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大仙》鬼七叔

8、第8章

　　白家人各怀鬼胎，个个都闷声喝粥没一人吱声，也就李海燕没闲着，一直用调羹搅和碗里的粥，眼睛都快掉进米汤里了，光是这样还不算，嘴巴也闲不下来，嫌弃道：“这哪是粥，分明是水，不肯给我们吃就直说，搞这花花肠子……”

　　李海燕张着嘴还想接着说，硬是被坐在旁边的白守财给拦住了，他放下勺子，一边冲媳妇使眼色，一边将手覆在嘴巴上，小声道：“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尽瞎添乱！”

　　这蠢婆娘，真是心头病。

　　“我……”李海燕见白守财一直瞪着自己，就连眼窝都深凹了，看来丈夫是真被逼极了，她也不敢再多话，拿起勺子“呼哧呼哧”喝起来，眼帘垂着，还不忘斜一眼坐在后面的侄女。

　　女娃吃饭上不了桌，这是白家历来规矩。

　　白清悠端着一碗粥汤，坐在榆树木桩上闷头吃着，由于坐得低，视线平视时只能瞧见桌脚，一双双新旧不一的布鞋极为刺眼，她透过膝盖的空隙看了看自己的脚，草鞋前沿已经被磨得起倒刺了，她又侧了侧脚踝，里侧的鞋底快要穿底，隐约可瞧见长着老茧的肉。

　　还没来得及想念允国宫内的花盆鞋，身旁就刮起了一阵风，深秋的风总是冷飕飕的，比不上寒冬，却也能让人从头冷到脚。

　　这不，白清悠身上的红色破棉袄由于年数太久，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外壳，衣领子又低，脖颈整个都露在外面，她蜷着脑袋，小手握紧碗壁，这时候早就顾不上烫，只觉得这温度还不够，嘴巴也没闲着，大口大口往里面灌着米汤，总算是稍微好点。

　　眼下这窘境，让她心里不免嘀咕道：“哎，这空门啥时候开！”

　　脑子里想着事情，以至于吴梅站在跟前，白清悠都没有反应，直到野菜糠团子使得碗重量增加，小手也跟着微颤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冲吴梅笑了笑，“娘，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

　　吴梅楞了一下，视线不自然地从糠团子上移走，见着白家人都闷头吃饭，没有瞧她们母女俩，随即背对着众人，手语道：“这玩意味重，娘也不爱吃，你不吃，就要被他们抢走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是特意留给你的。

　　即便她不是原主，跟吴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白清悠也感觉胸口一阵不舒服，趁着眼圈红之前将头先低了下来，小声道：“娘，你对我真好。”

　　这是实话。

　　六十年代，啥都是紧缺货，连这野菜糠团子也是稀罕玩意，灶房里总共就做了十个，没开饭前，吴梅偷摸着往她怀里塞了一个，趁着出去倒米虫的功夫，她边走边吃，味道不算好，比不上允国的膳食，可勉强也能咽下。

　　白家一共十口人，奶奶辈一个，叔婶辈五个，兄弟姐妹辈四个，这样算下来，十个糠团子一人一个，白清悠吃了两个，比所有人面子都大。

　　家里穷，饭吃得越快，也就意味着可以吃得稍微多一点，白山南脑子活络，囫囵吞枣喝完属于他的那一份，肚子压根没饱，没抬头，眼睛却四处溜着，先是瞅了瞅白发财。

　　越看心里就越好奇，灶房里究竟发生了啥事？

　　刚才，他跑到白发财的屋子告状，利害关系还没说完，白发财就拿着细竹条气冲冲朝着灶房走去，他本来想跟过去看看，奈何被叔半道喊去搬桌椅，还没倒腾完，眼见着爹眉开眼笑地从里面走出来。

　　不用说，一定是被说服了。

　　刚才的倒霉事再加上现在只喝到以往三分之二的粥量，白山南心里的怨气越聚越大，瞧着大房吃得正欢，不识趣道：“娘，我没吃饱，还要喝粥。”

　　吴梅忙到这会刚坐下，一口粥喝进嘴里还没来得急咽下去，就听着儿子惹事的声音，这孩子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情况，咋就这么不听话，摆了摆手，示意：“粥没了。”

　　李海燕咀嚼着嘴里的野菜糠团子，牙缝上还残留着菜叶，龇牙咧嘴道：“你一个小孩子吃那么多干啥，又不下地干活，整天就知道瞎玩，吃饱了，还不得翻天!”

