　　喜鹊乙：“她不该死？她明知不交出钱，小弟弟会受欺却昧地瞒天；明知不伸援手，老奶奶会感染寒疾却置之不理，她没比冯帅强到哪去！”
　　话音落，冯帅的脸消失，刀面上浮现出一双极为相像的脸。
　　逼仄迤逦的巷子里，小弟弟缩脖耸肩，询问她是否捡到钱。
　　她睁眼说瞎话，静静看着他被一群社会渣滓拖至巷尾......
　　冰凉湿滑的路面上，老奶奶神情痛苦，央求她上前搀扶一把。
　　她置若罔闻，恨不得一步弹出八千里......

　　对，她没比冯帅强到哪去！她贪财自私，心如铁石，一直游走在法律的边缘！
　　对不起为小弟弟买药归来，目睹一切火速报警的老奶奶！
　　思及此，秦诺腾地攥起刀。
　　然，血腥却惬心的下一步没等进行，病房门就开了。

　　“诶呦珞珞，大早上坐窗前干什么？”
　　一时心虚，导致手臂巨抖，刀啪地落在窗台上，秦诺僵着脸回头。
　　秦珞母亲，也就是安美芬洗漱归来，站在门口，意味着她今天是死不成了。
　　“怎么啦？”安美芬见秦诺反应失常，匆匆将洗漱品放落，“快回床上躺着，别着凉了。”
　　秦诺颔首，像没生命力的布偶一样被其摆弄着脱鞋，上床，盖被，平躺。
　　然后，就在她无奈阂上眼的瞬间，一道惊呼响彻整间病房，整条走廊。
　　“诶哟珞珞，你是不是武侠剧看多了？大早上遮窗帘，鼓捣刀！”
　　“你知不知道刀剑无眼，枪弹无情！如果不幸出了意外，我和你爸可怎么活？”
　　“不行不行，医院太不负责了，居然在病房里放这种东西！”

　　看着安美芬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手足无措，秦诺抽了抽嘴角。
　　她寻死的另一原因就是忍受不了安美芬整日碎碎念，以及她老伴秦沧海动不动就给她灌黑暗料理。

　　“珞珞，看爸给你带什么了。”
　　伴随着嘎吱一声，秦沧海风风火火地进入病房。
　　秦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秦沧海无视持刀团团转的安美芬，将保温饭盒放定后第一时间捧起秦诺巴掌大的小脸端详。
　　“诶呦，我的宝贝闺女。这气色......怎么不见好呢？”
　　“好，能好就怪了！”提起这茬，安美芬猛一回头，边挥刀边告状：“你的宝贝闺女大早上就遮窗帘，鼓捣刀！”
　　“什么？”
　　秦沧海闻言，本就因熬夜操劳欠缺血色的脸骤然苍白，看向秦诺的眼神里不可置信多过溺爱。
　　“珞珞，你妈说得是真的？”
　　“...........”
　　秦诺将自己想象成一尊雕像，唇抿得贼紧。
　　果不其然，沉默是不动声色的力量。
　　三秒后，护女狂魔秦沧海转而看向安美芬。
　　“鼓捣刀？你是怎么陪护的？”怎么可以给她这个机会！
　　“我、我就是去洗个脸。”安美芬耷拉着脑袋呫嗫，别别扭扭将刀揣进兜里。
　　赶上这个点，护士们也疲惫，她哪好意思制造“麻烦”？

　　气氛瞬时僵下来，秦诺手指不由攥了攥衣角。
　　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战火是她挑起的。现在站出来当和事佬，就显得很不是物儿。
　　好在，秦沧海不仅护女还宠妻。
　　他冲安美芬摆摆手，语气软下来：“你也熬一宿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老伴给了台阶，安美芬心情阴转晴，俯身拎起包道：“那你和闺女亲近亲近，我去商场挑挑秋衣，顺便买湿纸巾和漱口水。”
　　“...........”
　　卧靠，这是要二十四小时监视的节奏啊！
　　有本事你买个尿盆啊呸，窗户小，不散味！

　　安美芬走后，豁亮的病房里剩下“父女俩”。
　　柔和的光沿着窗柩爬进来，为旁边那束黄色康乃馨镀上了一层金。
　　秦诺生前很少跟异性接触。但通过整理秦珞的记忆，她知道两人极为亲昵，正应了那句话：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秦诺冲秦沧海笑，掩饰尴尬，笑得极傻。
　　秦沧海美滋滋地揉她脑袋，须臾，猛一拍大腿，“汤，想喝汤了是吧。”
　　“......”早想起这茬，打死她也笑不出来啊！
　　“今天是莲藕红枣章鱼猪骨汤，补中益气，滋肾暖胃，《本草纲目》里都有记载的。”
　　“......”要不是清楚秦珞死于食用未熟的豆角，她绝对会往黑暗料理上想。
　　“来，趁热喝。”
　　秦沧海动作那叫一个麻利，没几秒，色泽褐黄，油润的一碗汤就摆在了秦诺眼前。
　　秦诺握起汤勺，强忍着胃里阵阵翻江倒海喝了一口。
　　秦沧海迫不及待地问：“好喝吗？”
　　秦诺皱着脸点头。
　　秦沧海一脸满足：“好喝你就多喝点。”
　　秦诺：......

