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救世主的七个世界》洛临安

11、第一梦境（11）

　　“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我亲爱的小客人们。”

　　这声问候来得实在突然，它从沙发上那个被哈利当做是蜡像的男人喉咙里发出，轻快地在房间中跳跃，里面听不出杀意，但依旧让人毛骨悚然。

　　没有一点迟疑，哈利立即将魔杖转向了他，而少年黑魔王的动作更是快如闪电，在他开口说出下一句话之前，紫衫木魔杖的尖端就已经抵在了他喉头。

　　哈利甚至都没能看清这个过程。

　　然而这男人只是眨了眨眼，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他甚至不急于拨开紧紧顶住自己要害的魔杖，动作优雅地弯下腰去：“虽然现在已经有点晚了，但我认为还是应当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这座小镇的主人波，欢迎你们来到我的艺术世界。”

　　“你管这堆垃圾叫艺术？”里德尔轻嗤一声，挑高了一边眉毛，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面前的人就是个十足十的麻瓜，不具备任何超自然的能力，但如果只是这个程度，波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在这栋房子里久居？

　　他早该被那些愤怒到发狂的亡灵们撕成碎片了才对。

　　“别这样，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应该不会愚蠢到想要在这里激怒我，是不是？”话是这么说，但波的表情中却没有任何被触怒的征兆，他唇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颇为欣赏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完美，非常完美。

　　这就是他想要的猎物！

　　波的目光不住变化着，甚至有了趋于痴迷的征兆，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想要触碰少年的脸颊，但剧烈的疼痛就在同一时刻袭击了他。

　　仿佛是被一条全身都燃烧着火焰的巨蟒紧紧缠绕，在波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肢体剧烈抽搐，喉咙里爆发出凄厉的嚎叫。而那条巨蟒尖利的獠牙却不因为他的痛苦而稍作退让，狠狠卡在他咽喉最致命的位置上，逼迫着他将嚎叫一点点咽回腹中。

　　钻心剜骨！

　　哈利的表情和动作都僵住了，他在一瞬间就回忆起了那种蚀骨剧痛降临的感觉，因而猛然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同伴。

　　他是那样诧异又那样愤怒，几乎就要忍不住开口质问里德尔怎么能这样随意地使用不可饶恕咒，但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到里德尔身上之后，那种激荡的情绪反而一下子冷却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把这话说出口，更不知道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去质问里德尔。

　　眼下在钻心咒的折磨下尖叫翻滚的男人，难道不是更加残忍的恶魔吗？

　　但里德尔却完全没注意到哈利的动作，在波用那种令人恶心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钻心咒就已经成了一种必然，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残忍，也更直接地表现他此刻的愤怒了。

　　黑发黑眼的少年俯下身，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冷汗如雨而落，将柔软的发丝黏在颊侧。这让他看上去那样虚弱，却有强大的气场从目光中迸发，将地上的男人死死锁住。

　　就因为这两道目光，在剧烈到能让人发疯的痛楚中，波竟然都没法移动一根手指。

　　“喜欢吗，这种感觉……才叫做艺术。”里德尔停下咒语，唇畔绽开一个更加冷漠阴郁的笑容。事实上，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法支撑不可饶恕咒，即便有爆发的情绪来奠定大半基础，急速涌动的魔力也还是不可避免的在他身体内部留下了严重的伤势。

　　浓重的暗影在他眼前层叠铺盖，鲜血的腥甜也从胸腔中逆行而上，在唇齿间蔓延而开，里德尔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冲动了。

　　这短暂的快意几乎摧毁了他全部的战斗力，但是没有办法，在刚刚那一刻，他真的做不到忍耐。

　　哪怕现在重新来过，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呵……咳咳……啊哈……”波似乎是想要冷笑，但只是一个喘息就狠狠牵扯到胸肺，无法抑制的咳嗽让他的身体都跟着抽搐了半晌，当这些反应最终停止的时候，他只能发出一声虚弱的□□。

　　“还真是特别的能力呵，但这很好，你将成为我最完美的收藏品，我会好好保存你的。”波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痛苦似乎仍未退去，但却他撑着地面硬生生地爬了起来，目光落到里德尔身上时，几乎可以说是温柔到了极致。

