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头杀》姜以纾

2、02

　　到高二教学楼脚下，闫笑往左走，“有什么事儿，到7班找我。”
　　“嗯。”布丁点头，往右走。

　　11班在6楼，6楼9个教室，只有这一个班，棘手程度可见一斑。
　　布丁先到3楼办公室找班主任。
　　班主任眼尖，她刚到门口，就瞧见了，笑着拉她进门。
　　布丁礼貌叫人，“杨老师。”

　　曲水市中考状元，班主任杨笛早闻布丁大名。
　　如果不是她班最近几个不上了，正好缺人，她想都不敢想，中考状元能到她的班。
　　她是教英语的，首先递给布丁一堆英语资料，“先去班上吧。”
　　布丁又被她领到了班内，乌烟瘴气的班内。

　　此时正值自习课，认真自习的却寥寥无几，入眼是聊天儿的，打牌的，玩儿手机的。
　　杨笛走上讲台，拿个铁尺拍拍桌子，“安静！”
　　无人响应，只有前排学生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杨笛又敲了敲，“安静！!”
　　他们勉强敛了喧哗，不能确定是被她震慑住了，还是看见了新鲜的布丁。
　　杨笛叫布丁上台，跟大家介绍，“布丁，曲水市中考状元，咱们班转学生。”
　　台下一片哗然，有好事儿的插嘴，“嗬！叫啥？补丁？”
　　杨笛瞪过去，“沈生间你给我老实点！最近没逮着你犯错误，你又翘尾巴了？”
　　沈生间把嘴上拉链拉上。

　　一个沈生间倒下了，还有一堆沈生间站起来，“长得不太像状元。”
　　有人附和，“跟关颖一卦的，还有7班闫笑，问题少女标准面相，我可不信是学霸。”
　　沈生间管不住嘴，“关颖跟闫笑能相提并论吗？一个女神一个女汉子。”
　　“从燃哥那儿论，可不就能相提并论了？”有人哈哈哈。
　　沈生间琢磨了一下，嗯，也是，都一天到晚跟在纪燃屁股后头。

　　杨笛敲敲桌子，打断他们的放声讨论，继续，“下自习咱们排座位。”
　　“呜——”班内学生沸腾起来。
　　杨笛扭头看布丁，“等会儿你可以先选。”
　　有女生不满意，“咱们不都是按月考排名挑座位吗？凭什么她可以先选？”
　　沈生间又说话了，“因为人家比你长得好看啊，你个挫逼。”
　　女生扭头，课本也随头动而动，飙向沈生间，“包子你找死！”
　　沈生间躲开她的正面攻击，摊摊手，二度闭嘴。

　　杨笛解决大家困惑，“人家是中考状元，就算考试，名次也在你们前边儿。”
　　布丁不想搞特殊化，“杨老师，还是按月考排名选吧，我最后。”
　　杨笛更觉得小姑娘懂事儿了，斜台下一眼，“看看人家，看看你们！”
　　底下传来一声声‘嘁——马屁精——’

　　此时，纪燃从后门进来，把校服往桌上一扔，趴下就睡。
　　杨笛不管他目中无人，班上却因他进门而立马安静下来。

　　下了自习，副班长组织排座位，按规矩，第一名先选。
　　倒数第二是纪燃，他还在他原来的位置睡觉。
　　倒数第一是郝玥，学习委员，成绩一直在班内名列前茅，上次没发挥好。
　　可除了班主任，谁都知道，压根儿没有没发挥好一说。

　　轮到布丁，仅剩下两个位置，一个在郝玥前边，一个在纪燃前边。
　　她选了郝玥前边。

　　郝玥一上午都在为自己坐到纪燃身边沾沾自喜。
　　纪燃睡醒，看见郝玥，眉头一皱，抓起衣服往前挪了一个位置。
　　郝玥看着纪燃的后脑勺，目瞪口呆。

　　沈生间哈哈大笑，“郝玥就问你尴不尴尬？”
　　班上一些不爽郝玥的也冷嘲热讽。
　　郝玥为伍的几个女生开始冲布丁投去敌意。

　　布丁拿出课本，还没翻开，左侧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原来是转学生。”
　　她深呼吸一口，偏过头，“同学你好。”
　　当布丁知道，在铁道跟她结下梁子的是她同班同学纪燃之后，酝酿了一万种相处方式，都有弊，都无疾而终，权衡之下，她决定装死。

　　纪燃似笑非笑，“你叫什么？”
　　布丁启唇，刚要说话，纪燃长手伸过去，把她课本拿来，看一眼封面，“果冻？”
　　布丁去抢，“还给我。”
　　纪燃举高。
　　布丁用上双手，“你还给我！”
　　纪燃善用的慵懒口吻，“对话耳熟吗？”
　　布丁不抢了，把书包拿出来，丢过去，“你要是吗？都拿去。”

　　卢盛正好进来，坐在纪燃后边，郝玥旁边。
　　他没注意现场气氛诡异，捅了捅纪燃后背，“卧槽我刚路上又碰见9班那孙子了。”
　　纪燃把布丁书包、课本扔回去，转过身来，“怎么？”
　　卢盛火大，“上上周末咱不是干了他一回吗？这low逼还特么到处喷粪。”
　　纪燃满眼不以为然，“那再来。”

　　“我看成。”卢盛点头。
　　说完，他才发现调桌儿了，自己旁边是郝玥就算了，纪燃旁边又是谁？
　　他再捅捅纪燃，“嗳，你旁边儿谁啊？”
　　纪燃瞥旁边一眼，“果冻。”