　　白山南抽了抽嘴角，不知死活道：“也没见你干活。”

　　白守财做为长辈，大男子主义又重，哪由得侄子辈的在面前放肆，当下就呵斥道：“李海燕是你婶子，白家啥时候教会你们小辈议论长辈了，越来越不懂事。”

　　白山南低着头，不吱声。

　　有着丈夫撑腰，李海燕身子骨正了正，先前的气焰瞬间又涨了回来，“三房是怎么教孩子的，长辈都没说饿，小辈倒在那儿指手画脚，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活活看白家笑话。”

　　一听李海燕又在嚼舌头，话语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嘲讽着吴梅管不住子女，白清悠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将碗搁在地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薯，上前两步，乖巧地递给李海燕，“婶子，这给你。”

　　吴梅瞧着红薯，个大饱满还呈现出紫红色，根本就不是自家屋子里的，放下筷子，眉头紧皱，瘦弱的眉间硬是被挤出了‘川’字型，她打手势问道：“你哪来的？”

　　白清悠胡乱开口说：“刚才我去倒米虫，隔壁张婶子给我的，我本来想着自己留着吃，但是现在我看婶子光是粥喝不饱，我觉得这红薯应该给她吃。”

　　纯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起这红薯，就大有来头了。

　　昨儿个半夜，白清悠迷迷糊糊醒了，感觉头底下有点发热，翻开一看，被褥下有个热腾腾的大红薯，这香味将灶房的空气都染香了，她四处巡视了下，瞧着鼠大仙穿堂而过，心里也大致有了数目。

　　手里捧着红薯，眼睛都发直了，一时不知该咋办，吃怕有毒，不吃肚子又饿，百般纠结下不料睡着了，醒来后白家闹到现在，她也没得空研究这红薯。

　　现下，她找到了捷径。

　　李海燕这人别的不爱，就爱吃红薯，眼见着这么大个，也顾不上场合，直接伸过手就要去拿，嘴里还嚷嚷着：“算你这白眼狼还有点良心！”

　　白发财离白清悠近，还没等李海燕手够到红薯，他就先一把抢了过去，在他思想中，三房的东西得先准他，他不要才能给其他人，瞟了一眼李海燕，喜滋滋道：“这红薯我瞧着不错，女儿养这么大，总算知道尽孝心了。”

　　这一拦，如同打了李海燕一巴掌，她梗着脖子，两眼怒视，毫不示弱：“三弟，这是给我的。”

　　白山南心里头憋屈，刚才没有靠山，眼下爹都吱声，他岂能不抓住机会，“婶子，这白清悠是我爹的女儿，她的东西就是我爹的东西，我爹拿回自己的东西，理所应当呀！”

　　话粗理不粗。

　　李海燕一时没招，可又不是个认输的主，转念便有了招，她伸手朝着白爱海的大腿就是一掐，一边用力还一边挑眉，“爱海，你吃饱没？”

　　即便娘没这一招，白爱海也准备吃完这糠团子就开口问奶奶要鸡蛋，他实话实说道：“没。今儿咋没鸡蛋？”

　　“你三叔家穷，没鸡蛋，”李海燕摸了摸白爱海的头，又指了指白发财手中的红薯，接着道：“红薯要吃不？”

　　“不……”白爱海可不喜欢吃红薯，这是吃不上鸡蛋的孩子吃的东西，才蹦出一个字，腿上又是一阵酥痛，他朝着娘气呼呼地瞪了瞪，糟到李海燕的回瞪，极其不乐意地转身扯了扯孙奶奶的衣袖，“奶奶，我要吃红薯。”

　　孙奶奶本来懒得管这破事，大房和三房的纷争她明面上一直帮着大房，可近两年，吴家一直往白家送粮食，量不多，可在这紧俏的时代，谁家日子能好过，雪中送炭已经难能可贵了。

　　她虽然面色仍旧对吴梅冷言冷语，可细心的人都能察觉出来，老太太对老三媳妇打骂少了，有时候还能坐在一起唠唠嗑。

　　吴梅是吴梅，代替不了大房在她心里的地位，更是阻挡不了孙奶奶对长孙的宠爱，一听孙子提出这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情，她放下碗，沉着声音道：“老三，把红薯给我乖孙，他正在长身体，缺营养。”

　　老太太的话那可是圣旨，白发财即便心里不愿，明面上也不好薄了孙奶奶的面子，咧嘴一笑：“娘，我这是跟大嫂开玩笑呢，这红薯本来就是要给爱海的，我这当叔叔的，哪能抢孩子的东西。”

　　爹也帮着外人，白山南顿时坐不住了，扔下勺子不顾众人目光就跑了出去，吴梅给白水北使了个眼色，白水北跟众人打招呼后也离开了席位，朝着门外追去。

　　白清悠没多话，回到榆树桩子上坐下，眼瞅着白爱海一口一口吃着红薯，拨开外面一层薄皮，里面就露出了橘红色的肉，她咽了下口水，吃完剩下的一口糠团子。

　　吃完饭，白清悠帮着吴梅一起收拾，干完活还没来得坐下歇会，村口大井边的旗子就插出来了，白家人拿着农用工具朝着田里走去。

　　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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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清悠：我的心是不是有点坏~~
群众：我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