　　“收藏？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些杀人犯！”这次没用里德尔动手，哈利先忍不住炸了。他揪着波的衣领将对方半提起来，而后狠狠搡在了沙发一角的木腿上，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凭什么做出这种事情来！”

　　“哇喔，又一个小客人，你已经迫不及待了吗……”波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因为在他把后面的话说完之前，里德尔就已经冷静了下来。少年黑魔王冷哼一声，握着哈利的肩膀迫使他站起身来。

　　“这个蠢货在拖延时间。”里德尔轻声提醒，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放开了哈利，目光平平从屋子里扫过，语气冷漠：“你有逼问他的功夫，不如来猜猜看，这屋子里还有哪一具不是真正的蜡像。”

　　哈利的目光闪了闪，他刚想开口，却听到极轻的破风声瞬息而至，冰凉的锋刃在后颈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如同死神落下的镰刀——

　　它几乎就要切进皮肉，饱饮鲜血，但少年的身体却已经猛然向前扑去，被刀锋削落的不过是一缕乱翘的黑发。

　　哈利极速转身，魔杖飞快地指向身后，石化咒的咒语已经被他含在了舌尖，仅存的一点魔力却已经不足以再支持这个咒语。

　　然而里德尔的情况只会比他更糟，他现在没得选择。

　　哈利死死咬住牙关，原本融合在血液中的魔力也被他生生剥离出来，一分不差地传递到指尖。这感觉和剥皮剔骨也没什么区别，他完全是在用最后的一口气硬撑着才没让自己惨叫出声。

　　石化咒准确地击中了袭击者，但对方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巨大的剪刀依旧追逐着少年修长的脖颈，这让哈利感到十分错愕，甚至在某个瞬间有一点绝望。

　　所有的魔力都已经被透支干净，现在还有什么力量可以供他使用？

　　“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点儿，但……这还不够。”一只手就在这时候捉住了哈利的手臂，里德尔猛然用力，再一次将少年从死亡的漆黑羽翼下生生扯了出来。

　　他的声音稍微有点轻，却并不让人觉得虚弱，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莫测的笑意。随着话音落下，无形的气势自虚而实，化为囚笼将波牢牢锁在中间。里德尔还是微笑着，翻腕，一柄雪亮的小刀从他袖底递出，轻描淡写地压在了男人颈间动脉上。

　　“你要是不怕他死掉，就尽管动手。”

　　哈利觉得自己的思维有点跟不上了。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里德尔，又看向对面扛着巨大剪刀的男人，目光最终落到波身上的时候，绿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恍然。他不知道里德尔在刚刚那几分钟的功夫里究竟都找到了什么，但有一点几乎可以肯定了，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之间一定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

　　“放开他，或者死。”片刻的僵持之后，新出现的男人开口了。他往前走了一步，乱蓬蓬的半长卷发下就露出一张线条冷硬的铁质面具，而从下颌开始，他的皮肤几乎全部都被包裹在了一袭带兜帽的粗糙黑袍子里，这让他看上去像是吸血鬼，或是其他什么见不得光的黑暗生物。

　　“把面具摘下来吧，人总要面对现实的，再怎么遮掩你也没法如常人般行走在阳光下，所以何必呢？”少年黑魔王的声音越发轻柔起来，他手指上略微加了一分力道，刀片就浅浅切入波颈间。

　　一滴暗红色的鲜血很快渗出，然后是另一滴。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哈利可以肯定对面的男人一定看不清这么小的伤口，但在血液涌出的瞬间，对方的情绪就陷入了近乎狂暴的状态。

　　“放开他，我说放开他！”男人毫无理智地挥舞着手中的巨大剪刀，低沉地咆哮让他看起来越发像是一头野兽，他几乎就要不管不顾地直冲过来，但里德尔手中的刀片却又往下压了一分。

　　“按我说的做，或者看着你奉若神明的哥哥死在你眼前，文森特，你是个乖孩子，对不对？”里德尔的语气是如此笃定，这让哈利看向他的目光变得越发诧异起来。

　　哈利不是很能理解眼前的这一幕是如何发生的，但他很快意识到，如果里德尔发现了什么线索，那它一定就在这附近。

　　几乎同一时刻，他的目光触及到了茶几玻璃下泛黄的剪报，惨白的月光洒在上面，照亮了一对婴儿纯真无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