　　卢盛咯咯笑，“还特么奶昔呢？”
　　纪燃没应声，再瞥向布丁，才注意她把别到耳后的头发放下来了。
　　她的助听器藏在那绺头发里。
　　矫情。

　　卢盛拿笔扔郝玥，“想跟我换换吗？”说着瞥了瞥前边纪燃。
　　郝玥眼一亮，书包都拿起来了，卢盛又说：“想的美。”
　　“卢盛！”郝玥大吼，吸引了全班除了布丁、纪燃的所有目光。
　　卢盛手撑着脑袋，“你都高二了，怎么还那么天真呢？”
　　郝玥堵住耳朵，不想再听他说话。
　　卢盛把她手拿下来，“谁都想跟燃坐一起，我是在帮你，避免你成为女生公敌。”

　　郝玥不想理他。

　　第一节课是杨笛的英语课，她进门就宣布了一个噩耗，“一、二节课考试。”
　　沈生间爱跟老师说相声，“又考试啊？还占数学课！老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杨笛瞪他，“你不考就收拾东西滚蛋，反正倒数一二三名也是要叫家长的，正好你提前实施。”
　　沈生间闭嘴。他也就是痛快痛快嘴，实际上人挺怂。

　　6楼教室多，永远不用担心没有小测考场。
　　考英语占了两个班，本班是前三十名，隔壁班是后三十名。
　　杨笛重点监后三十名的考场。

　　考完是大课间，要做课间操。
　　曲水高中课间操跟汀江不一样，杨笛允许布丁不做，改在队伍前边学习。
　　她站在队伍前边，面对全校学生。
　　站了三天，全校都知道，11转来一个留着BoBo头的女生。
　　她喜欢歪头，脑袋一偏，似乎可以治愈整个世界。

　　周四，第一节课上课前，杨笛念英语考试成绩。
　　“纪燃，120。郭晓琪，117。范玮，110……沈生间，71。卢盛，68。”
　　念完卢盛，杨笛顿了下，“布丁，66。”
　　话音刚落，一阵哄堂大笑，“有魄力！班主任的科敢考66！”
　　沈生间差点背过气去，“我都比她多5分，含金量好高的中考状元。”
　　卢盛戳纪燃一下，“你左边真牛逼，666。”

　　纪燃瞥布丁一眼，她低着头，头发挡住她百分之百的脸，他看不见她表情。
　　中考状元考66，是挺6的，他嘴角泄出一抹轻蔑。

　　杨笛敲敲桌子，“考好的继续保持，没考好的也别气馁，下次努力。”
　　‘哨将’沈生间又开始了，“老师，您也忒双标了，状元没考好就不叫家长了？”
　　卢盛隔着半个班扔根儿笔过去，“人家状元好看，你好看吗？”
　　沈生间撇嘴，“我长得也算是在正常范畴内吧？”
　　卢盛长长的哼声从胸腔涌出，“正常个□□，你那脸一看就是被岁月的车轮碾压过。”
　　笑声再次扬起，连杨笛也没禁住，“行了，上课吧。”

　　布丁僵硬的身姿在这些欢声笑语中，显得十分突兀。
　　她翻开英语书，瞅着密密麻麻的英语字母，心里乱成一团粗麻。

　　“下面讲完全倒装的几种分类。表时间或方位的状语放于句首，For example,now, then, away, down, up, out, in.地点副词置于句首，For example,here, there...”
　　杨笛在台上讲，意料之中的，布丁一句都没听进去。
　　英语本就她弱项，中考也只有英语没过一百，而且，要不是她死记硬背压了题，可能也就六十。

　　高一时，汪雅芳出事儿，即使有布天洋千叮咛万嘱咐，好好上课，不要分心，她也做不到。
　　毕竟躺在病床上、那具肉堆砌的、活着却又显不出活着的，是她亲妈。

　　布丁度过艰难的四十五分钟，终于下课。
　　杨笛走出教室，她趴在课桌上，第一次，想破罐子破摔。

　　这时，后门同学喊了一嗓子，“布丁！有人找！”
　　布丁闻声扭头，后门口是几个不认识的女生。
　　出于尊重，她还是走过去。
　　打头的女生叫关颖，她上下扫量布丁，“布丁？”
　　布丁应声，“是我。”

　　关颖往教室里瞥一眼，没看见纪燃，但话还是要说，“离纪燃远点。”
　　布丁为难，“短时间内，可能不行。”
　　关颖没想到布丁这么有种，挑眉，“什么意思？”
　　布丁实话实说：“我们刚排座位。”
　　原来是这样。女生说：“你只要记住，私下不要靠近他就行了。”

　　话毕，纪燃站在她们身后，“起开。”
　　关颖一伙人立马让开。
　　卢盛看见打头的人，讽刺，“我说关颖，要不你就让你爸找找关系，转我们班来吧。”
　　关颖瞥他一眼，没理，转而抱住纪燃胳膊，“下晚自习一起回家好不好？”
　　纪燃不动声色，“我不上晚自习。”
　　卢盛替他补充，“今天不上，明天待定。”
　　关颖皱眉，“去哪儿？”
　　卢盛：“嗷，就那个……”
　　“上课了。”纪燃兀自走进教室，打断卢盛的话。

　　卢盛幸灾乐祸，“自己喜欢的人，脾气再烂也得忍着。”
　　关颖顿觉身体被一股无形的愤怒包裹，却又无从发泄。

　　布丁在他们之后，进教室，回到座位。
　　她比谁都想离纪燃远一点，可短时间，真没办法。