　　一碗汤喝罢，秦沧海才放过她。
　　清晨八时许，来往医院的人不少，但传进秦诺耳里的声音都窸窸窣窣的，很轻。
　　秦家的条件只算小康，可在女儿住院这件事上，夫妻俩却眼也不眨地选择了烧钱如烧纸的VIP病房。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诺总觉得秦沧海和安美芬比自己第一眼看到时憔悴了许多。
　　比起他们的不辞辛劳，悉心照料，她寻死的想法简直差劲到不行。
　　如今，真正的她已经死去，对老奶奶和小弟弟的愧疚也很难弥补。
　　如果以秦珞的身份自杀，俨然会伤害到更多人。
　　她应该好好活着，代替秦珞给这对善良的夫妻养老送终；应该洗心革面，尽最大努力为社会做贡献！

　　有了如此无畏坚定的信念，秦诺感觉胸口血液猝然往上冲，头昏得厉害，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随之而来。
　　比如做贡献离不开钱，秦珞生前的工作月薪五千，除她接手后应该用来孝敬“父母”的，所剩无几。
　　比如做贡献离不开时间，秦珞生前跟秦父秦母同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搞得她现在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思来想去，秦诺抓起柜上的手机，给凌萱播去了电话。
　　“喂，珞珞。”那边秒接，“好点了没？”
　　“好多了，”秦诺压低声音，“就是想你。”
　　“哈，昨天不是刚见过。”
　　“呃......”
　　套路没等施就被识破，秦诺囧了。
　　好在那边人儿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很快应允：“那行，我请个假，这就去看你。”

　　凌萱是秦珞最好的闺蜜，不仅唇红齿白，冰雪聪颖，办事还雷厉风行。
　　撂电话仅半小时出现在病房不说，还带了秦珞最爱的点心——莲蓉饼。
　　秦诺生前是孤儿，左脸有疮，其貌不扬。
　　十八岁前领低保度日，十八岁后靠在小饭馆刷碗维持生计。
　　莲蓉饼这东西别说吃了，连听都没听说过。

　　凌萱眉眼带笑，一手举着水瓶，一手给秦诺拍背顺气，“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秦诺憨憨点头，嘴却不停。不多吃点，怎能把“毒”汤的味道压下去。
　　“找我来，就是欣赏你狼吞虎咽的吃相？”
　　未几，见秦诺吃得差不多，一向有话直说的凌萱开了口。
　　秦诺顿时觉得反胃。
　　原本她是这样盘算的——凌萱怀有身孕，婚期定在月中，搬去和老公林诚同居后之前的房子就空了下来。一不用付房租，二离工作单位近，她正好可以蹭住。
　　但，她明显低估了秦沧海的警惕性。
　　即使他喝过两杯茶，时不时按一下小腹，也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秦诺朝凌萱眨巴眼睛，“悄悄话悄悄话，你不是有悄悄话要和我说。”
　　“蛤？”
　　凌萱闻言，嘴巴张得活活能塞下一颗鸡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珞珞这是有事要和自己说。
　　“对啊......悄悄话。”
　　“女孩子间的悄悄话……”
　　两人配合默契，一瞬不瞬盯着秦沧海。
　　秦沧海好似粘在了椅子上，泰然自若的，腿上的报纸至始至终没换过一张，手里的水杯老早就空了。

　　秦诺无奈叹气，悄悄然划开手机给凌萱发去一条短信——
　　[我爸妈最近日夜陪护，黑眼圈和白头发都出来了。你那房子不是空着，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恩？]
　　凌萱看罢，感动不已，抬首跟她对了下眼神，表示誓死要拿奥斯卡小金人。
　　“最近不知怎么，经常心慌失眠，看见林诚就想躲，我该不会是得了那个什么......”
　　“婚前恐惧症吧！”
　　“哎，那我可怎么办啊？”
　　“像偶像剧里一样，当落跑新娘呗。”
　　“不能不能，我看你红光满面的。”秦沧海抬首打量凌萱，边折报纸边搭腔。
　　凌萱悄悄吐舌，戳了下秦诺的胳膊肘。
　　“......爸，那是心理疾病。”
　　“对，很可怕，让珞珞搬过去陪我吧。”
　　“不行！”秦沧海一脸严肃，伸手戳了下秦诺的脑瓜，“你现在还虚着呢。”
　　空气静默了一瞬，凌萱在秦诺的眼神“鼓励”下狠掐自己的大腿根儿，语带哭腔：“我出身低微，父母早逝，受珞珞的照顾和鼓励才没有误入歧途。如今遇上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林诚，总觉得自己比他低一等。这种非常时期无人照料，我.....”说着，她牵起秦沧海的手搓啊搓，“我，我真怕自己撑不下去……”

　　秦沧海为人父母，见这声泪俱下的阵势，心肠怎能狠得下来？
　　即便清楚凌萱出身书香门第，父母前年车祸去世，他也点点头，松了口：“那你留个地址，回头我和你阿姨去查岗哦不，去给你俩洗洗衣服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